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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九十四 改朝换代 ...

  •   沈家宅院失火一案影响甚广,太子责令临越府与刑部一同调查,经过近半月的追查,才发现昇王府都监不只做下这一案,就连去年年底时京中盛传的“燕山路贼寇流窜进京”的流言也是出自他手。那所谓贼寇,不过是他纠集起来的犯过事情而未被官府抓住的流民,因燕山路改军路重新整理户籍,他们怕被抓入狱,外逃至其他路,被那位都监发现并招徕。
      造谣中伤长羽军,污蔑朝廷政令,这些事情,即便都监一口咬定只是自己所为,也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昇王在背后授意。如此再一细想,为抢地而放火烧宅,为何偏偏就烧到了太子妃母家十六口?定然是在砍断太子臂膀与助力。官员们自觉已摸到了此事的根源,或明或暗地,在心中做了判断,此次昇王做下如此恶事,太子恐怕再难容下他。然而太子却以天家重病为由,迟迟没有给出最终定夺。

      永业三十七年三月初六午后,京中响起了无常钟,两府宰执自紫宸殿龙椅后取出遗诏,太子夏祌于柩前即皇帝位。
      一个时代的落幕,与另一个时代的开启,只相隔了一个时辰。在诸位亲王公主入宫行礼时,许箐已关好重熙殿的门,准备悄然离开。此时宫中忙碌,无人会在意他,正是离开的最好时机。行至东宫后门,许箐用力一推,却并未推开。这道与皇宫相连的门原本是不锁的,之前太子曾多次从此处抄近路回来,如今却……许箐心道不好,他立刻回身往东宫正门去,这才发现,东宫内已无内侍女官,四处宫门皆已落锁,太子抢先一步,把言清锁在了宫中。
      好快的反应!许箐坐在院中仰天长叹,夏祌,你如今果真已是帝王了。
      大行天家去世当晚,即墨允便被派往西楚,先帝子女皆入宫行礼,一应起居皆有专人负责。同当年天家不豫,皇后召诸王入宫侍疾一样的套路,皇子公主如今都被封锁在宫中,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此次陪同夏景宣进宫的段守恩也被人盯着,无法传信和外出探查。
      是夜,段守恩陪在夏景宣身侧,耐心劝道:“言公子旷世奇才,有经天纬地的谋略,或许此时已经脱身了。”
      夏景宣:“没去看过我总是担心,今夜我还是想试一试。”
      “主子,”段守恩劝道,“明日就是太子登极大礼,主子且忍下这一时罢。”
      夏景宣长叹一声,道:“太迟了,若是能早些知晓,我就该早做准备的。如今宫中尚未安排妥当,他又不会武功,要如何才能——”夏景宣听得有人前来,立刻噤了声。
      “五大王安好。”陈福在门口说道,“太子殿下命臣给五大王送来安神汤,还特意叮嘱,让五大王保重身体。”
      “多谢。”夏景宣示意段守恩去接了安神汤。
      见陈福没有离开的意思,夏景宣便取了汤匙,舀了安神汤直接送入口中。见夏景宣将安神汤喝了大半,陈福才道:“明日还有一整日的仪典祭礼,请五大王早些安息。”
      “主子!”段守恩见陈福离开,立刻扶住夏景宣。
      夏景宣摆摆手:“不是毒药,只是加了迷药,他有别的谋划,不想让我知道。”
      “那主子怎么办?”
      夏景宣甩了甩头:“来不及了,这迷药药力已经发作,今夜看来只能作罢了。”
      段守恩焦急不已:“主子还好吗?”
      “扶我去床上罢。”夏景宣眼前已迷茫一片,“记住,今晚不能妄动。”
      “好。主子小心些。”段守恩立刻扶着夏景宣上了床,不过片刻,夏景宣就已昏睡过去。

      与此同时,太子进了东宫重熙殿,此时整个东宫只有此处还点着蜡烛。
      “你原先最不爱秉烛夜读的。”太子说道。
      重熙殿内空旷得已有了回音,半晌,许箐才说:“左右无事,读书打发时间而已。”
      “阿清,你此时还不能走。”太子走到许箐身边。
      “明日祭祖之后你就是天家了,不再需要我。”许箐未曾抬头,语气也只是平淡疏离。
      太子:“不,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不可以再需要帮助,你明白吗?”
      “你在怪我。”太子低声说。
      许箐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卷,他看向太子,说道:“国朝允许太子有幕僚,却不允许天家有客卿。未来你的一切政令,都必须要由宰执议过,经两府核准才能颁行。拥有了极致的权力,随之而来的是极致的约束。”
      “我给你官。”太子说。
      “我不要官。”许箐道,“我真的累了,放我走吧。”
      “阿清,你也要弃我而去吗?!”
      许箐叹了口气,道:“祌哥儿,我再最后这样称呼你一次。今日之后,你是天家,是帝王,不再是这东宫之中被束住手脚的太子了。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我也知道你能做到当初承诺的,这就足够了。”
      太子愣怔半晌,才缓缓开口:“夜了,我带了些吃食给你,你再好好想想清楚,等过几日我们再聊。”

      次日,太子即位。遵先帝遗诏,奉皇后高氏为皇太后,丧仪以日易月。
      两府已拟定大行皇帝谥号为“神文肃武顺章”六字。新帝下旨,追封生母温氏为太后,依大行皇帝谥号,赠谥“章诚”;追赠端淑公主生母韩氏谥号“章贞”;追封晟王生母卜氏为贤妃,赠谥“章孝”。内外命妇皆依旧例改尊封,内命妇移居延福宫。
      同时,先帝诸子皆改名讳。已故大皇子昊王已改了“祧”字,此次便不再修改,二皇子景堂改为“禟”,三皇子景悌改为“禵”,四皇子景韬改为“裪”,五皇子景宣改为“禤”,七皇子景樾改为“礿”,八皇子景祥改为“祥”,九皇子景兕改为“禩”。同时,公主名讳也对应更改。早殇的端雅公主景熹改为“禧”,端睿公主景绮改为“祈”;茂国端明公主景凌改为“祾”,荆国端淑昴公主景伊改为“祎”。至此,所有皇子女在玉牒之上都改为单字名。
      紧接着,天家又传下旨意,特设“月凰大将军”官阶,与原本武散阶中的骠骑大将军同为从一品,并赐端淑昴长公主此阶,让公主领兵成为名正言顺之事。

      夏禤坐在勤政殿内,无奈说道:“你刚刚登极,诸事繁杂,我又帮不上忙,何不放我去爹爹灵前?”
      天家摇头:“先帝后事有礼部和太常寺筹办,你去了也不过是在那里敬香添油。你身子本就不好,若是再伤神伤身,我还要为你再请医官。五哥,你就当是替我着想,暂且在此处陪我罢。”
      “那我要陪你到何时?”夏禤问。
      “五哥,即便如今我登极,你也是我的五哥,我们的关系不会变。”天家说道,“我给三姐封官是因她如今有战功在身,而且昔日韩娘子之事……我总要安抚她一番。日后等你纳妃之时,我再给你加封。”
      “我不纳妃。”
      天家却未能理解夏禤的意思,而是说道:“先帝刚去,此事确实是不能太过着急,不过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挑选的。”
      夏禤看了看他,终究还是没有在此时解释,只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自然是担心你的安危。”天家说,“三姐已嫁,她武功不错,身边护卫也多,可你身边如今只剩段守恩一人。难不成你以为我登极之后就真能一切安稳?五哥,这宫禁之中,仍是暗潮汹涌。”
      “如今谁要再动你,那就是弑君谋逆,他们不傻。”夏禤道。
      天家却说:“但他们可以动你。你怎的还不明白?你我早就是一体了,动了你,便如动了我,我必须要护你周全。”
      “罢了。”夏禤无奈摇头,“你总有太多思虑,我听你的便是。我有些乏了,借你后殿歇一歇。”
      “好。”
      夏禤自榻上下来,只刚迈出一步,便身形凝滞,以手扶额。段守恩连忙上前搀扶:“主子?”
      夏禤踉跄两步,骤然脱力,直接晕了过去。
      “五哥?!”天家慌忙喊道,“陈福!快请御医!”
      几名内侍手忙脚乱,将夏禤抬至后殿床上,翰林医官院杜广白今日正当值,不过片刻便赶了来,他向天家请安后说道:“还请主上暂避。”
      天家:“我与五哥自幼在一处,无妨。”
      杜广白说:“如今主上玉体贵重,已非昔日,无论五大王是何病症,主上都需远离。”
      天家无奈轻叹一声,道:“那你诊过脉后再来回话。”
      “遵旨。”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杜广白到前殿请安回话:“回主上,五大王是忧思过度,一时血不归心,才至晕厥。臣方才用了针灸,五大王此时已醒了过来,只是仍需静养。”
      “还有什么?”天家问。
      杜广白犹豫片刻,压低声音道:“五大王体内似有迷药残余,所幸残余不多,此时已无大碍。”
      “迷药?!”
      “是。”杜广白补充道,“只是极微量的,这迷药也并不伤身,只是因为五大王自幼时中毒之后,体质有所改变,对所有毒物药物都较常人敏感几分,且体内代谢较同龄人又慢些,这迷药才残留至现在。”
      天家垂眸看向杜广白,道:“此事,你知该如何应对。”
      杜广白连忙躬身回话:“五大王只是伤了神,并无大碍。”
      “很好,去开方子罢。”天家道。
      待杜广白退出勤政殿,陈福立刻走到天家身边。沉默片刻,天家叹了口气,道:“日后不要给五哥用药了,他的身体承受不住。”
      “遵旨。”陈福应声。

      当晚,散值后的杜广白去马行街找自己胞弟叙话,不久之后,同在马行街开药铺的田郎中亲自押车去给一帘香送药材。
      润娘再三向田郎中确认道:“这真的是杜御医送出来的?”
      “千真万确。”田郎中解释说,“我也觉得稀奇,他怎的会找上我,但事实便是如此。”
      润娘思索片刻,道:“杜御医确实给箐哥儿看过伤,但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了,这些年无论是许家还是我们,都不曾与杜家医馆有过任何联系。”
      “岑娘子是说这是假的?”田郎中问。
      “不。这字迹我认得。”润娘想了想,说,“我们在此处也猜不出真假,照信上所说的去看一看便是了。”
      “那我去。”守衷说。
      润娘又安排道:“今日天色已晚,又逢国丧,定然看守极严。不若这样,明儿我去趟韩家,向覃娘子借几名有些拳脚的家丁,陪着你一同出城,去庄子上看一看。”
      田郎中:“那我要如何去回话?那杜御医还在杜家医馆等着我呢。”
      润娘:“你就说信已送到,明日便动身。”
      “好,那我告辞了,岑娘子留步。”田郎中起身。
      守衷送田郎中离开,二人行至铺面外,守衷低声问道:“田郎中,守初的病现下如何了?”
      田郎中轻轻摇头:“他耽误太久了。如今是用药稳着,但若想痊愈,怕是很难。”
      “究竟是什么病?他还如此年轻,怎的就……”
      “是伤寒。那年雪灾原本就有许多百姓得了伤寒,只是在京中未曾流行起来而已。守初他虽年轻,但早年间在庄子上也受了不少苦,身体底子本就不好。那场伤寒暴发之时他就有了症状,一直迁延着,未曾痊愈。回京这一路颠簸,又淋了雨,一下子把那时积攒下来的病全都激了出来。”
      守衷暗暗咬牙:“他真傻!当年虽说大娘子也病着,但家中又不是穷到揭不开锅,大官人更不是苛待下人的主子,他怎的就!他怎的就不说啊!”
      “如今说这些也都晚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细心给他用药调养着。”
      守衷点头:“多谢田郎中了。”
      “好了,你也别太着急,我先把消息带回去,旁的日后再说。”田郎中说完便驾着车离开一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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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本文首发于2022年。与《赤霄》为同系列作品,是后写的,但故事是前传。都是独立故事,随便先看哪个都行~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