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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囚鸟之笼 ...

  •   黎明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渗入卧室,在地板上划出一道苍白的线。

      我整夜未眠,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看着它随着光线的变化而改变形状,像一条蜿蜒的河流。程真在身旁熟睡,呼吸均匀而绵长,一只手臂横在我腰间,沉重而温暖。

      五点三十分,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无声地跳动着。

      我小心翼翼地挪开他的手臂,皮肤接触的地方留下一片湿冷的汗渍。程真在睡梦中皱了皱眉,翻了个身,被子滑落,露出他背上几道奇怪的抓痕——我确定那不是我的杰作。

      赤脚踩在木地板上,冰凉从脚底直窜上脊背。

      我轻手轻脚地走向衣帽间,从暗格里取出早已收拾好的背包。

      里面装着证件、现金、那支偷来的钢笔和陆教授给的纸条。背包的重量让我感到一丝安心,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过去三天,程真为我打造了一个精致的囚笼。

      早晨他会准时送来早餐——总是我最喜欢的蓝莓松饼和现榨橙汁;中午通过监控摄像头提醒我吃药;傍晚回家时必定带着一束鲜花或一本新书。

      他像照顾一件珍贵的瓷器般呵护着我,却从不提及那个上锁的装饰柜,也不解释为什么所有窗户都装上了隐形的防盗网。

      “今天阳光很好。”程真今天特意拉开了一半窗帘,让阳光洒在床上,“我帮你换了新的床单,是你喜欢的薰衣草香。”

      我机械地点点头,看着他在房间里忙碌。他修长的手指抚平床单上的每一道褶皱,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这个恶魔有着天使的面容。

      “我煮了你爱喝的伯爵茶。”他递给我一个精致的骨瓷杯,茶香氤氲,“加了蜂蜜,不多不少,正好一勺半。”

      我接过茶杯,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他的皮肤温暖干燥,与那个雨夜冰冷的触感判若两人。程真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奖赏。

      上午十点十七分,我坐在卧室的飘窗上,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从厨房对峙到现在,程真一直没去上班,而是在家里“办公”。他的电脑就放在客厅茶几上,屏幕正对着卧室门,我能看到他时不时抬头瞥向这边。

      手机不见了,座机线被拔掉,WiFi密码也改了。程真甚至收走了我所有的钢笔和铅笔,只留下一支圆珠笔——塑料的,笔尖钝得几乎写不出字。

      花园里,一只橘猫悠闲地走过草坪,在阳光下伸展身体。自由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我试着推了推窗户,发现已经被锁死。窗框上新增的金属扣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是今天早上刚装好的。

      夜幕降临后,程真会格外温柔。

      他会为我放好洗澡水,水温总是恰到好处;帮我吹干头发时,手指穿梭在发丝间的力度轻柔得让人昏昏欲睡;睡前必定读一段我喜欢的书,声音低沉悦耳。

      “今晚想听哪一章?”他站在书架前,手指划过书脊。暖黄的床头灯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看起来人畜无害。

      “《小王子》第二十一章吧。”我轻声说,这是我最爱的章节,关于驯养与羁绊。

      程真微笑起来,眼底闪烁的细碎光芒,让他看起来格外温柔。

      他坐到床边,翻开那本已经有些旧的书,开始朗读:“'正是你为玫瑰花费的时间,才使你的玫瑰如此重要...'”

      他的声音像温暖的蜂蜜流淌在夜色中。

      我闭着眼睛,几乎要被这假象迷惑。

      直到他读完故事,俯身在我额头落下一吻时,我闻到他袖口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和废弃工厂里的气味一模一样。

      “晚安,我的玫瑰。”他轻声说,关掉了床头灯。

      黑暗中,我听着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规律。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我悄悄数到一千,然后小心翼翼地起身,光着脚走向他的衣柜。

      下午三点十五分,程真终于出门了。我听到他在门口叮嘱:“我去超市买食材,半小时就回来。乖乖的,好吗?”

      门关上的声音如同天籁。

      我立刻行动起来,从枕头下摸出一枚发卡——那是今早趁程真不注意时藏起来的。发卡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让我心跳如雷,汗水顺着背脊滑下。

      咔哒。

      门开了。

      走廊里静悄悄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家具的影子拉得很长。我赤脚踩在地板上,像只潜行的猫,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程真的电脑还开着,屏幕保护程序是我们的合照——上个月在植物园拍的。

      我点击鼠标,需要密码。

      尝试了几个常用组合都失败后,我鬼使神差地输入了“永远在一起”。

      在程真“外出采购”的短暂间隙,我摸索出了这个家的新规则:客厅的监控摄像头会在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关闭;书房的门锁虽然坚固,但钥匙就藏在玄关的花瓶里;厨房的刀具全部锁在抽屉里,但冰箱的制冰盒可以成为临时武器。

      最令人不安的发现是在主卧的床头柜深处——一个药瓶,标签上写着“氟哌啶醇”,一种强效抗精神病药物。

      生产日期正好是五年前,药片少了半瓶,而最近一周我的咖啡总是带着奇怪的苦味。

      今天,我决定冒险检查那个上锁的装饰柜。

      用发卡撬锁的十分钟里,汗水浸透了我的后背。当锁终于弹开时,一股刺鼻的防腐剂气味扑面而来。

      柜子里整齐摆放着几个透明收纳盒,每个都贴着标签。

      第一个盒子里是一缕长发,标签写着“杨梦,2023.7.15”;第二个盒子里是一枚镶着蓝宝石的戒指,标签是“林小雨,2022.11.03”;最底层的盒子里,赫然是一条黄色雨衣的布料碎片...

      我的手抖得太厉害,差点打翻整个柜子。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我慌忙关上柜门,刚退回卧室,就听见程真的脚步声已经上了楼梯。

      午夜,月光如水般倾泻进卧室。程真在我身边熟睡,呼吸绵长。

      我悄悄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从脚底直窜上脊背。

      书房门虚掩着,一线光亮从缝隙中漏出来。

      我屏住呼吸,轻轻推开门缝。

      程真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黑色笔记本摊开在面前。

      烛光摇曳,在他周围的墙上投下扭曲的阴影。他正在专注地书写,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响声。

      “...祁铭会永远爱我...”

      “...祁铭不会离开...”

      “...祁铭属于我...”

      他低声重复着这些句子,声音如同梦呓。

      烛光中,笔记本上的字迹似乎泛着诡异的红光。

      我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就在这时,程真突然停下笔,缓缓转过头——

      “做噩梦了?”程真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我猛地一颤。

      转过身,他正半靠在床头,睡衣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的疤痕——那是我上周试图逃跑时咬伤的。月光照在他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深的光。

      “嗯,梦见掉进海里了。”我慢慢走回床边,心脏狂跳。

      程真掀开被子,示意我躺下。他的手臂环住我的肩膀,将我拉近。我僵硬地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平稳的心跳。

      “别怕,我在这里。”他的手指轻轻梳理我的头发,“明天我带你去海边走走,好吗?真正的海比梦里的温柔多了。”

      我闭上眼睛,假装入睡。

      程真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但他的手臂依然紧紧搂着我,像一道无法挣脱的枷锁。

      月光移到了床尾,照亮了他放在床头柜的手表——凌晨三点十七分,正是他通常在书房“工作”的时间。

      今晚他却在这里,仿佛早就预料到我会醒来。

      这个认知让我浑身发冷。更可怕的是,当我悄悄睁开眼时,发现程真正睁着眼睛看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睡不着?”他轻声问,手指抚上我的脸颊,“要不要喝点热牛奶?”

      我摇摇头,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程真的手从我的脸颊滑到脖颈,在那里停留了片刻,拇指轻轻摩挲着动脉处。这个动作既像爱抚,又像在测量脉搏。

      “好梦,晚安。”他的唇贴上我的耳垂,呼吸温热,“明天会是美好的一天。”

      窗外,一只夜莺开始歌唱,声音凄美而孤独。我躺在程真怀里,感觉自己像只被毒蛇缠绕的小鸟,既不敢挣扎,也不敢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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