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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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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铃声响起的那一刻，纪星遥正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他眯着眼睛，看着沈疏临像往常一样收拾好桌面，把保温杯放进抽屉最里侧，然后——消失了。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
"又跑了？"林玥转过头，把一盒酸奶推到纪星遥面前，"你俩不是形影不离吗？"
纪星遥撕开酸奶盖子，舔掉沾在手指上的草莓果粒："谁跟他形影不离了？"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你说他每天中午去哪了？"
"不知道，反正不在食堂。"林玥神秘兮兮地凑近，"上周五我看见他从天台下来，眼睛红红的。"
纪星遥的手指一顿。天台是学校的禁区，铁门上挂着生锈的大锁，但据说有把备用钥匙藏在教务处窗台的花盆底下——这个秘密是他初中时发现的。
"喂，你不会想——"
纪星遥已经站了起来，把酸奶盒捏扁投进垃圾桶："我去趟小卖部。"
"现在？老徐在门口查人呢！"
"就说我肚子疼。"纪星遥从后门溜出去，回头冲林玥眨眨眼，"帮我看着点。"
教务处外的走廊空无一人。纪星遥踮起脚，手指在窗台的花盆底下摸索，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心跳加速。
钥匙还在，上面缠着一圈褪色的红绳，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天台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时，扑面而来的风里带着初夏特有的燥热。纪星遥眯起眼睛，适应突如其来的阳光，然后看见了坐在水箱阴影里的沈疏临。
他一个人。
膝盖上摊着一本书，旁边放着半个吃剩的三明治。阳光透过他黑白色的校服衬衫，隐约勾勒出瘦削的肩胛骨轮廓。听到声音，沈疏临猛地抬头，眼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
"你怎么——"
"你怎么在这儿？"纪星遥反客为主，大步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天台可是禁区，好学生也会违反校规？"
沈疏临合上书——《量子物理导论》，纪星遥瞥见了封面。"这里安静。"他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纪星遥注意到他手边放着一个药盒，白色的，上面印着模糊的英文。沈疏临迅速把它塞进口袋，但纪星遥已经看见了。
"你生病了？"
"维生素。"沈疏临推了推眼镜，阳光在镜片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你跟踪我？"
纪星遥咧嘴一笑："谁跟踪你了？我来看风景。"他仰头望向天空，几朵白云懒洋洋地飘着，"确实比教室强。"
沈疏临没说话，只是把三明治的包装纸折成整齐的小方块。纪星遥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你就吃这个？"纪星遥皱眉，"食堂的饭虽然难吃，但总比便利店的三明治强。"
"人多。"沈疏临简短地回答。
纪星遥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想起开学第一天，沈疏临端着餐盘站在食堂中央，周围空出一圈诡异的空白；想起体育课分组时，永远没人敢主动和年级第一组队；想起上周的化学实验，要不是老师强行分配，沈疏临可能又要一个人完成双人实验。
"喂，"纪星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软糖，丢在沈疏临的书上，"分你一半。"
沈疏临盯着那包印着卡通图案的糖果，眉头微蹙："我不吃——"
"草莓味的，"纪星遥已经撕开包装，"你最讨厌的桃子味我都挑出来了。"
沈疏临的手指悬在半空："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草莓味？"
"上周你买牛奶的时候盯着草莓味看了三秒，最后拿了蓝莓的。"纪星遥往嘴里塞了两颗糖，"因为林浩在你后面排队，他每次都买蓝莓味。"
沈疏临的眼睛微微睁大。他慢慢拿起一颗糖，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他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一些。
"明天还来吗？"纪星遥突然问。
"什么？"
"天台。"纪星遥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带饭，你带饮料。"他咧嘴一笑，"我知道你不喝碳酸饮料，矿泉水就行。"
沈疏临仰头看他，阳光在那双浅色的瞳孔里流转。许久，他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天中午，纪星遥溜出食堂时，裤兜里塞着两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夹馍。
他鬼鬼祟祟地避开巡查的老师，用那把备用钥匙打开天台的门，发现沈疏临已经坐在老地方，面前摆着两瓶矿泉水。
"饿死我了。"纪星遥一屁股坐下，从兜里掏出用纸巾包着的肉夹馍，"快吃，还热着呢。"
沈疏临接过食物，眉头微蹙："你用手拿的？"
"废话，难道用脚？"纪星遥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放心，我洗手了。"
沈疏临犹豫了一下，还是撕开包装纸，小心地咬了一口。油汁顺着他的指尖流下，纪星遥突然大笑起来。
"笑什么？"沈疏临皱眉。
"高岭之花沈疏临，"纪星遥掏出手机，"居然在偷吃垃圾食品，我得拍下来——"
沈疏临一把按住他的手机，两人的手指在阳光下短暂相触，又同时像被烫到一样缩回。纪星遥感觉耳根发热，赶紧低头猛咬肉夹馍。
"......好吃吗？"沉默了一会儿，纪星遥问。
沈疏临轻轻"嗯"了一声，又咬了一口。阳光落在他微微鼓起的脸颊上，纪星遥突然觉得，这样的沈疏临比平时那个一丝不苟的学霸可爱多了。
"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纪星遥突然问。
沈疏临的手指顿了一下："习惯。"
"初中也是？"
"嗯。"
纪星遥想起初中时，每次经过沈疏临的班级，都能看见他独自坐在窗边的位置，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时候的沈疏临比现在更瘦，校服外套空荡荡地挂在肩上。
"其实......"纪星遥斟酌着词句，"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吃午饭。林玥他们虽然吵了点，但人不坏。"
沈疏临转过头，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跃："你不嫌我无趣？"
"嫌啊，"纪星遥咧嘴一笑，"但你至少不会像陈浩那样，吃饭吧唧嘴。"
沈疏临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是纪星遥第一次看到他接近微笑的表情。风突然大了起来，吹乱了沈疏临额前的碎发，纪星遥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帮他拨开——
"纪星遥！沈疏临！"
天台的铁门被猛地推开，班主任老徐黑着脸站在门口："谁允许你们上来的？!"
纪星遥差点被肉夹馍噎住。沈疏临迅速站起身，把剩下的食物塞进口袋："老师，我们——"
"教务处窗台的钥匙是不是你们拿的？"老徐大步走过来，"知不知道天台有多危险？"
纪星遥低着头，用余光瞥见沈疏临的手指悄悄把药盒往口袋深处推了推。
"是我的主意。"纪星遥突然说，"我想上来看风景，拉着沈疏临一起。"
老徐狐疑地看着他："沈疏临，是这样吗？"
纪星遥屏住呼吸。他知道沈疏临从不说谎，也知道一旦被供出来，等待他的可能是全校通报批评。
"是的，老师。"沈疏临的声音很平静，"我们错了。"
纪星遥猛地抬头，对上沈疏临镜片后平静的目光。阳光在那双眼睛里折射出奇异的色彩，像是暴雨过后的彩虹。
回教室的路上，老徐在前面喋喋不休地讲着校规校纪。纪星遥悄悄放慢脚步，等沈疏临跟上来。
"谢谢。"他小声说。
沈疏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撒谎？"
"什么？"
"你说'我想上来看风景'。"沈疏临的声音很轻，"但明明是我先来的。"
纪星遥的心跳突然加快："我......"
"明天还去吗？"沈疏临突然问。
纪星遥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去啊，不过得换个地方了。"他压低声音，"我知道音乐教室后门从来不锁。"
沈疏临轻轻"嗯"了一声，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他们之间洒下一地碎金。纪星遥突然觉得，这个夏天，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下午最后一节课，天空突然阴沉下来。纪星遥望着窗外越来越厚的云层，想起今早天气预报说的暴雨。
"没带伞？"林玥小声问。
纪星遥摇摇头："我妈出差了，我爸肯定忘了看天气预报。"
下课铃响起的同时，第一滴雨砸在窗玻璃上。顷刻间，暴雨如注，同学们挤在走廊里哀嚎着等雨停。
"要不要跟我挤一把？"林玥晃了晃她的折叠伞，"虽然小了点......"
"不用了，我——"
一把黑伞突然递到面前。纪星遥抬头，看见沈疏临平静的脸："我家和你顺路。"
纪星遥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沈疏临已经撑开伞走进雨里。他赶紧追上去，钻进伞下狭窄的干燥空间。
伞不算大，两个身高接近的男生挤在一起，肩膀不可避免地相碰。纪星遥闻到沈疏临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往你那边去点，"沈疏临说，"右肩湿了。"
纪星遥这才发现沈疏临把伞往自己这边倾斜了大半，他的左袖已经淋湿了一片。
纪星遥赶紧往沈疏临那边靠了靠，两人的手臂紧紧贴在一起。
"你......"纪星遥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你的伞。"
沈疏临没说话，只是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水洼。
雨水顺着伞骨流下，在他们周围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仿佛把世界隔成了两部分——伞外是喧嚣的暴雨，伞下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安静空间。
转过一个路口，沈疏临突然停下："你家是前面那栋？"
纪星遥惊讶地挑眉："你怎么知道？"
"上学期家长会，"沈疏临推了推眼镜，"看见你站在阳台上发呆。"
纪星遥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去年十一月份的事，他因为数学考砸了被老爸训了一顿，趴在阳台上生闷气。那天很冷，他记得自己只穿了一件薄毛衣。
"要......要上来坐坐吗？"纪星遥脱口而出，"雨太大了。"
沈疏临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纪星遥的家乱但温馨，沙发上堆着漫画书，茶几上还有半包没吃完的薯片。沈疏临站在门口，有些拘谨地脱下湿漉漉的校服外套。
"随便坐，"纪星遥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可乐，"我爸今晚加班，就我们俩。"
沈疏临接过可乐，目光落在书桌上的相框上——照片里的小纪星遥站在游乐园里，笑得见牙不见眼，旁边站着个和他有七分像的男人。
"你爸爸？"
"嗯，"纪星遥把相框扣在桌上，"离婚后就很少见了。"
沈疏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妈妈也去世五年了。"
纪星遥的手指僵在可乐拉环上。他抬头看向沈疏临，发现对方的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漠，只有握着可乐罐的手指微微发白。
"所以，"沈疏临轻声说，"我知道一个人吃饭是什么感觉。"
雨声突然变得很大。纪星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拉开可乐罐，气泡迸溅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你的腰......"纪星遥突然注意到沈疏临弯腰时衬衫下露出的一截皮肤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沈疏临迅速拉好衣服："小时候摔的。"
纪星遥想追问，但沈疏临已经转移了话题："你物理作业写完了吗？"
"没，"纪星遥挠挠头，"最后两道大题不会。"
沈疏临放下可乐，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我教你。"
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户，像某种轻柔的背景音乐。
纪星遥凑近看沈疏临的笔记，发现他的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但每道题旁边都画着小小的思维导图。
"这里，"沈疏临的笔尖点在纸上，"你漏了一个条件。"
纪星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雨水气息，混合着某种说不清的清新味道。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有人来他家写作业，第一次有人和他共撑一把伞回家，第一次有人记得他住在哪栋楼。
"懂了没？"沈疏临转头问。
两人的脸突然靠得很近，近到纪星遥能看清沈疏临睫毛上的水珠，和镜片后那双浅色瞳孔里的自己。
"......懂了。"纪星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几乎盖过了窗外的雨声。
沈疏临点点头，继续写下一道题的解法。纪星遥偷偷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希望这场雨永远不要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