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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丧尸的珍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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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醉睁开眼时,差点被唾沫星子淹死。
耳边围绕着无尽的咒骂,不间断地嚷在四周,在他睁眼的一瞬便狠戾地刺入他的大脑,随后伴着厉声的质问碾着他属于理智的那根弦,将一切清明都搅得天翻地覆。
可他仿佛浑然未觉,睁开眼后他就只呆愣地站在原处,任人推搡也并不挣扎。
天空被血云浸破,锈红雨滴浓墨重彩地描绘人间,刮起一阵狂风血雨。
而他站在斑驳陈旧的高楼,被一双双手撕扯着松垮的雪色衬衣,直到上面布满指痕与血渍。
他只是微微眯眼,眼睫一片粘腻。在这里他先是嗅到了无尽沉重的血腥气,后知后觉地,喉咙也涌上一股腥味。
骂声与气味让他暂且无法运转大脑。
可他彻底睁眼时,却抬头猛然望进了血红的天。
他终于听见,耳边是一声声极近的,要撕破他身体的嚎叫,正从秋醉的后方源源不断地缓步靠近。
秋醉没想到自己一来,就要面对这样的场景。
但这是他目前能接到的唯一工作了。
从秋醉被扔到某个荒芜的世界自生自灭开始,他就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站在这里。
饿是一件能让人失去尊严的东西,极度的饥饿可以使人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在那个荒芜的世界当中,他连枯草都没得吃,四周都是脏兮兮散发着臭味的黑色土壤。
可快要死去的那天,他捧着臭烘烘的土壤将要张口时,系统如天神一般降临了。
它用活泼的声音问着秋醉:「想不想要活着?」
秋醉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在昏迷前却用心声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必须活着。
再一转眼,他就来到了这里。
血红的天色下,他的肩膀被人用力推搡着,有人掐着他的脖子问他到底把药剂放在了哪里,更有人暴力拉扯着他的头发,气疯似的要把他往天台底下推。
这些骂声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伴着阵阵绝望的哭声。
他们想要一个拯救世界的答案,可谁都无法回答。
他无法回答,原身更是不知道。
系统在这样纷乱嘈杂的声音中探出头,它化成一只毛茸茸的茶杯犬,跳到秋醉的肩膀上。
它解释:「这是个末日已经到来的世界,药剂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而原身进入地底实验室后就晕倒了,他被救时,实验室里的重要药剂也不见踪影。」
「他们查看监控,发现只有他一个人进入了这里。」
「所以他们认定是原身将药剂毁坏,众怒之下,就将原身推进了丧尸堆中,任他被丧尸撕裂啃咬,却没想到原身竟是在昏迷时被人喂下了药剂。」
在系统的叙述中,秋醉听完了这个炮灰的最后结局。
炮灰的血肉就是治愈丧尸病毒的良药,他的骨肉被一只又一只的丧尸嚼碎吞下后,这些丧尸逐渐转变成了人类。而这些新人类的血液,同样可以治愈病毒。
慢慢的,因为一个普通炮灰的死去,世界恢复了和平与稳定。
秋醉的任务,就是在炮灰快要死去的节点替他死亡,承受那些无法言喻的痛苦。
系统说,他是炮灰中的炮灰,谁叫他被送到那儿惩罚,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承受这些代价。
又告诉他,只剩三分钟,他就会被暴怒的众人扔到丧尸堆里。
所以秋醉在众人的骂声中第一次抬头,因为他需要静静享用这剩下的三分钟存活时间。
这具身体吃的很饱,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而抬头看,血红色的天布满了乌云,空气中漂浮着血液的腥臭气味,但比起他之前生存的地方,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他仓皇失措地说着不知道,学着原身的样子为自己辩解,却换来更恶毒的咒骂。
秋醉甚至还想逼自己留下眼泪。
然而屏住呼吸的结果却是满脸粉红。他本就狼狈至极,白皙细腻的脖颈上都是被众人掐出的指印,甚至连衣服都被人掀起,一只粗糙滚烫的手掌探进去抚过他温软的小腹,不容置疑地将他全身都按了个遍。
摸不到药剂的任何踪迹。
只听一声冷笑,随后暴怒的众人被拨开,来人浑身戾气,身高腿长,迈过来时用宽阔坚实的脊背把秋醉的身体遮挡得严严实实。
背对着人群,他隐在光后的面容布满阴霾。
男人几乎快把秋醉的下巴捏碎,看着下方人颤抖的睫毛,却仍笑着质问:“你到底把药剂藏在哪了?”
秋醉说不知道。
他总算挤出了眼泪。
或许也有真情实感的成分在里面,毕竟一会他就要迎接常人无法承受的剧痛。
虽然系统说只需要承受三秒,它就会帮他屏蔽,可痛楚会让时间变得无限长。
听到这个回答,周围静默了一瞬。
看着秋醉满脸的泪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围了上来,他们尖声叫喊着,不断在秋醉耳边咆哮质问着,撕扯他的衣服,更有甚者已经伸手去掐他的脖子。
已然是被这个回答又气昏了头脑。
秋醉心想,三分钟为什么会这么长。
他慢慢后退,像是躲开那双充满恨意要掐他脖子的手掌,他颤抖着肩膀,仿佛被吓到一样瑟缩着往后靠。
一步一步,最终只听“吱呀”一声,他靠到了天台的栏杆边。
而刚刚捏住他下巴的男人,此刻退到一边吞云吐雾。
他的下颚线绷紧,额头青筋直冒,察觉到秋醉细微的动作,便侧过头,用目光恶狠狠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吞吃入腹。
不过下一秒,他眼神一变。
刚刚质问他最激烈的几个男队员,在他靠近栏杆时突然发作,几个人如同失去理智的狂兽,下一秒就扑了过来。
几乎是一瞬间就把秋醉撞了个趔趄。
栏杆被集体的力量撞得开始松动,导致他身体重心不稳,惊慌失措地向后倒去。
因为身体本能的求生反应,他后仰时慌不择路地伸手抓住了其中一个队员的衣角。
对方只是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用捏碎他骨头的力道攥住了他的手腕,防止他再有和任何人求助的机会。
随后用更恐怖的力气去推他的肩膀,
没有两秒,秋醉的半边身体已经被推出了栏杆。
其他人也像是被他这个动作启发到,原本一只只渴望索他命的手迟疑了一下。
转而开始手忙脚乱地一起推他。
他们的目光中带着怒火,熊熊燃烧。
而秋醉没有任何表情,任人宰割地后仰。
三层楼高的天台,风吹过他被撕碎的衣摆,他脸上的神情漠然,下巴上还有几滴彰显脆弱的眼泪。
只听破旧斑驳的褐色栏杆发出最后的绝叫,秋醉闭眼,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从嘴边溢出。他的身体在空中停顿了一秒,那几滴眼泪被甩在这些人的神色各异的脸上。
随后失重的感觉迅速袭卷全身。
下方已不能称作为“人”的怪物,它们奇形怪状,满口獠牙。可在末日来临前这些东西都有着体面的工作与丰富的感情,现在却套上人皮,被饥饿支配成为蝼蚁中的一只。
它们挂着血肉与污浊,发出“嘶嘶”的叫声,挤在这栋破楼下,贪婪地准备迎接他们的新生。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下方人潮汹涌,像海面翻腾起浪。
秋醉可以预料到自己落地后会发生什么。
像一颗石子落入海面,激起浪花与涟漪,最后被海水吞噬,让海恢复以往的宁静。
可他没想到自己会被接住。
无数双青白狰狞的利爪在他坠落的一瞬间纷纷抬起,他们整齐划一,却不是要刺穿他的血肉。
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他的死亡戛然而止,从三层高的旧楼坠落居然毫发无损,浑身上下只出了一点汗。
这些手掌聚成平面让他安稳地降落,秋醉在这一瞬间清晰地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可身下的怪物们没有丝毫退缩的打算。
这样的力气只有非人才能够拥有。
没有动摇地掐住他的脚脖子,瞬间顶住他的腰与背部,就这么硬生生地把他抬了起来。
在一片死寂中,他又惊又怕地睁开眼,蓦然对上了旧楼顶端,那一双双高高在上的,惊愕血红的眼睛。
系统在他的脑海中骂他:「你果然就是个怪人。」
「又把世界线毁了!」
他还没来得及去想这些话的意思,腥臭的味道就将他包裹,他被这些挂着人类碎肉的利爪们小心地往后送去。
让人不敢置信,他坠落到地不仅没有头破血流,甚至这些丧尸抓住他的手都那么小心翼翼。
唯恐在他身上新添出一道伤痕。
他被丧尸们举到头顶,宛如一场盛大的狂欢。
不知道是谁先反应了过来,靠近天台摇摇欲坠的栏杆嘶吼:“他可能吃下了药剂!”
丧尸们张开血盆大口,却没有啃食秋醉的手脚,只是发出咯咯的怪笑,那么虔诚地举起他。
没有理智的怪物忍住了无法克服的天性,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天台上一群人怒目而视。他们将愤怒发泄在秋醉身上,企图看到他破碎的皮肉以表对世界的忠诚,却没想到秋醉不仅没有如他们所愿死得凄惨,反而还一脸迷茫地被举在丧尸头顶。
成为了丧尸们珍藏的明珠。
那只剩下一种可能,一直寻找不到的药剂已经被他藏进肚子里,且在他身上奏效了。
无论是什么效果,治愈或是抑制丧尸吞食的本能,他们都必须要得到。
“不能让丧尸带他离开。”
男人快步走到栏杆边,鸦黑短发被风搅乱,他用一双带笑锋利的眼扫过这一庞大场面,视线定在丧尸潮的中央——秋醉正懵懂地看着天台众人。
他的下巴,还有自己掐上的,未褪的指痕。
“观队长,我们应该怎么办?”
队内女生终于开口打破这一怪异氛围。
观梵没有沉默,说:“你们先走,我去。”
如果在其他小队,当队长这么说,其他队员一定会泪涕横流地哭求队长不要自己逞强。
但之所以这么重要的药剂交由他们负责,和他们小队的几项铁律有关。
而其中一项是:队长只要下达命令,其他人必须无条件服从,且毫无异议。
并且他们小队在世界的名气如此响亮,和观梵也脱不了干系。观梵自三年前横空出世以后,就带领他们小队完成数件得以被载入末日史的人类拯救行动。
虽然他们至今还不知道观梵到底有多少异能,但知道观梵只要这样说了,就是需要单独行动的意思,并且他拥有单独完成任务的能力。
其他人对他,只不过是拖油瓶而已。
队员们得到命令,迅速按照撤退计划撤退,不过丧尸却将他们团团包围,发了疯似的袭击他们。
不少人都受了伤,最后却成功离开这里,且无人员被丧尸病毒感染,目前在二十公里以外的安全区域休整并等待观梵的归来。
副队长给他发完安全的报告,又说:“队长,现在您可以放手去做了。”
观梵并不知道放手去做是什么意思,他只需要抬手,抬手就可以覆灭。
他的风衣被吹得猎猎作响,看着尸横遍野的血红与天空要融为一体,他一脚蹬在破栏杆上,用蓄势待发的姿态看向远方。
秋醉已经越来越远。
观梵甚至没有抬手,只是垂眸看着下面狂欢的丧尸们。丧尸们高举双手,像是进行某种仪式,更像是在欢庆他们的新王诞生。
但它们的欢庆要变味了。
现在是它们为自己举办的欢送会。
秋醉坠地了。
骨头断裂都没有收回的手碎成了粉末。
秋醉倒在流淌的血河中,可怜地发出一声闷叫。
举起他的丧尸忽然倒地,没有任何征兆与创口,最重要的头部也没有破损,就这样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而且是距他范围十米之内全部倒地,他则枕在一群丧尸的血臭味中,撑起上半身惊愕地看着四周。
像是在剥洋葱,丧尸们一层一层地倒下。
这样壮观的场面戛然而止。
他的下巴再次被熟悉的力道捏住,对上观梵已经毫无笑意的眼神,他惧怕地往后缩了缩。
观梵是怎么从这么远的地方过来的?
来不及细想,观梵只用一只手就把他捞了起来。
男人的气息笼罩着他。
然后对他说:“你是故意摔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