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十二章 出去看看 ...
-
“这是死门给予我等的伟大考验，因为死亡是很幸运的事情，所以神不允许我们轻易死去。”小孩儿一板一眼地学舌。
这就完全是混蛋了吧？什么玩意？邪教盛典吗？
“所以主人们要求你们只能结会被吃掉，也就是消耗掉的果子，你们不能把它们藏起来让它们腐烂掉，是吗？”
桑椹瞪大了眼睛，“这是对神明的亵渎，祂会剥夺我们死亡的权利的。”
“被剥夺了死亡权利的人，求生而不得，求死而不能的人们。”
何田田在一旁喃喃。
“东半球的人类追寻天际遥不可及的生路，你们在西半球等待着迫切却无法到达的死亡是吗？”
死门不是被西半球的怪物们锁上的吗？这究竟是一个谎言，还是它们真的打不开死门？
“找到所谓的停尸间就知道了。”沈梦拍拍姑娘的肩。
“对了，你们知不知道前两天有一批，嗯，可能很凄惨，很破败的人种们，他们在哪里？”
小孩子们齐齐摇头。
隔岸观火的少女们开了口，声音从远处传来：“你们怎么知道这事的？”
好问题，我该怎么知道的呢？说我是导致他们变成这副鬼样子的原因之一吗？那我还能活着走出这里吗？
何田田看出沈梦有苦难言，替他开了口，“其实我不是一颗人种。”
此言一出，周边围着的小崽子们一哄而散，纷纷远离了他们仨。
姐姐，这样真的可以吗？沈梦绝望，但沈梦不说。
“我是，联合部的成员，不知道你们当中有没有人听说过联合部，我是来这儿做卧底任务的，看到那些人种的惨状之后想救他们，所以才跟着这两个人种摸了进来。”
好姐妹够义气，这个时候还记得摘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
但是你这样完全自爆真的没有问题吗？
何田田：老娘都上全城通缉令了，还差这一笔小仇吗？
“联合部，”那少女冷哼一声，“当然，如雷贯耳，大人物啊。”
“要不是联合部诸位大官没空管我们这些喽啰死活，我们还没这么好的日子过呢。”
“还真要感谢您呐。”
她阴阳怪气地，也不知道是因为洗脑不够小孩子彻底，还是她被掳来的时候年纪就已经不小了，懂得自然也比那些孩子们多，而且对联合部有很强的敌意。
“你关心的那些人种们他们过得不好，很不好……”
“那户屋主给他们用了π-001，延缓了他们的生长周期，不断划开他们的皮肉，逼他们缓慢愈合，最大限度地拉长了他们的死亡期限。”
沈梦眼睛微微眯起，π-001，人种没有那么贵，真正导致零奕从A区搬到C区的天价药方是π-001。
可是为什么呢？他不是发育迟缓吗？他不是营养不良不能正常长大吗？零奕不是一直这么坚定地认为着，他，沈梦，不是个人类吗？
零奕不是在试图治愈他的发育问题，它在用一种极端的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延缓沈梦的衰老。
怪不得他没有服用时间药剂还能活200年，活得完全不像是个人类。
哥哥，医生，它们两个在这件事里分别扮演了什么角色？
零奕有可能不知情吗？它只是受了埃勒恩蒙蔽？不可能，就算再傻它也该知道联合部研发的时间药剂是用来做什么的，一种凝固时间的物质，怎么可能加速生物成长。
“与你们而言，生是痛苦的，死亡才是追求是吗？”
“不然呢？”那少女问。
“活着，要活多久才算够呢？”
“我们是黑户，没办法领时间药剂，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我很同情那些有时间要领取的可怜虫。”
“他们延长自己的寿命之后做了什么？不还是犁他那种不出两个子儿的田，填他们一辈子都填不饱的肚子。”
“那你可能猜错了，”沈梦说，“我猜他们还不会奢侈到这个地步，我是说你嘴里的他们。”
“你说的是你的父母吧，小孩儿。”
“我不知道你们都从哪儿来，但听起来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虽然我没有服用过时间药剂，但我有别的经验，凡是药品用多了都会有耐药性的，知道吗？也就是说喝的多了效果会打折扣，我想要这么多时间药剂来延长寿命的一方一定是有一定阶级的，他们觉得自己活着比死了划算。”
“人在什么时候最不想死？有床躺，有钱花，有东西吃，有想要的东西的时候。”
“像你说的那种……生活，没人喜欢过，各人口味不同，有的人或许有受虐倾向，但一定不会有人天生喜欢吃苦。所以我想，你的份额一定是被你父母卖出去了，不要说这是违法的，如果你信这个时代的法，刚才就不会对这个姐姐这么不客气了。”
“穷人靠卖儿卖女试图跨越阶级，再上一层收购廉价的时间挣扎着求生，怎么看也是他们更苦一些呐。完蛋，他们不会一边购入这些穷人们的儿女命，一边绝望地面对越来越难以增长的时间，还要给房东付房租，在写字楼里996吧？”
“这个世界真的是烂透了，来吧，让我加入你们。”
何田田拽住他，“你超龄了，人家不收，两百岁的老干吧肉结的果吃了都崩牙。”
少女还在思考，她不理解沈梦的思路，也搞不懂他刚才叽里呱啦一通乱叫是哔哔了些啥。
但她确实明白家里鸡下的蛋都算“好东西”，要拿去卖钱，而不是自己享用。
于是这个少女沉默了，她或许什么也没想。
“不能自杀吗？”沈梦坐到自闭的少女身边。
少女用看傻子的表情注视他，“那不一样，自然损耗死亡的话主人会把我们送到停尸间，但是如果自裁，就会被自动传送到地面，和那些普通人一个下场。”
“那结果子真的是一项光荣的任务啊。”
沈梦感慨，这些怪物到底在搞什么鬼，控制人口增长吗？
控制死亡人口也就是食物链下一级增长，为什么？会遭反噬？
吃不过来，哈。
“奇奇怪怪的。”何田田感到莫名其妙。
“你以前没查到这些？”
“这些还需要查吗？联合部公开资料……”她愣住了。
“公开资料里讲的有误差对不对？眼见都未必为实，前辈你被教育洗脑了啊。”
沈梦站起身来拍拍，拉过南柯的手。
这些大点的孩子们没救了，土里埋的那些更是，他们对联合部的成见很深，大概觉得他们的苦难，他们父母的苦难都来自于此。被抛弃的孩子想要责怪父母，可他们做不到，一个两个被抛弃的孩子或许会嚷着为什么别人家的父母不这样，但像这样一批又一批的孩子呢？我们的父母都这样，那还怎么能是父母的错，如果爸爸妈妈真的完全不在意我，这个社会也不在意我们，那想哭的时候，要呼唤谁的名字呢？还是哭喊妈妈吧，妈妈没有做错什么，她是被联合部逼成这样的，她是被那些大人物们逼成这样走投无路了的。
可年幼的孩子们没见识过世界，4岁，如果不是心智早熟，能记住个什么事。
这些大孩子瞧着一点也不关心他们的死活，没准还觉得他们这仨外来人要是真对某个孩子下了杀手，他们还能少一个竞争对手，更快地走向死亡。
于是沈梦重新朝着杏子和桑椹他们走去。
他蹲下来问：“你们愿意跟我们走吗？”
“去哪？”杏子这会儿完全缓过来了，他果然是个很健谈的小朋友。
周围的小孩子们都看着他，一副他可以替所有人做主的样子。
“你知道你来自于哪里吗？”
“不知道。”
“那你见过真正的杏子吗？不是说照镜子这回事，我是说，你是一棵杏树，那你见过其他的杏树吗？”
杏子小朋友摇摇头。
“其他杏树结的果子其实不长这样，”沈梦缓缓说，“它们的果子有的两个挨在一起，有的三个挤一块儿，上面还会长树叶。”
“还有桑椹，”沈梦又转过头去看桑椹，“桑椹的叶子很大，能把果子完全遮住，里面的果子大多是一串串缀在一起的。”
“跟我们出去进修一下吧？回来结更多更好的果子，怎么样？”
这些孩子大多来自贫困地区，那他们生活的地方应该会有各种果树，不，只要他们出生在东半球，那里就有真正的果树。可是他们没见过，不同于那些光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的少爷小姐，他们是一出生就被人蒙上了眼睛，未见世界，稀里糊涂的就接受了以“死亡”为终点的扭曲目标。
沈梦不是想要这些孩子们重回怪物们的餐桌，变成求死不能的另一副惨状。
他只是打算带这些孩子们出去看看，即使决定了一生的价值追求就是要结出很好的果子，也该看看真正的果子长什么样吧？
总得看看真正的太阳吧？
桑椹的眼睛亮了。
他和杏子避开沈梦讨论着什么。
“跟我们出去看看？”沈梦摸摸身边小朋友的头发，“想回来的话会送你们回来的。”
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本沉寂的眸子迸发出不正常的光，他转过头去问那群一开始被他放弃了的少年们。
“你们呢？”
“我们不去。”少女斩钉截铁地回复他。
“想不想回去问问爸爸妈妈到底为什么要丢掉你们？”
人性的本质之一——寻根的渴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