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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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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田田飞快眨动着眼睛，逼出一些泪来，以最快的速度让自己恢复了视觉，然后她也观察到了这些正在观察他们的孩子。
她只是愣了愣，又飞快扫视了一遍周遭环境，确定这附近没有怪物。
何止是没有怪物，那沈梦背的桃花源记简直了……
预言吧？
土地平旷，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只见在这本该不见天日的地下自成了一处小世界，小路将两侧农田分割成块，在其间间或着站着几个年轻人，往远点的地方看，是牛羊圈还有鸡舍。如果抛开那些动物长着的两颗脑袋，这地方，甚至有蓝天白云，可能是模拟系统，阳光也可能是模拟，但这画面……这画面跟农家乐有什么区别。
沈梦不急，他听着耳边传来的吸气声推测何田田可能看到了什么出乎她意料的东西，但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因为她的呼吸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兴奋。
老实说，这跟何田田预想的人类养殖场画风天差地别，就像她第一次看到零奕对沈梦的态度一样令人愕然。
沈梦睁开双眼，如何田田一般略过了这些围过来的孩子，重点将目光落在了远处的牧圈和农田上。
他在意的不是两颗头一上一下啄米吃的鸡，也不是没长尾巴前后都是头的牛，没太关注双头羊射来的四双魔鬼般的眼睛，这个没办法，他怕羊。
他在意的是那些站在地里的人，大小姐可能没下过地干过农活不清楚这些，这些人的站位全在田埂上，既不弯腰除草，也不背农药罐喷洒，最重要的是他们一动不动。这种布局让沈梦想起了一种很常见的农户行为，在地里的空位种植树苗，这样可以节省空间，提升价值。
这些人，像不像是地里的树？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沈梦走近了一块田，俯下身子扒拉开浅浅一层土，露出被土掩埋的皮肤肌理。
何田田随着他的动作把视线挪了过去，然后她疯了一样冲过去一口气扫开了大片的土块，露出下面一具具人体，他们被背上泥土被移开的动静惊醒，齐刷刷地转过头来，深浅不一的瞳孔齐齐凝视着何田田，似乎在怪罪她打扰了众人的好眠。
那些麦苗从他们的肌肤里生长出来，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原本默不作声对周围一切没有反应的“树人”们也将视线投了过来，何田田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她眼中的桃源彻底露出了本相，恶鬼张开利齿，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
被沈梦和何田田留在原地的南柯成了孩子们的唯一观察目标，这个人长得太好看了，所以他们没在意离开的那两个，有那么一两个人随着沈梦和何田田的动作短暂移开过目光去追随，不过很快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南柯身上。
这时，一个约莫八九岁的男孩嗫嚅着开口，小声询问：“你结什么果子？”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脸涨的通红，其实对于他们这些人种而言，跟刚来的种子交流是件需要鼓足勇气才有可能进行下去的事情，他们就像桃花源记里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人们一样，常年与世隔绝，语言功能都退化了。往往是要和新来的一起住上十天半个月的才会逐渐开始有所交流，但是这个人种品相实在是太好了，这群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他会结出什么神奇的蔬菜或是水果。
南柯一直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还粘在沈梦身上。
于是小男孩开始懊恼，并怀疑人生，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唐突说错了话，对了，问别人问题前首先要自我介绍才行。
于是他鼓起勇气再次开口，这次音量都拔高了两分，只听他说：“你好，我叫杏子，是一棵杏树，会结很好吃的杏子。请问……请问你会结什么果子呢？”
边说，他边朝南柯伸出手来，只见他朝下的手掌上在食指间冒出了一颗黄橙橙的甜杏，没有叶片，就是一颗孤零零的杏子。
他往前伸了伸手，问：“要尝尝吗？”
南柯没接……好狗不吃别人喂的食物，万一中毒就不好了。
沈梦闻声过来解围。
“啊，杏子小朋友是吧？”
他蹲下身子，和小男孩保持平视，一脸严肃地扯谎道：“他对大多数水果都过敏，还不能吃巧克力，你别介意。”
小男孩：巧克力是什么果？
这小男孩现在手收也不是，递也不是，越发得窘迫了起来，沈梦从他指尖摘下了那颗杏子，很温柔，很小心，确认这个摘果的动作不会给小孩手指造成伤口后他微微松了口气。
“没关系的。”杏子说，“我们经常会互相吃对方结出来的果子，这是我们主要的食物来源。”
“那些牛会下奶吧？还有鸡，会有鸡蛋吧？”
杏子小朋友摇摇头，“那些是供应主人的东西，主人偶尔也会想吃我们结的果子，而且最近需求量越来越大了。”
那些地面上的怪物们在沈梦离开的这两天里集体改吃素了吗？
杏子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他的瞳孔是浅琥珀色的，盯久了真的像一颗杏子。他的头发不长，刚好及肩，看来平时有做打理，这里的小朋友们头发长度大多也都如此。
杏子注意到沈梦在看他的头发，于是他解释道：“头发太长会抢走果子生长需要的养分，我们还是幼苗，一次性结不了多少，如果把头发剪成那些成树那么短，对我们的生长也不好。”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
但是沈梦看了看远处年纪稍大的少年少女们，噢，刚才一眼都没发现里面还有少女，没办法，都剃的那么干净，而且这里的少女第二性征都不明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营养跟不上导致的。
很难说这些怪物对人类的饲养指南是怎么编写的，它们又对饲养人类有多大兴趣。
等等，等等，问题是，这些人类也不太像正常人吧？谁家好人在自己背上种庄稼，手上结水果啊？
沈梦觉得他真得缓缓了。
而另一边，何田田快把这附近几块田都掀飞了，她没了一开始的慌乱和无措，但手下动作一刻没停，有人种重新把土盖上她就给人家再掀开，铁了心要逼这些人种们裸晒，人种们都麻木了，也就任由她去。
杏子小朋友是个锲而不舍的好宝宝，他没忘记自己的目的，指着南柯问沈梦：“所以他到底结什么果？”
“苦果。”沈梦回答他。
杏子眉头皱得紧紧的，他说：“很苦的果子吗？那我们这儿可能没人种喜欢吃，主人们也不会收。”
但是他又挂上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真是太好了，他可以吃我们的果子，他会需要很多。”
其他孩子也被这股激动的情绪传染了，他们一个个都笑得好开心，一点都不牵强，沈梦感受得到。
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膨胀到一定程度。
他盘腿坐在地上，面对一群孩子问：“谁来跟我说说，我们为什么要生产那么多果子，生产果子的话不是会抢走我们身体的营养吗？”
杏子还没有从喜悦中回过神来，所以是另一个小朋友站了出来，他激动的小脸红扑扑的，沈梦看了他一会就注意到了，他和杏子长得很像，只是比杏子看起来厚实强壮，搞不好他们两个有可能是双胞胎。
这男孩开口也先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新来的，我叫桑椹……”
好了，后面的沈梦已然了解，他制止了桑椹也现场给他个结果的动作。
小桑椹没恼，但是他要求沈梦也做自我介绍。
二十几双眼睛在这个时候齐刷刷看了过来，想知道沈梦是什么品种。
沈梦：……
“我结的果子，额，你们可以叫它‘亦是果’，”他揣摩着孩子们一目了然的心思，继续增加设定，“这是种不能直接使用的果子，主要是用来入药的，所以不能直接吃，你们主人们大概也不会喜欢。”
孩子们被突如其来的双重惊喜砸的头晕眼花，完全没注意他那句“你们主人”，田里来了三棵果树，其中两棵都不跟他们抢购买力，而且还会拉动他们果子的产量，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沈梦打断孩子们热烈的讨论，他手往下压一压，说：“现在谁来回答一下新同伴的问题。”
“哦，”桑椹接了话，“当然是因为多结果子死的快啊。”
说完他貌似还对沈梦和南柯露出了点同情。
沈梦顿觉五雷轰顶，直接给他来了个外焦里嫩。七分熟，不，可能有九分了。
他转了转热气腾腾的大脑，不确定地发问：“你们都想死，是吗？”
“那当然了，死了以后就可以盖上白布布，到停尸间里和朋友们躺在一起。”
越来越地狱了啊喂。
“然后，主人们会在死门打开后，送我们所有人过忘川，去往生。”
何田田已经回来了，她是被这句“死门打开后”给勾过来的。
桑椹继续他的演讲：“死亡是世界上最神圣的事情，是我们一生所追寻的终点。”
这句话，勉强算对吧，就是怎么听怎么有点偷换概念的意思？
“只有跨过死门，众生才能得以解脱，获得安息。”
“我们痛苦地活，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安详的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