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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南柯 ...

  •   另一边,沈梦穿过光幕来到一片原野。
      云白天青,大朵的云顺着风向远去,齐腰长的草海卷起一波波绿浪。
      风景真好啊,沈梦顺势往地上一躺,他不急着找什么神女,更不急着完成什么试炼,完成试炼做什么?留在公司打工?才不要,虽然他此时手里连份大学文凭都没有,却也知道买个菜还要货比三家砍砍价呢。
      谢长明是不是活了两百多岁老糊涂了,他怎么就这么确定我会跟着他的安排走呢,我高中时候看起来这么乖的吗?
      如果,我把那个世界的恩情还报给这个世界的谢长明,这于谢长明而言不公平。
      谢老师会愿意我这么做吗?
      难得这么放松,实在令人心情舒畅,沈梦在草地上滚来滚去,充分感受自由的风从四肢穿过带来青草的芬芳。
      然后猝不及防一个倒栽葱朝着天幕坠落。
      靠,这天地还带互转的。
      眼睁睁看着馥郁的草坪变成了头顶的青天,他坠到了一片火海里呛咳了起来。
      好吧好吧,既然老天这么见不得他躺平,那他就爬起来找找出路。
      不情不愿地起身,看到周围散落着一地的尸块,仿佛误入了什么大型分尸现场,当然,也可能是某只怪物在烧烤,他这是又转回了西半球吗?
      沈梦对着尸块们鞠鞠躬,说了声莫怪,就打算抬脚从这些尸块上迈过去,猝不及防地,他被一只断手拽住了脚踝。
      那手见沈梦看了过来,冲他摆了个“跟我来”的手势,两根手指落地像一只背着手的小人飞快向前方跑去。
      沈梦觉得这鬼地方大概缺氧,要不然他为什么头脑混沌地不管不顾跟着这断手跑了起来,说起来这手看起来还挺新鲜,断口平整,像利器划出的平面,没有反复剐蹭或是锛凿的痕迹,嗯凶手下手挺利索,关节修长,青筋明显,唔,还挺好看。
      断手把沈梦引到了一张嘴边,那是人的半张脸,唇齿连着下巴,一开一合间发出声来。
      “是你吗?”那张嘴问。
      沈梦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不是,前辈认错人了,您知道门在哪儿吗?能不能让你这手带我过去,我就不在这儿打扰您永眠了。”
      “行吧。”那不知是人是怪的东西倒也不强求。
      白光划过沈梦的眼睛,他直愣愣地往后一栽,就回到了和谢长明分别时的楼道里。
      谢长明:……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我失败了,没有通过考验。”
      “我当怎么了呢。”谢长明松了口气,好像并不在意沈梦是否能获得神迹。
      “公司内部也有没通过试炼,或是通过了试炼却没有分到神迹的人。人都有去处,我也不是非要留你在我身边。”
      对,就像是这样推开他。
      “孩子,你愿意去社安组吗?社安组虽然是公司基层,任务难度低,工资养活你一个人足够。”
      谢长明认真地给出建议,沈梦却有点不开心了,他在心里跟自己较劲,看吧,一旦对他失去利用价值就连徒弟都不叫了。
      谢长明好像能读懂他的心思,“不是,你不加入9组的话我确实没法叫你徒弟啊。”
      “沈梦,做人不能不讲理是吧,我是9组的组长,管不到2组头上去。”
      “呐,”他递给沈梦一部手机,“初始密码是你生日,回头你自己改。这是公司给配备的,人手一部,有这东西在你身边能极大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什么意思,有定位器?”
      “有比定位器更高级的东西,偷着乐吧,你的配置标准是按空管组来的,社安组那边可摸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谢长明一挑眉,长发嚣张地划过一个半圆,他转身离去,看来没什么话要继续交代了。
      沈梦气定神闲地目送谢长明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倚着墙输入了密码开机。
      一个熟悉的程序映入他的眼睛,只是软件名称变了。以前装在沈梦那部二手机上的游戏名叫“遥不可及”,现在叫——ETERN管家APP。
      “拿这个来引诱我吗?”他深吸口气点开APP,输入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登录密码,却在输完字母后愣住了,因为他看到屏幕后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屏幕补上了剩下的数字组成部分。
      然后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从身后的墙面里踏出来贴近了他。
      沈梦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遥不可及的人如今变得触手可得,他又开始近乡情怯了起来。
      来人赤着足,微乱的领口露出白的发亮的肌肤,往那一站周边仿佛氤着一圈光晕。发丝在光下隐约透着点蓝调,不知道是染过发还是怎么的,碎发下露出一双没什么焦距的眼睛,眼型极长眉弓高耸,每一根线条都无比流畅,像是陈列柜里精心雕刻过的石像。
      总之,不像个活物,人的瞳仁会有那么小吗?
      适应了一会,他的瞳孔终于有了焦点,一双海青色的眼睛钉进了沈梦瞳孔里,眼中倒影出那抹摄人心魄的幽蓝。
      “南柯……”
      沈梦听见自己有些变调的声音微微发颤,不知道是惊喜多一分,还是惊吓更占上风。
      沈梦此人有些孤僻,不怎么爱交朋友,主要是不愿深交,他年少吃过太多苦,习惯了戴着各式各样的假面生活,但这并不能说明他是个坏孩子,至少在南柯看来,这恰好说明他是个好孩子。
      他把自己卑劣扭曲的心事都理藏在冰川之下,只在脑海里模拟杀人动作。对外永远扮演好受人欢迎的样子,给周围能接触到的所有人提供情绪价值,虽然这些价值有点子浮于表面的味儿,那也已经比这世上大部分强多了。
      至少他从不会拿自己的苦难搏同情,别人的钱和感情他一样也没骗过。
      他那点阴暗的心思都寄存在南柯身上。
      不信任这个世界,不信任这世上的任何人,年幼失去双亲,家产被舅舅骗走,自小被堂哥打骂当做是宣泄学习和生活不顺的发泄工具,真是奇怪啊,在外是一条夹着尾巴的狗,回了窝里就要作威作福。
      这样的孩子本来是活不久的。
      但他有个工作体面还招人喜欢的善良好邻居。
      邻居叫谢长明,是他后来的高中历史老师。
      他舅原本也没打算把他怎么样,人只图财没打算害命,就是留了处老破小的屋子给他,那是个居民院,一间一户,屋里就摆的下一张床,一个灶台,还有把椅子,吃饭的话要把小桌从靠墙放下来,还要挺直脊背才能紧挨着墙坐下。
      但沈梦不怎么吃得上饭,一来他没有钱买菜买粮,二来他也不会做饭。
      邻里知道他不容易,也不愿意看着个孩子饿死,他就在院里东凑西凑地吃百家饭。
      总吃不饱,他不好意思吃饱。
      谢老师是大院里口碑最好最讨人喜欢的,也是照顾他最多的人,后来从教师一路升到副校长还帮他找律师把舅舅一家告上了法庭,没追回多少东西,但至少把沈梦曾经住的房子争取了回来。
      那房里有他最后一点关于父母的回忆。
      可是苦命的孩子都早熟,沈梦从父母车祸那时起就学会了不动声色地观察大人的细微表情,那时候他还不会给自己戴上假面,就装傻,装出一副愚笨迟钝的样子来证明自己的无害,应对他人不怀好意的打量或是调笑。
      他没少被人当饭后的谈资笑论,也没少被同龄人捉弄。
      但谢长明不一样。
      “谢老师,为什么明明在尽全力地照顾我,又露出一副想要把我推开的神情呢。”
      在沈梦悲惨的前十九年人生里,谢长明这个代表着救赎符号的角色,没能真正成为沈梦的救赎。
      真正救了他的,是一款叫做“遥不可及”的游戏,玩家在里面自由设置身份,可以选择成为所创角色的男女朋友或是父亲母亲,这是款养成类游戏,有人拿它养成爱人,有人拿它养成儿女。
      沈梦,拿它满足自己想要完全独占一个人的念头。
      他创造了南柯,忠诚度刷到爆以后还在不断给他喂会提升忠诚的材料。
      那时候南柯就知道的,沈梦没什么安全感,他不需要一个爱人,也不需要一个朋友,不需要儿女。
      或许需要过,但得不到,现在不需要了。
      他现在,更想要一条忠诚的狗。
      就像他捡来的那只小黄一样,可惜狗的寿命太短,沈梦每失去一样东西就会在心理创伤的影响下下意识地淡忘,要不然南柯觉得他未必比得过小黄在沈梦心里的分量。
      沈梦要的是一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只听他一个人话的狗,没有人可以夺走的狗,那狗要对他不离不弃,无论他是登上巅峰还是趴在泥泞里。
      都要与他同在。
      南柯很荣幸地占据了这个位置,拥有了沈梦的全身心,或许,他还是会时不时猜忌,但是没关系,南柯会努力向他证明。
      狗的一生,不就是要反复向主人证明忠诚。
      南柯其实扮演着很复杂的角色,这导致他对自己身份认知有点困难,于是他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小黄的定位更契合他的身份。
      在无数个沈梦失眠的深夜里,他捧着那部淘来的不知道第几手的手机,看着南柯在屏幕另一边遥不可及的模糊的脸。这手机开不了高画质,沈梦建角色的时候是花了钱到网吧去建的,他就看着这模模糊糊的轮廓,无数次幻想南柯背后的样子,把眼泪滴滴答答地砸满屏幕。
      他有时候叫南柯,“崽啊”,又时候又十分痛苦的喊他的名字,叫他南柯。
      南柯不知道他是在以怎样的身份饲养自己,想要自己作为儿子还是爱人存在。
      为什么不干脆叫小蓝呢,一听就是小黄的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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