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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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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笙笙醒来时，耳边一片混乱。
她下意识想捂住耳朵，却发现感知不到自己的手臂，眼睛睁不开，嘴巴也说不出话。
随着意识的逐渐恢复，只觉得身上仿佛有针在扎，她抬起手臂不断的抓着，脸颊、脖颈、腹部已生出明显的红痕。
最先发现她的，是李筠。
“笙笙！”
李筠扑到病床前，头发乱糟糟的，满眼都是欣喜与疼爱。
脸上的皮肤太过脆弱已经被丁笙笙抓出了血痕，李筠连忙摁住她的手，重新给她插上吸氧的鼻导管，“这是在干什么啊，为什么抓自己啊。”
眼角渗出泪水，丁笙笙张了张嘴，想叫妈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她看到李筠被一名护士拉到一边，另一名护士摁住她的手臂，也看到王睿走过来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手。
控制不住的，她又闭上了眼睛。
迷糊间，她好像听到了丁启和李筠的声音，丁启哭闹着问老天为什么让他生了一个傻子，李筠让他闭嘴，让他滚出去。
她变成傻子了吗？
丁笙笙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只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慢慢抽离，直到所有感觉都消失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又重新出现画面。
这次她看到的，是一个身穿黄布褂子的老人，老人笑着跟他招手，笑着抚摸他的脸颊，笑着把手探进内里撕扯她的衣服……
恐惧袭满全身，丁笙笙猛然惊醒，入眼却是一片纯白。
冷汗几乎裹满了全身，她不停的抓挠着皮肤，身上的感觉却怎么都没有消失。
正昏昏欲睡的李筠趴在床边，注意到不对赶忙伸手去阻止。
“笙笙，哪里不舒服？这是在干嘛啊？”
病房的门没关，李筠赶忙朝对面喊着，“医生！医生！王睿！”
泪水夺眶而出，丁笙笙哑着嗓子，“妈妈，妈妈我身上有蚂蚁在爬……”
没有办法，李筠隔着被子抱住丁笙笙，不让她乱动伤害自己，“笙笙不怕，没有蚂蚁，妈妈把坏人打跑了，打跑了……”
王睿带着两个护士很快就冲了进来，见到外人，丁笙笙渐渐收敛住情绪，但还是止不住的抓自己。
“笙笙，记得我是谁吗？”双手被按住，王睿用轻柔的声音引导着她。
丁笙笙点点头，“记得，王叔叔好。”
“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王睿边检查着边问。
“我叫丁笙笙。”
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后，王睿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了什么，交给两个护士后便让她们走了。
“醒了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后续还是要做几个检查，再做一个心理评估，确保没有并发症。”王睿交代李筠。
李筠点点头，却还是放心不下，“行，她一直抓自己怎么办，脸上的刚处理好又抓破了。”
王睿皱了皱眉，“器质性疾病基本已经排除，应该是创伤后应激。明天我安排一个精神科会诊，能自主控制最好，如果后续有自杀倾向或者严重精神障碍就需要进行心理干预。”
李筠看了眼丁笙笙，已经没有刚醒来时那么激动了，眨巴着眼睛打量着门口的两人，对上李筠的目光还甜甜的笑了。
李筠也回以一个微笑，转而又对王睿说，“好，谢谢你，也谢谢那两个小姑娘，这么晚了又打扰你们。”
王睿隔着口罩也掩不住他的憨笑，“医生嘛。”
两人声音很小，丁笙笙没怎么听清具体说了什么。
她强压住那股恶心的触感强迫自己不伸手去抓，刚刚李筠抱着她，求她不要伤害自己。她反应过来，围绕着她的，不只是不堪和肮脏，还有不参任何杂质的爱。
她决心，不让妈妈掉眼泪。
关门声随之而来的是李筠的关心，“笙笙，感觉怎么样？”
丁笙笙甜甜的笑着，仿佛那个惶恐不安的她从不存在，“我很好啊，筠筠你呢？”
李筠没有回答，她轻擦着丁笙笙额间渗出的冷汗，感受到丁笙笙微微发抖的身体，眉间的怜惜又加重几分。她把丁笙笙揽进怀里，“笙笙，不舒服一定要跟妈妈说，妈妈在，妈妈在。”
丁笙笙回抱住李筠，“妈妈，我很好。”
李筠轻蹙着眉，没再说什么。
“对了妈妈，爸爸在哪里啊？”丁笙笙小心翼翼的问。
李筠下意识看向卫生间，又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问爸爸做什么？他上午走之后就没再回来。”
“可是我记得刚刚有听到爸爸的声音啊。”丁笙笙说。
李筠摸着丁笙笙的脸颊，话题转的生硬，又仓促起身，“听错了，是不是想爸爸了？明天叫他来好不好？你先别动，我去拿药再把伤口擦一擦，我们笙笙那么漂亮留下疤就不好了。”
丁笙笙听话的点头，应该是梦啊，是梦吧。
郜于和李齐是在小区门口分开的，两人虽然是在一个小区，但家的方向却相隔很远。
“哎！郜于！你小子去哪了？”
别墅前安友俊倚车而立，他招手示意郜于。
郜于赶忙跑过去，“舅舅你怎么没在医院，我妈妈她……”
安友俊拍了拍郜于的肩膀，“惠子生命体征已经平稳了，放心吧。”
郜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你姥爷他……”安友俊犹豫着，还是开了口。
郜于攥了攥拳头，“我知道，昨晚我不应该顶撞他，我会道歉的。”
像是心里的重担落地，安友俊搂上郜于的肩膀带他进了院子。
屋子里灯火通明，往常这个时间，安友木已经早早入睡，但今天没有，他坐在沙发上，反反复复的看手里的报纸，却读不进去一个字。
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安友俊和郜于一起走了进来。
“爸，我带郜于去吃了点东西，还没睡啊？”安友俊明知故问。
“你回来干什么？”安友木一如既往的沉稳。
安友俊尴尬的挠挠头，“我顺便把郜于送回来，回来看看你。”
他往前推了推郜于，郜于看了他一眼，深呼了一口气，“对不起姥爷，我昨天晚上太心急，不应该不尊重你。”
安友木放下手中的报纸，没有任何表情，“越结实的稻穗，越低头。你舅舅因为冲动吃了多少苦，你有必要向他讨教讨教。”
“是。”郜于低着头。
安友木拄起拐杖，抬了抬手，郜于连忙上前搀扶他起身。
“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说完，便上了楼。
“那我等会儿就走了啊，爸。”安友俊向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安友木摆了摆手，没有回头。
郜于也准备上楼，他回头看向安友俊，“舅舅，你不走吗？”
安友俊走到餐桌前，桌上有两道菜，他随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热的。”
郜于有些疑惑，“你说什么？”
“我说，这菜还是热的。”安友俊摇摇头，又捏了一块，“这小老头。”
郜于叹了口气，放下书包去厨房拿了筷子递给他，“没吃饭吗？”
安友俊吃的没有形象，“哎，我处理完事就来了，在路口等你半天诶。”
郜于坐在安友俊对面，内心交织了很多，“谢谢。”
平日游刃有余的资本家也不好意思了起来，“害，多大点事。”
“对了，明天没事的话放学我去接你。”安友俊吃饱喝足，优雅的擦擦嘴。
郜于有些疑惑，“接我干什么？明天端午节，不上课啊。”
安友俊白了他一眼，“去见惠子啊，她醒之后一直念叨你呢。”
郜于有些欣喜，同时又拧紧了眉头，“昨天晚上姥爷说让我这两个月都不许再去。”
安友俊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郜于的肩膀，“你以为你每次藏的很好吗？好好想想吧小朋友。”
清理完餐具后，郜于回到房间，打开手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许是太累了，他握着手机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吵醒他的是一声信息提醒，来自丁笙笙。
「鱼笙」我很好哦，谢谢郜于
时间是凌晨2：57。
这个时间才醒，哪里好了？
郜于皱了皱眉，“笨蛋。”
回复很短，只有一个字。
「郜于」好。
这条消息丁笙笙并没有立即看到，她在李筠的监督下，不得不放下手机。
李筠一脸疲态，坐在病床边却笑得开心。
“筠筠，时间不早了，我们一起睡觉吧。”丁笙笙挪了挪身子，给李筠腾出位置。
李筠赶紧让她躺好，“难怪一寒说你是瞌睡大王，困啦？”
丁笙笙并不困，但她还是点点头，“对啊筠筠，快睡吧快睡吧，很晚了哦。”
李筠笑着点点头，给丁笙笙掖了掖被子，“好，我睡旁边的床，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妈妈说。”
“嗯，筠筠晚安。”丁笙笙眨巴着眼睛乖巧点头。
蜷缩在被窝里，丁笙笙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在意皮肤上残留的触感，可它像蟒蛇一样，缠的丁笙笙无法呼吸。
克制不住的，丁笙笙又去抓那些皮肤，想用疼痛抵消那成片的，恶心的感受。
又怕折腾出伤口，从抓挠改成了掐拽，直到没有力气。
丁笙笙又做梦了，很真实的梦。
丁启扯着嗓子质问，“你敢把我关到厕所里？”
李筠的声音一改往日，多了些冷漠，“我说了喝酒就不要来，我没精力照顾你。”
“那你就把我关厕所？！”依旧是丁启狠厉的质问。
“管好你自己的嘴，以后我再听到你胡说八道，就不只是把你关到厕所里这么简单。”
然后是很响的一声关门声，震得丁笙笙打了个激灵。
过了一段时间她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然后传来李筠的声音，“笙笙，笙笙听得到吗，醒醒。”
丁笙笙睁开眼，“妈妈。”
李筠笑出了声，“醒了，能叫醒，能叫醒。”
门口的王睿点点头，“那就好，我去查房了。”
“哎。”李筠冲门口点点头。
“妈妈，是王叔叔吗？”丁笙笙翻了个身，想要坐起。
“是啊，他去查……”李筠的笑僵在脸上，她颤抖着手，碰上丁笙笙的脸颊和脖子。
从锁骨到脸颊印入眼帘的是成片的乌紫，在白皙的皮肤上更显得触目惊心。
疼痛叫嚣着，丁笙笙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疼吗？”李筠心疼到几乎要发不出声音来。
丁笙笙摸了摸李筠的脸，用手比划着，“只有一点疼，嘿嘿。”
李筠把床摇起来，让丁笙笙靠在上面。
她握住丁笙笙的手，“笙笙，你不能用眼前的痛苦去偿还过去的痛苦，妈妈知道你很难过，但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好吗？”
除了心疼，丁笙笙还从那双悲悯的眼睛里，读到了乞求。
“对不起妈妈。”
丁笙笙钻进李筠怀里，熟悉的味道包裹着她，是一种安心的感觉。
母亲总是伟大的，爱给她戴上镣铐，逼她做到极限，她却只是疑惑，为什么我的孩子不开心。
“妈妈，我饿了。”丁笙笙在李筠怀里，无顾忌地撒着娇。
李筠悄悄抹去脸上的泪痕，换上笑容，“那我去给我们笙笙买粥喝好不好？”
“嗯嗯。”丁笙笙点点头。
李筠走后没多久，王睿就敲开了房门。
“王叔叔。”丁笙笙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王睿看到她时愣了一瞬，但他很快调整过来，“笙笙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丁笙笙犹豫着，慢慢开口，“我总觉得那个爷爷还靠在我身上，我止不住的去抓，可那种感觉怎样都消失不掉。”
女孩语气轻柔，说出的话却直击人心。
顿了顿，王睿开口，“我是医生，笙笙相信我对不对？”
丁笙笙点点头。
王睿站在床边，语气很温柔，“从医学上讲呢，这种持续的感受通常是创伤反应引发的应激障碍，表现为闪回、噩梦、过度警觉等，这些心理状态会加剧本人的不适。但同时也要知道，这些是很正常的心理现象，积极生活，勇敢面对，就不会被它打倒。”
丁笙笙听的很认真，“很正常的现象……”
向门口看了看，确认李筠没回来后，丁笙笙说，“王叔叔，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王睿点点头，“可以啊。”
女孩紧张地攥起被角，期待又害怕，“我，我变成傻子了吗？”
王睿微皱着眉，他第一次明白，为什么李筠说丁笙笙不自信，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没有啊，笙笙很健康。”王睿笑着举起一个大拇指。
丁笙笙惊喜的眨着眼，“真的吗？”
“当然，医生的话哪里有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