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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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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亭拨了刚刚那个师傅的电话,走到大门口等了二十多分钟,他到了,从别的地方过来。
梁亭搭上摩托车,车先到了镇上,他给师傅指路,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老房子。
他很久没回来过了,但还记得路怎么走。
老房子附近的小卖部已经关了,钢筋店的招牌也换了,米店还开着,有人拉着一袋一袋稻谷去碾米。
“给二十五吧,后生。”
“好。”
老房子依旧立在那里,这是黄土昏着砖块搭起来的房子,即使放在九年前也不是最时新的建筑样式,不算牢固气派。
九年的风吹日晒没有把这房子捣毁,但门前的野树和杂草已经把进门的路完全挡住,大白天都能听见蚊子嗡嗡响。
看来梁三水也没有住在这里,他也走了,这个家彻彻底底散了。
住在老房子里的人陆陆续续都离开后,这里变成了一片废墟。
当初梁三水和江莲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费了多少力气把这房子建起来的,已经没有人在意,一家两口变成一家四口的十几年,攒了多少喜乐哀愁、酸甜苦辣,也已经被淡忘了。
这里有梁亭关于童年的绝大多数记忆,但事到如今,这里已经不是老家,更不是故乡,只是废墟。
梁亭觉得痛,低头一看,胳膊已经被毒蚊子咬了一片红肿的大包,还有一只褐色的蠓虫在手上叮着不放。
梁亭把它拍下去,随便抓了两把。
没必要了,还浪费时间过来干嘛呢?
梁亭转身要走,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好像是东街那一片的老人。
她提着一个菜篮子,装着茄子豆角和卷心菜,站在原地看他。
“是西萍奶奶吗?”
“你是?”
“我是梁亭。”
“梁亭?”袁西萍指了指那栋房子,“原来那家的小儿子,梁亭?回来看你哥哥吗?”
“对。”梁亭冲她笑了笑。
袁西萍提着篮子走过来,“长这么大了……”
她一笑,脸上的皱纹就挤在一块,“好,长大了就好……要把日子过好啊……”
梁亭想起来小时候各家互相帮忙收成,那些小孩跟着大人一起忙碌的日子里,他也跟着去过西萍奶奶家里收稻子、摘枣子。
但那些都是太久太久的事情了,梁亭害怕沉溺在这里面,“奶奶,我还要赶车,我先走了。”
“好,好,趁日头还亮,早点去赶车,去过你的好日子。”
她很老了,说话声音稍微提高一点,就开始发颤。
“好,难为您都记得。”
她的手像枯枝一样,摩挲着梁亭满手包的胳膊,被粗糙手指刮过的轻微刺痛,盖过了被叮咬的肿痛。
“走吧。”
梁亭快步走到城乡公交站,等了一会儿,赶上了五点半的末班车。
下公交车,梁亭等也不等,打车转到火车站,在进站口下车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了。
最近的一趟火车是七点半的,梁亭查完车次之后连忙买票,又跑去安检口排队,在候车室坐下时,他累得直喘气。
除了早餐,梁亭这一天都没好好吃饭,火车上的饭太贵,也不怎么好吃,他去便利店买了一个干面包吃完,正好赶上检票时间。
回程是靠窗的位置,窗外响起出发的轰鸣声时,外面的景动起来,梁亭给姚又言打了电话。
“这趟是直达车,十点五十就能到站。”
“这么赶?那你多累啊?”
“在这里住宾馆也没意思,我想回出租屋睡,觉得更安心。”
“行,那你到了说一声。”
“嗯。”
梁亭奔波了一天,身心俱疲,他掏出书包里装着垃圾的塑料袋,扔到车厢过道里的垃圾桶。
这趟车人少,安静,梁亭把包放在大腿上,歪着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天早就黑了,远处闪着星星点点的灯光,车灯、路灯和千家万户的灯,都在他眼眶里微微晃着。
不困了,他下了个求职软件,填了资料开始留意教培兼职。还有一个月,手上的钱不到三千,如果罗垇那边有奖金,大概是一两千。
之前翻志愿报考指南时看到过,南钟师范大学的本科教育专业学费加上住宿费,基本上是六千八上下,特殊教育专业也一样。
还剩一个月左右,他还需要赚一些钱才能上学,三千打底,五千最好。姚又言那边在留意,自己也在找,双管齐下,忽然觉得未来有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
莫名其妙的,信心就跑到身体里。
列车到站,梁亭带着一身的疲惫验票出站,打了个哈欠,快要把下巴落下去。
他避开人群,靠着墙看地图导航,已经十一点多,地铁末班车都停了。
哎,他只觉得浑身酸痛,晃着脖子准备打车,往外走的时候,接到姚又言的电话。
他这边声音嘈杂,电话那边也是。
“你在哪?”两个人异口同声。
姚又言先说,“我在火车站一层,这里有三个出站的号码牌,你从哪个出口来?”
车站挤满了风尘仆仆的旅客,梁亭跟着人流往外走,满心哗然,到嘴巴又变得磕磕巴巴,“你在车站?”
“嗯。”
“特意来接我吗?”
“对啊,你这一天有四分之三时间都在车上吧?累都累昏了,我来把你拉回去。”
梁亭恍然又无奈地笑,“你还真是令人意外。”
“意外吗?”姚又言只觉得自在、自由,更觉得畅快,“你别光说话,走快点,等会儿打车都不好打了。”
“哦。”
姚又言也不挂电话,电话两边的人声、风声和摩擦声慢慢变得越来越接近,最终完全一致的时候,他看到梁亭从眼前的16号出站口走过来。
梁亭先挂了电话。
“给我吧。”姚又言摘掉他的书包,推着他走向东出口。
“我能走。”
“知道啊,我推着你走,早点回去,吃夜宵、睡觉!”姚又言一甩书包就背起来,“看你这么憔悴,就知道没吃饱,不过应该睡得还不错,眼睛还是亮着。”
“上了大学辅修一下心理学专业吧,这么爱观察别人的神态。”
“可以啊,学成了就第一个当你的心理咨询师!”姚又言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夜越来越深,此时此刻还奔波在车站的人,大多都面无表情、一脸麻木,姚又言是人群里最欢脱的一个。
不知道他在欢脱什么,但看到他笑得开怀,梁亭也被感染。
迈过东出口的大门时,他们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