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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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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荷风巷巷口停着一辆玛莎拉蒂Quattroporte。
车内弥漫着冷香，混和着皮革的味道，柳照青把玩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应着电话那头的咆哮。
"我什么时候能回去？！不想呆在这儿了！"听筒里传来尖锐的质问，还有瓷器碎裂的声响。
柳照青靠在真皮座椅上，看着外面的霞光："急什么？等你的脸恢复好了，自然叫你回来。"
"凭什么？柳照青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
"凭什么？！”柳照青严厉地打断他，“你还敢问凭什么？凭你抢了他的人生！"
电话那头传来啜泣声，柳照青依旧冷冰冰道："你最好听医生的话，不然受苦的还是你！" 随即挂断电话。
车载屏幕上的通话随之熄灭，巷口梧桐树的影子在挡风玻璃上摇晃，柳照青下车，踩着暮色朝巷子里走去。
柳照青抬手敲开115号的门。
“吱呀”一声，门缝里探出李大力灰白的头顶。
柳照青一副春风和煦的样子：“你好，李师傅。”
对方却猛的往后缩，浑浊的眼里浮起惊恐："你是谁？"
"我是柳照青啊，李师傅不认识了？"柳照青的语调很轻快。
李大力一脸不可思议，最终挤出沙哑的称呼："柳……柳少爷，您回国了。"
柳照青依旧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对，最近刚回来。怎么？李师傅不让我进去吗？”
李大力立刻松手，侧身让柳照青进屋。
跨进门槛的瞬间，霉味混着潮湿扑面而来。墙皮大片剥落，露出底下泛黄的报纸糊墙，斑驳的水渍顺着墙角蜿蜒，在水泥地上积成小片青苔。褪色的八仙桌歪在一边，三条腿下垫着砖头，屋内最角落里搭着一个卡其色帐篷。
"沈临溪呢？"柳照青扫视了一圈，问他。
李大力扯着洗得发白的衣角往后退，后腰撞上那张不稳的八仙桌：“沈临溪出国了……”
"李大力！"柳照青突然高声，神情变得严肃，"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扑通”一声，李大力跪在发霉的地板上，"柳少爷，沈临溪真的不在这里，他上周被人带走了。"
“被谁带走了？是不是这个人？”柳照青拿出手机，调出照片，照片中正是曲明霄那张冷峻的脸。
李大力盯着照片，连连点头："是，是。"
柳照青将手机放回口袋，转身要走。
李大力连滚带爬地扑到他脚边，枯瘦的手死死攥住柳照青的裤脚，浑浊的眼泪糊满脸："柳少爷，我猪油蒙了心！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
“你说什么呢？”柳照青甩开对方的手，低头道："你养了沈临溪八年，谢你都来不及呢。一个月后，我会让李沅回家，你放心。”说完不再理会啜泣的李大力，抬腿就走。
这几天，沈临溪依旧睡在客厅的帐篷里，曲明霄则守在沙发上。
今天难得休息，曲明霄最近都在赶洛伊项目的进度，睡得正沉，突然“啪”的一声被拍醒。
曲明霄太阳穴突突跳，凌乱的发丝下，双眼还挂着未消的睡意，看清眼前人后，压着怒气，沉声道：“你干什么？”
沈临溪捧着iPad的手往后缩了一下，脑袋垂得极低，见曲明霄起身，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他盯着脚尖，小声嗫嚅：“完了。”
沈临溪意识到自己打重了，但他之前拍过“坏人”两次，“坏人”都没醒，这才拍了“坏人”的脸。
曲明霄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皱眉，还未开口，沈临溪又补了句：“没了。”
曲明霄看向iPad，画面停在片尾字幕上，这才反应过来——前天下载的几十集动画片，沈临溪竟然全看完了，再看沈临溪眼下浓重的黑眼圈，他沉下脸：“看的太快了，今天不许看了。”
沈临溪一听，直接把iPad扔到曲明霄身上，转身钻回帐篷里，拉上拉链，不理曲明霄。
沈临溪盯着帐篷顶，想起从前捡垃圾的日子，他来这里已经一周了，不是被困在这间屋子，就是被圈在另一间。
捡垃圾早已是他的习惯，那些饿到胃痛的深夜，是卖垃圾换的馒头救了他的命。
此刻在这里，那个人不让他出去，他的活动范围仅有阳台这么大，陌生的地方、危险的坏人，让他无聊又不安。
眼前这个人虽然没再强迫他做那种事，但沈临溪就是不舒服，这种被别人呼来喝去、完全无法掌握自己生活的感觉，让他难受。
但他又不懂怎么表达，大多时候只能一声不吭地将自己藏起来，或者像这样负气走开。
外面锅碗瓢盆叮当作响，沈临溪竖起耳朵听那些声音：微波炉的“叮”响，煎蛋在平底锅炸开的“刺啦”声，还有面包弹出时酥脆的“咔嗒”声，还有抽油烟机的“嗡嗡”声……
诱人的香气从厨房钻进来，沈临溪攥紧被角，忍不住吞口水。
曲明霄将早餐端上餐桌，喊沈临溪吃饭，对方躲在帐篷里也不吭声。
直到曲明霄说“出去玩儿”，沈临溪才慌忙地去拉帐篷拉链。
“出去”二字太有吸引力了，沈临溪好想出去。
只是还没等他钻出帐篷，便听见"啪嗒"一声，门被锁了。
沈临溪以为曲明霄走了，“欻”地拉开帐篷，探出一个凌乱的脑袋，然后就看见曲明霄站在客厅中央正看着他。
沈临溪半个身子刚探出帐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曲明霄双手抱臂，地板上留下一道颀长的影子，低沉的嗓音裹着笑意："想出去玩儿？"
沈临溪怔怔点头，蓬松的发顶支棱着几缕“天线”，像是被风吹乱的蒲公英绒球。
曲明霄：“先吃饭，吃完再去。”
沈临溪刚要往帐篷里缩，就撞上对方骤然沉下的眉眼。
曲明霄皱眉：“出来吃。”
沈临溪抬头看着桌上的餐盘还腾着热气，又心虚地往后瞟了眼自己的"小窝"，在那道压迫感十足的目光下，垂着脑袋慢吞吞爬出帐篷。
还没等他走到餐桌前，新的指令又砸下来："去刷牙。"
沈临溪攥着衣角转身，拖鞋在地板上拖出“趿拉”声，不情愿却又不得不顺从地往浴室挪。
在浴室门关前，他偷偷回头看——曲明霄正慢条斯理地摆放餐具，垂落的睫毛下，藏着得逞的笑。
“真坏啊。”沈临溪想。
沈临溪用叉子吃饭，将曲明霄提前切成小块的煎蛋和面包，一口一个往嘴里送。
为了能早点出门，他几乎是狼吞虎咽，腮帮子鼓成仓鼠，一块面包还没完全嚼烂，就急着去叉下一块。
这不，被噎到了。
“唔……呕……”沈临溪的脸立刻涨红，被逼出几滴泪来。
“吃不下就吐出来。”曲明霄边说边给他递牛奶。
沈临溪就着曲明霄的手，"咕咚咕咚"猛灌几口，终于将卡在喉咙里的面包咽下去，差点翻白眼。
“剩下的别吃了。”
沈临溪却舍不得，又往嘴里塞了几口面包，时不时抿一口牛奶顺气，生怕少吃一点就会被取消出门的机会。
沈临溪叉完最后一口煎蛋，“咣当”一声将银叉磕在瓷盘上，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曲明霄手中的刀叉。
他想快点出去玩儿，所以根本坐不住。
曲明霄知道沈临溪着急，却依旧一口一口吃着，“怎么了？屁股上长针眼了？动来动去的。”
沈临溪垂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没，没有。”
什么“屁股”之类的话，沈临溪从来不说，但那人总说的肆无忌惮，沈临溪替他害臊。
曲明霄故意将最后一点红酒晃了晃，才慢慢悠悠咽下。
见对方终于吃完，沈临溪紧绷的脊背瞬间松懈，从椅子上跳起来时带翻了餐巾，也顾不上捡，只巴巴望着曲明霄，亮晶晶的眼睛仿佛在说："现在可以出去了！"
今天难得是个好天气，曲明霄带着沈临溪去露营。
一路上，沈临溪趴在窗边，好奇地打量着车外的风景，看什么都很新奇。
曲明霄开车，不时侧头看向副驾，这次，沈临溪没有缩着，也没有怕他，状态还不错。
见沈临溪鼻尖几乎贴在玻璃上，追着往后看时，曲明霄放缓车速，告诉他：“那是风车，用来发电的。”
沈临溪歪头倾听的样子，让曲明霄不自觉扬起嘴角。
车子停在山脚时，沈临溪隔着车窗就睁大了眼睛。
这里有山有水有树，而且人很少，来露营的只有两三辆车。
曲明霄刚解开他的安全带，沈临溪就迫不及待推开车门，雀跃地冲向水边。
"等等。"曲明霄下车，打开后备箱，将露营装备搬出来，“你不是最喜欢帐篷吗？搭好帐篷一起去。”
沈临溪只得乖乖坐在折叠椅上，撑着下巴，看着曲明霄搭帐篷。
男人戴着皮手套熟练敲打地钉，帆布帐篷在他手下渐渐撑起棱角。阳光斜斜洒在曲明霄侧脸上，偶尔有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进领口，他修长的手指在绳索间灵活穿梭，将帐篷牢牢固定。
帐篷刚搭好，沈临溪立刻起身，脚尖已经转向溪边。
曲明霄抬手按住他肩膀："不许去河边。"
少年顿时泄了气，直到瞥见岸边漂浮的矿泉水瓶，眼睛又亮起来。
曲明霄扫视一圈，这片空地很开阔，河水也只漫过脚踝，确实没什么危险，便从车里拿出捞渔网递过去："别走远，就在岸上玩儿。"
沈临溪赤脚踩在岸上，捞鱼网在水面划出一圈圈波纹，一个个矿泉水瓶被他轻巧勾起，堆在岸边。
不远处也有一个帐篷，沈临溪看见桌子上放着几个矿泉水瓶，立刻像发现宝藏一样跑过去。
见那个男生喝完最后一口果汁，沈临溪立刻凑到跟前，"瓶子，瓶子……"笑得眉眼弯弯。
对方也是一个年轻男生，看着这个眼睛亮晶晶、突然跑过来的小孩，也是发懵：“什么？”
沈临溪指着空瓶重复了一遍：“瓶子，瓶子。”
对方才恍然将手中的瓶子，连同桌上的一并递过去。
"谢，谢！"沈临溪抱着瓶子小跑着往回走，裤脚被溪水浸得半湿。
彩色天幕在风中猎猎作响，青山倒映在粼粼波光里，垂柳轻拂，芦苇摇曳，还有远处鲜活的沈临溪，曲明霄想：只羡鸳鸯不羡仙。
诶？沈临溪呢？
刚才还在捞瓶子的沈临溪，怎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
曲明霄急忙跑向河边，却见沈临溪蹲在芦苇荡旁，后背微微弓着，曲明霄正要开口训他，却见沈临溪的掌心托着团橘色绒毛——湿漉漉的小猫正仰头蹭他手腕，琥珀色眼睛蒙着层水雾，奶声奶气的"喵喵"叫。
沈临溪挠着小猫的下巴，小猫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沈临溪仰头，睫毛扑闪望着曲明霄，眼底盛满恳求："回家......和它一起。"
曲明霄皱眉别开脸，瞥见小猫嶙峋的肋骨和沾满泥的爪子，冷声拒绝："不可以。"
沈临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能照顾这么脆弱的小猫？
曲明霄不同意。
沈临溪立刻把小猫护在怀里，橘猫似乎察觉到危机，又急又委屈地叫起来。
它越叫，沈临溪心越软。
"求……求。"沈临溪的尾音带着哭腔，跪坐在岸边，泥水浸透了裤脚。
本来是沈临溪无理取闹，但他楚楚可怜的样子和求人的语气，让曲明霄觉得自己倒成了十恶不赦的坏蛋。
曲明霄："也许它有主人。"
沈临溪摇头。
曲明霄跟他讲道理：“或许它是从别人家里跑出来的，我们先去问问。”
沈临溪点头。
曲明霄领着沈临溪，沈临溪抱着小猫，挨个帐篷询问。
沈临溪始终把小猫捂在胸口。
曲明霄：“请问，这只小猫是您的吗？”
接连问下来，得到的回复都是：“不是。”
这个小猫看起来也不像有主人的，身上湿漉漉的，头顶也脏兮兮的，很瘦很小。
沈临溪摸着小猫轻声说：“会死的。”
曲明霄知道他什么意思，“这只小猫不救会死的。”
曲明霄只好点头答应：“可以。”
沈临溪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然而还没等他开心，曲明霄紧接着抛出条件：“那你以后回床上睡觉。”
沈临溪一下子呆住了，看看小猫颤抖的胡须，又望望曲明霄紧绷的下颌线，说不出话。
曲明霄轻笑：“怎么？不愿意？”
“不愿意就算了。”说完，抬腿就要走。
沈临溪立刻拽住他的袖子：“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