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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见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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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病房出来后,楚明直奔护士站,问清了医生值班室后便去找了医生。
医生给楚连征写了病案和转院通知单,并将他的一系列检查单交给了楚明,负责任地再次强调:“虽然没有确诊,但凭我的个人经验来说八成不简单,这病凶险不好治,就算要治,估计也只有京州的水平高些,家属要做好各方面的准备,比如说人和钱。”
楚明接过病历材料,向医生道了谢。
出了办公室后,他并未回病房,径直去楼下住院部办了出院手续,尔后在一楼大厅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王安然一路都未开口,像个听话的小狗一样跟在楚明身后替他拿着包,见他坐下,他便也陪着坐下。
大约五六分钟后,楚明才睁开眼睛看向王安然:“你回吧,车我得用,你坐火车回。”
王安然心疼地看着他:“我请过假了,况且明天周末,我在这儿陪你。”
也许楚明真的累了,也可能还未彻底冷静下来,安然的存在多多少少能给予他一些依靠,所以便没再说话了。
“饿不饿,我帮你买早饭。”他把包塞到楚明怀里,说着就要起身。
楚明一把抓住王安然的手,不让他离开:“别走,陪我一会儿。”
安然本能一怔,盯着被握着的手,走也不是,离也不是。
楚明见他一动不动,手上使了劲儿将他拽到椅子上,顺势将头靠在了他肩膀上。
王安然被楚明的动作惊得说不出话来,脊背也仿佛被钉上了钢板,直愣愣地撑着。
“一会儿我们去趟银行,下午将人送到家后我们就回东明。”楚明低声道。
王安然忙说:“在这儿住一晚吧,我怕你扛不住。”
楚明靠着王安然的肩膀,摇了摇头:“我想离开。”
“好,”王安然也不知哪儿冒出的一阵酸楚和激动,肢体不经大脑运作,猛然握住楚明的手,“我们回家。”
话说完后,王安然明显地感觉到肩膀上的人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气,力量也重重地塌了下来。
他轻轻地放低肩膀,认真调整了一个他认为楚明会靠得舒服的姿势,静静地陪他待着。
十点多前后,俩人从医院就近的银行出来,折回病房。
回去时楚连征已经穿好了衣服,神色也比住院时好了些,楚明上前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他面前:“这里是二十万,用来买断我们的父子关系。从今天开始我和你再无瓜葛。”
楚连征一喜,像得了金元宝似得急忙上前去拿。
楚明恰时一躲,楚连征扑了个空。
“你什么意思?”
楚明静静说道:“拿到钱就乖乖地找个地方等死,不要再联系我,更不要去找温栾,如果你敢瞒着我去找他,就算你死了,我也会去墓地把你的骨灰刨出来扬了!”
眼见着巨款马上到手,楚连征自然事事同意,待接过楚明手里的银行卡之后方露出贪婪的笑容:“儿子就是儿子,怎么可能见死不救,不过,就算我拦不住你,难道你舅舅还拦不住?”
楚明听完楚连征的话,似乎没大听懂,茫然了一会儿后忽觉话音不对,正当他要求证时,门口清晰地传来一声浑厚的中年男声。
“楚明!你还想逃到哪儿去!”
站在门口的王安然原以为这中年男人是来看望病房中的其他病人的,还给他让了路,可没成想对方一开口就喊了楚明的名字,还把他吓得一愣。
楚明顺着声音望过去……
那中年男人握着手机站在门口,气息凌乱,一看就是小跑而来。
“舅舅……”楚明吞咽了一下,喉间的声音听起来干干涩涩的,却带着一股子呜咽声。
被叫做舅舅的男人大步朝前,走到楚明跟前对着外甥就是一耳光!
楚明被打得踉跄几步倒在了病床上,王安然见状想也没想急忙从门口冲过去,妥妥地像个保护主人的小狗那样拦在了楚明身前。
“你谁啊?”中年男人气势汹汹,指着王安然的鼻子问。
楚明支起上半身,将王安然拨到一边,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臭小子,你躲啊?不是人间蒸发了吗?”中年男人指向楚连征,“怎么这混蛋一联系你,你就能回来?我他妈大海捞针找了你三年,你却能忍着连个短信都不发给我?!”
楚连征不满:“诶!秦朗!什么叫那混蛋?要是我早上给你打电话,你能见得到我儿子?过河拆桥也没见你这样的。”楚连征不满意了,顶了那人一嘴。
秦朗根本不想理会楚连征,盯着楚明还想再动手,幸好王安然眼疾手快,又替他挡了下来。
楚明抓住安然的胳膊:“安然别插手,这是我舅舅。”
王安然才不管那些,他只知道刚刚楚明挨打时,他的心明显像是被人揪了一下,哪能再袖手旁观:“我不管他是谁,不分青红皂白打人就是不对。”
秦朗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个陌生的小鬼身上,问楚明:“他谁啊?”
楚明把王安然拨到一边,对舅舅说:“这是我朋友,陪我过来的。”
“什么朋友?”秦朗问得很小心,语气也变得奇怪起来。
楚明投给舅舅一个肯定的眼神:“放心,不是那种关系,只是普通朋友。”
王安然在心里听着这对舅侄的对话满心问号,什么「那种关系」?什么「普通朋友」?听着怎么不太对劲。
秦朗稍稍放松了点戒备,此时,得了钱的楚连征开心得不得了,拿起桌上的挎包对秦朗说:“你交代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了,别忘了把约好的好处费打我卡上。”
人走后,楚明看向秦朗:“什么好处费?您答应给他钱了?”
楚明冷不丁又敲了一下楚明的脑袋骂道:“是啊混小子!不止他,还有他老婆、你同学、同事!我都打点了,但凡谁能帮我找到你,我都会给钱!行了吧!”
楚明被王安然再次护进怀里,半晌才发出一声蚊呐般的道歉:“……对不起舅舅。”
秦朗骂骂咧咧:“你他妈要真觉得对不起我,就不会一声不吭消失了三年!他妈的,也不知道你这性格随了谁了,闷得跟个臭葫芦似的!”
说完便气呼呼地转身走了,楚明拉着王安然紧跟在他身后一并离开了医院。
医院门前是一片相对繁华的商业街,对面有间茶楼,秦朗带着外甥和外甥的朋友挑了个隔间坐下。
三年未见,王安然自然知道二人会有很多不方便他一个外人听的话聊,所以便主动拿了杯茶去不远处的休息区坐下了。
“孩子挺懂事。”秦朗收回看向王安然的目光,对楚明说。
楚明笑笑没说话。
秦朗边泡茶边问:“说吧,这几年去哪儿了?过得好不好?”
楚明帮着舅舅摆茶杯:“您别担心,我挺好的。”
秦朗问:“当年到底为什么走?温总明明批了你的调职申请,福建那边也一直等着接收,但却一直等不来人,待我们得到消息时,你早走了七八天了。”
楚明不答:“没什么原因。”
秦朗尝试猜测:“是温栾说什么了?”
“没有舅舅!是我自己的决定,”楚明慌忙否认,“他没有赶我,甚至也愿意原谅我,只是我自己无法原谅自己而已。与其待在一个系统里膈应着,不如我退出,这样对彼此都好。”
“好个屁!”不知为何,秦朗今天总想对着面前狼心狗肺的外甥爆粗口,“虽然温栾这孩子心思深,不好猜,但你走后他不止一次地跟我打听过你的去向,这就足以说明他早已经原谅你了。”
秦朗喝了口茶,斟酌再次说道:“要真追究起来,那件事谁也没有错,你受制于温总根本没得选,可就算你当时不帮温总,他也有一百个办法让温栾和恩荣活不下去,你又何必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呢?!”
“舅舅,我过不去,这些年来,每当我想起那晚红星小区的情形……”楚明低下头,带着破碎的颤音,“我就无法原谅自己!”
秦朗越过茶桌仅仅握住楚明的手,急忙安慰:“好孩子,别想了,这一切都过去了,”他想了一下,立刻转移话题道,“你还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吧?我跟你说道说道,恩荣在里面过得很好,温总给他请了一个精神科医生定期给他做康复,这两年他也因为表现良好减了两年刑,明年差不多就可以出来了。”
楚明摘下眼睛,抹了把眼眶里的泪水。
“想不想知道温栾的事?”秦朗歪着头去看外甥的脸。
楚明平静了一下,点了点头。
秦朗倒了杯茶,慢慢说:“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太多,自从你走后他就去了澳洲读书,这两年回来的次数寥寥,去年毕业后,我原以为他会回集团工作,温总也早已为他安排妥当,可他却拒绝了,私自将学签转成了长期工签。”
“他不回来了?!”楚明惊问。
“谁知道呢,也许等恩荣出来后他才回来吧,不过楚明,你是不是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对于秦朗来说,温家父子之间的事和他一个打工的没半毛钱关系,他真正关心的只有他姐姐这个唯一的孩子楚明而已。
楚明疑惑地看向舅舅。
“考虑回临安,回集团,”秦朗进一步明确,“温总和我说过,他很喜欢你,也认可你的能力,希望你能像我一样回来辅佐温栾,帮他一起抗下集团的工作。”
楚明颓然地摇了摇头:“舅舅,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秦朗退一步:“回不回另说,但好歹告诉我你在哪儿吧!”
楚明低下头,没什么想说的迹象。
看着外甥的模样,秦朗气急败坏地地骂了声“白眼狼”,之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什么时候走?”
“今天。”
秦朗找了个留他几天的理由:“不去看看你妈?”
楚明却说:“每年清明都会去看,这次不去了。”
秦朗一愣,摇了摇头:“不对啊,我每年清明也会去看她,从没遇见过你啊。”
“我每次都会迟一天去。”楚明声音越说越低。
秦朗听完,刚刚杯那杯茶压下去的脾气又冒了出来:“合着你这三年,年年都回来,可就是不见我是吧?!算我白养你了!”
“对不起舅舅……”
“得了,既然你不见我,我还不想见你这个小王八蛋呢,”秦朗指了指外面,“这次你请客,滚去给我结账!”
楚明没想太多,如获大赦般拿了钱包就去外面大厅结账去了。
待楚明身影拐进大厅后,秦朗忽得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朝另一侧坐着乖乖看书的王安然招了招手……
心想,小子,我还治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