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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围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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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毅离开后,皇帝盯着他方才跪着的位置,眼神越发阴冷狠辣。
随侍的老太监换掉桌上早已冷却的茶,打量着主子的脸色劝道:“皇上,围猎一事怎可交给宣将军啊?今日朝上他明摆着是相信寂王的!若这两人互通了有无,那、”
摆手打断老太监的后话,皇帝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
“宣毅那种满脑子纲常伦理的蠢货,岂会和阮清站队?陈路德教子不严本也不是什么秘闻,今日朝上他的反应倒也正常,况且围场一事,若他做好了,自然就能发现阮清的狼子野心,若他做不好,就休怪朕如他般秉公执法了。”
老太监拍了下脑袋乐着称是,见皇帝开始翻折子十分有眼色地放下拂尘研墨:“老奴这种见识短浅的人自是看不懂陛下谋略的!”
……
皇帝瞥了他一眼看着心情不错。
主仆二人谈笑间都没留意到屋檐上那细微的声响。
暗卫首领回到寂王府后直奔暗室,阮清似乎已经在里面等待多时了,听到声音头都未回便出声:“狗皇帝又给他下套了?”
“王爷圣明,几日后的围猎皇上准备好了刺客试探您和小主子,意在搅局离间,另外,皇上似是有意撮合昭阳长公主和小主子。”
“死性不改。”
听到昭阳长公主,阮清摆弄扇子的动作骤然停下,从鼻腔中发出不屑的哼声。
“王爷,长公主早就被换了,和小主子并非亲姐弟,如今皇上步步紧逼,您何苦在这件事上不愿松口啊?”
暗卫说得还算隐晦,只是阮清这么多年,各种口蜜腹剑的人见得不少,要想听不出这愣头青的话中意还是颇有些难度。
“本王还看不上你那呆头呆脑的小主子,随他喜欢谁想娶谁,只这昭阳,做、梦、”
“属下、、王爷赎罪,属下并非那个意思!”
阮清没看他,径直走到那无字牌位的蒲团前跪下:“当年先帝和姨母死的奇怪,你虽早早就被姨母安排到我这,但总该知道姨母的身手,那样一个暗卫营出来的女将军,会在寝宫暴毙,杨大哥你从未多想过吗?”
“王爷的意思是......”
“当时都忙着调查我府上的那个刺客,没人防备宫里,有些事后来想想,若宣毅和皇帝都能被掉包,谁又保证公主就是皇家血脉?武相这一家子,心思可深着呢。若皇上真想给他找个良缘,我倒乐见其成,可惜这狗东西没安好心,被我搅和一次还没歇下心思呢。”
杨黎第一次听说这些事,登时起身,一副要杀进宫的样子,还是阮清不轻不重地甩过来一个眼神,才让他如梦惊醒般冷静下来,死人地里走出来的汉子此刻也有些无措。
烛火下,阮清仍是一身红衣,面上沉静入水,仿佛早已接受了这些吃人的事实。
仔细看过去,金尊玉贵、骄奢淫逸的王爷身量还没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强壮。
眼瞧着杨黎看自己的眼神越发奇怪,阮清举起手中的香朝前拜了三拜,起身时才接着刚刚的话继续道:“当年皇帝是为了恶心我,故意在本王生日宴上给他们赐婚,估摸着他也没想到我会直接提剑闯宫撕了他的孽种皮。”
“既然当年王爷已经和皇帝说明白了,为何还要忍到今日?”
“他还接不住那个位子,不然你当真以为本王交出虎符是受皇上胁迫?只是没想到,在外五年,一点脑子都没长,以为这么莫须有等同流放的五年能让他看清局势,虎符在手里如今回来竟然一点自己的兵马都没有,不怪皇帝信他,拿到我的把柄上朝还只顾着给我说话,这个时候把他送上皇位,大梁的江山还要不要了?”
提起宣毅,阮清只觉头疼。
杨黎也跟着叹气:“毕竟小主子自小被武相送走训练,暗卫第一课便是忠诚,如今要小主子反只怕难。”
暗室内一时间陷入宁静,阮清正要起身的时候,杨黎激动道:“不然王爷将真相告诉小主子?二人合谋总好过如今局面!”
“且不说他不信,就说他信,以他的脾气,将真相告诉他,明日你我便可以去给他收尸了。”
阮清被他这提议吓得不轻,当即命令道:“集贤阁有位信得过的学士,姓江,一会儿你带着本王的信物去他府上,告诉他今日起每月初五到十五,都去庄子里给暗卫授课,你也滚去听!”
被骂了一顿,杨黎还没等完全想通,身体便十分顺从地接过王爷扔过来的玉佩去做事。
结果刚出府门便遇到来拜访的宣毅。
杨黎不动声色的收了手中的玉佩:“小、宣将军来此有何事?”
宣毅将手上的礼物提起来晃了晃:“来致歉。”
刚将王爷惹生气不知如何是好的杨黎像见到了什么救星,当即脚步一转引着人朝府里走,背地里偷偷打手势让人去找王爷。
等杨黎磨蹭着将人带到的时候,阮清也刚好进门。
“将军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事?”
“来赔罪,昨日只是的确是我欠考量了。”
阮清三两下拆开桌上的东西,露出里面上好的玉石,拿起来把玩几下后抬眼道:“边疆的暖玉,不给皇帝给我?”
“宫里自是以后年年进贡的物件,不缺宣毅这些,原想着投其所好再买些糕点吃食,但王爷的口味,确实不太好找。”
“调查我了?”
阮清嗜苦嗜辣,自己府中的厨子都是重金聘请,外面自是不容易买到什么合心意的。
宣毅迎面看过去,半分没有隐瞒:“王爷出身尊贵,莫说自保,就算您如今这般不将天子置于眼中也无人敢说什么,这样的身份,何苦要自寻烦恼。”
“将军这是来给皇帝当说客来了?”
不轻不重地将玉放下,伴随着那响声,门口和屋里随侍的人不等阮清吩咐,躬身一礼后纷纷离开,那般井然有序,即使宣毅在军中见惯了军令如山也忍不住咂舌感慨。
阮清刚和杨黎生了一股闷气,转头就又送上门一个没脑子的,胸中的怒火几乎要控制不住,但想到眼前人的身份,还是耐着性子引导。
“皇帝问你什么了?”
“这些与王爷无关。”
见宣毅还没傻到实话实说,阮清心里这才稍微舒坦点,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意有所指:“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茶水点心、良药剧毒,应有尽有。故此,将军进宫,还是防备些好。”
“宣毅忠心不二,自是不比王爷,无需防备这些。”
阮清固执地举着茶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大有一种你不接本王我今日不罢休的意思:“无需防备皇帝,倒是需要防备我?”
“毕竟王爷行事,与皇上多有不同。”
刚消下来的火又被眼前这人吹起来,阮清压下把茶水泼他脸上的冲动:“确实不同,秋日围猎要注意的事颇多,将军刚回京第二日,这般重任便落到你身上,本王倒是想知道,若你将这事办砸了,皇帝会轻轻揭过还是借机收了你的兵权。”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差事若出错,宣毅自当受罚。”
接过阮清手中的茶,宣毅一饮而尽:“宫中高手不少,王爷的人频繁出入探查到底有悖常理,明日宣毅自当奏明皇上加强守卫。王爷行事还是莫要如此张扬,否则臣自当秉公执法。”
言罢,宣毅不再等阮清说话,转身便走。
目送着那人出了王府,阮清骤然脱力,跌坐在椅子上。
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杨黎闻声现身,搭上阮清的脉搏检查一番后递上来一颗药丸:“王爷那药该停了,您和我们不同,并非幼时开始服用,总吃止疼药不是办法。”
无声缓过胃脘和经脉间的痛感,就这么僵坐了两炷香,阮清才声音发虚道:“围猎的事你们暗中帮衬着,无论大小,必须都报给我。”
“王爷放心,已经吩咐下去了,自是能保证围猎顺利进行。”
两人正说着,门外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待阮清吩咐,杨黎便翻窗离开。
须臾后,安福脸色不是很好地跑了进来:“王爷,咱们府上派到将军府的人,都被打了赶出来了!”
“怎么回事?”
“宣将军回府没多久,府门突然大关,紧接着就听说那边有什么刺客,将军一个人在后院还差点受伤,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咱们的人就都被扔出来了!暗卫们怕牵连王爷,在外面绕了这好半天才敢暗中回府。”
“伤得重吗?”
“倒是不重,只不过听他们说将军让给王爷带话。”
阮清冷哼一声,摆手示意他继续。
“将军说,感谢王爷好意,王爷的人都有大用处,将军府便不耽误各位弟兄们时间了。”
“换一批隐匿手段更好的过去。”
安福领命离开后,阮清拿起宣毅送来的玉石,触手生温的暖玉竟真让他那冰凉的手有了一丝暖意:“对付我倒是挺有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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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过后,宣毅和阮清的关系再次降回冰点,朝堂上两人互不谦让,朝堂下,阮清也不再主动去找宣毅。
皇帝中间还假模假样地劝了宣毅几次,让他不要与寂王闹得太过难看,免得遭了黑手自己来不及回护。
这日下朝,宣毅照旧去围场检查情况。
路上,副官有些奇怪地禀报:“兄弟们刚回来,对很多事情了解不全,兵部和武相那边末将也去问过,无一不是推阻着不愿意帮忙,但这些日子也不知是怎的,每次兄弟们去查看围场的时候,都有些伤病的凶兽在一些地点现身,这么照着部署下去,竟然真围得差不多了!”
“伤病的凶兽?”
宣毅皱眉重复,心中似乎有些念头:“可让人查明原委了?”
“查了,但背后之人身手了得,从未露过马脚。”
“先过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