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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真相大大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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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正处于风暴中心的艾意，对女孩的话仿佛充耳不闻，甚至没往她那边瞥一眼。
他的目光落在黎珂肿胀得睁不开的左眼上，看着他英挺的脸上皮开肉绽的伤痕，指尖微微蜷缩着轻轻拂过黎珂的短发。
明明感受不到任何触感，却像是能想象到那粗糙扎手的质地，声音轻得像叹息：“对不起。”
“艾意，你……”黎珂浑身发着抖，他轻声呢喃着，半晌说不出多的话。
二十六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么强烈的恐惧。
他记得清清楚楚，这是艾意第二次对他说“对不起”。
上一次，是自己被脑控者操控，幻境中眼睁睁看着父母倒在艾意刀下，清醒后那人逆光朝他走来，自己则像条狗一样抱着他哭泣时，那人突然没头没尾的对自己说对不起……而今天，还是这三个字，还是绕不开父母的死。
他突然怕得要死。
怕那个女孩接下来的每一句话，怕她掀开那些他刻意回避的过往，怕所谓的“真相”会像一把淬毒的刀，将他仅存的念想劈得粉碎。更怕，当所有一切都摊在阳光下时，他再也无法像现在这样，厚着脸皮缠着眼前这个人，装疯卖傻地赖在他身边。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他还能自欺欺人，把那些疑点都压在心底；可一旦真相大白，他连一点虚假的温存都无法再奢求，连看着他的眼睛说一句“我信你”的勇气都将荡然无存……
艾意似乎猜到了黎珂的想法，轻轻抚摸了一下黎珂的背，这个动作更多的意味应该是安抚。
“Affection investigation一号样本……”张时京皱眉重复着这个词语，与蹒跚走来的沈岚交换了个眼神。
“你这个丑八怪在这放什么洋屁！那个A什么i什么是什么意思？”季研的声音突然响起。
季烨辰盯着季研毛绒绒的后脑勺不觉有点好笑：“阿灿，我来告诉你Affe……”
“闭嘴！你雅思3.5分的塑料英语也好意思显摆？”季研扭头瞪向张时京，“那个姓张的！你来说！”
季烨辰的脸色瞬间阴沉。
“小兔崽子，没文化还这么理直气壮。”张时京翻了个白眼，“Affection Investigation翻译成中文就是情感研究的意思。”
这时女孩轻笑出声：“不够准确！Affection这个单词特指强烈而深厚的情感……尤其是血亲之间那种与生俱来的羁绊！所以，准确的翻译应该是母爱研究……”
所有人：“！！！”
黎珂沉默的看着艾意：“……”
母爱研究？这又是什么意思？艾意明明说过，他妈生下他就把他扔了去美国傍大款！那这研究的是哪个娘？哪门子的母爱？难不成是艾依？一个仿真人，都是靠阿尔法公司的系统运行的，怎么可能会有母爱这种东西？
艾意，你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你到底被作为多少次试验品来对待？
黎珂不忍细想……
“你还好吗？”艾意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响起，可还不等黎珂回答，艾意已经转头看向女孩：“Devotion investigation9号样本，恭喜你还活着。”
“不准叫那个编号！”女孩尖叫，“我是忆柾！”
“忆柾。”艾意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反倒透着几分嗤之以鼻，熟悉他的黎珂一眼就看懂，那是对所有情绪外露者的本能反感，“名字不错。”
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被火烧烂的衣角，语气云淡风轻：“所以忆柾，你费尽心机布下这局，就是为了给你的绑定试验体报仇？”
“不许说他是试验体！他叫翟柾！是我的爱人！”女孩像被踩中逆鳞的困兽，浑身剧烈颤抖，脸上的伤疤在激动中扭曲成狰狞的纹路，嘶吼声里淬着血般的怨毒，“凭什么你杀了我的爱人，还能心安理得地得到别人的真心！凭什么？！你不配！你这个冷血无情、自私自利的杀人凶手，根本不配！”
她猛地伸出手指，死死指着黎珂：“听着！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死心塌地喜欢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披着人皮的恶魔！”
黎珂的视线死死黏在他的唇上，喉结疯狂滚动，胸腔里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他多希望艾意能说句“她在挑拨”，哪怕只是问一句“你信她？”，可那人只轻飘飘吐出四个字：
“你想听吗？”
黎珂万万没想到他会反问自己，他一怔，看着那人的眼睛，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你犹豫了。”艾意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他快速别过眼，再也没有朝黎珂方向看过去，“我的过去，我亲口告诉你，轮不到别人来置喙。”
“艾意，你想清楚。”李锦年叹了口气，“有些东西一旦……”
“锦年，猜疑的本质是信息不对等衍生的内耗，无意义却具有破坏性。”艾意直接打断对方，平静的瞳孔里清晰倒映着忆柾扭曲的面容，“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直面真相就是最高效的止损方式……况且，就算我不说，她也会说的，毕竟闹出这么大动静，无非是想把我的过去讲出来，看黎珂如何厌弃我？最好能激得众人亲手处决我，这样才算圆满复刻她的悲剧。”
黎珂：“……”
季烨辰眯眼盯了艾意一会儿，突然俯身偷偷凑到季研耳边：“阿灿，你这么蠢，到底在哪儿招惹上这种聪明人？可得小心点这种人，把你卖了，你恐怕还得替他数钱。”
季研浑身一僵，猛地偏头躲开他的触碰，炸毛似的瞪圆了眼：“我看我最该小心的是你这个疯子！”
“你确实该小心我……不过，我想杀你、想干你都是明着来的，他可不一样……”季烨辰看着季研的耳垂肉眼可见的发红，心中暗爽：“我明给你说吧，忆柾早吩咐过，要是那人敢有半点杀人灭口、掩埋当年真相的动作，她立马就让吕良诚做掉那个长翅膀的。”
他声音陡然转冷，“哦对，吕良诚就是那个刀疤脸，锯齿草基因融合人，甩出去的叶片能直接削掉人的脑袋。”
季研听完这话确定了忆柾就是个神经病的事实，他语气不屑的说：“搞笑呢？要灭口也是灭他的口，凭什么死的是林聆！”
“谁知道呢？大概是杀个人造势，把艾意塑造成万恶之源，让他那相好更恨他，逼得他众叛亲离，他越惨，她就越爽……小说里的反派复仇不都玩这套？”季烨辰耸耸肩，“可惜啊，这人根本不上套，从头到尾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反倒衬得忆柾像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娘，闹得越凶越难看。”
“确实……”
季研的目光落在火光映照下的艾意脸上，那双眼平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半分波澜，与一旁歇斯底里、状若疯癫的忆柾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他心底不由泛起复杂的情绪……他确实讨厌艾意，讨厌他永远那副高高在上、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模样，可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身上有种致命的魅力，像磁石一般，让人明知道该远离，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这时，艾意的声音冷冷传来。
“黎珂，你听好，我一出生就被亲生母亲遗弃，这一点我没有骗你。”他顿了顿，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不过准确来说，也不算遗弃，而是交易……”
黎珂：“！！！”
艾意：“三万人民币……一张成都到旧金山的头等舱机票，同时也是把我卖给赛孚制药的价格，”
瘦高男人立马睁大了眼睛：“赛孚制药？就是国内那家医药市场的巨头？那企业不是很神秘吗！财报年报从不对外露，法人信息更是捂得严严实实，网上根本查不到半点信息！你是不是有什么内部消息！”
“可不是嘛！”吕良诚也来劲了，脸上刀疤都兴奋得发红，“那几年有个网红在直播间分析他们家股权结构，结果账号直接蒸发了！连转发过的网友都收到律师函！！”
果然，没有哪个中年男人能抵得住企业秘闻的诱惑，这劲头堪比酒过三巡后，立马化身国际军事评论家、财经圈资深分析师，唾沫横飞指点江山的模样。
沈岚皱眉：“你们说的那么激动，我怎么听都没听说过。”
“你们女人懂什么？我考考你，你知道之前国内十大企业有哪些吗？嘿，不知道吧！”
瘦高男人一拍大腿，激动的口水乱飞：“我跟你们说！赛孚制药你别看它是私企，其实早就牛逼到只手遮天了！国内大半药品市场被他们垄断得严严实实，进口原研药要么被他们用阴招逼退，要么直接扣在海关进不来；所有赚钱的特效药，全被他们做成了仿制药，尤其是抗癌药，几乎被他们一家包圆了！”
艾意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当然只手遮天……毕竟、实际控股人是关衡。”
瘦高男人：“他！！！？？？”
所有人都像是听到了巨大的八卦，此起彼伏的传来好几声「怪不得」！
微商大姐也震惊道：“娘嘞！关衡？不会是那个关衡？！”
双胞胎妹妹小声嘀咕：“可……不是说公务员不能经商吗？他那样的身份……”
张时京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公务员？妹妹，你还是太嫩。到了关衡那个位置，规矩就是他们家定的！那些条条框框，在他眼里跟废纸没区别，真当他手里的权是白握的？”
关衡这个名字，早已超越了一个简单的称谓。
那一夜的屠杀前，他就频繁出现在新闻联播的黄金时段、权威报纸的头版头条、网络热搜的顶端，是真正家喻户晓、权柄赫赫的象征。
那一夜的屠杀后，他更是可以代表国家去投出决定全人类究竟该跪着求生还是站着赴死的一票，这种身份完全就是凌驾于世俗权力架构之上的定命者。
若是在国内还有人声称不知关衡是谁，那恐怕只有一种可能——行走的的五十万。
吕良诚脸都白了，忙不迭摆手：“这话可不敢乱说！你真确定就是那个关衡？”
“嗯，就是那个关衡。”艾意垂眸，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也是关序的父亲。”
“关衡……又是这个该死的关衡……”黎珂咬牙切齿道。
艾意缓缓抬头，目光落在卡车头跳动的火苗上，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情绪，“我出生的时间，恰好是阿尔法公司仿真人发布会的半年后。那会儿，他们生产的仿真人已实现全球普及，无论是民用生活还是军事国防领域，都完成了深度渗透……”
在场所有人都默默点头，确实，那会儿谁家没个一、两台仿真人的。
就听艾意接着说道：“庞大的市场份额自然引发资本觊觎。在阿尔法仿真人上市第三天，就出现2370起针对其芯片的破解和技术开源，但很快发现，芯片的数据容量和运算速度连读取都没办法，常规破解路径完全失效，只能通过显卡集群开展暴力破解。”
他的手在空中画出数据曲线：“世界第二的科技公司古歌，当初就停用了旗下所有AI服务，将5000万台顶级显卡集群全功率投入破解，最终因算力缺口达78%、研发成本超千亿美金，在资金链断裂前宣告失败，行业这才进入了短暂的平静期。”
在场所有人都默默点头，确实，那会儿完全就是仿真人乱象。
不管是主业做什么的，就连生产保暖内衣的公司都跨界跟风，各种贴着“高科技”、“划时代”标签的仿真人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可在大家眼里，这些仿真人只有两个分类：阿尔法公司和其他的电子垃圾。
艾意说到这里顿了顿，“直至一份阿尔法公司的内部文件泄露，打破了这种平衡……”
黎珂追问：“是什么？”
“所有仿真人的总控权唯一且仅归属阿尔法公司，此前全球用户购买的，不过是绑定身份的使用权。”艾意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这一点，经历过那一夜的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意味着什么。”
所有人：“……”
“试想一下，哪个国家会同意军事上的武器总控权属于一家别国的科技公司？”
赵春义一脸愤怒：“扑街！同把刀架喺颈度有咩分别啊？”
艾意扫了一眼每个人脸上都很精彩的表情，继续说道：“所以，关衡和其他国家的领头人就好几次向阿尔法公司当时的ceo卡尔斯沟通和谈判，将最终总控权交给每个归属国……”
双胞胎妹妹：“对啊！这才合理啊！”
“不过可惜，但是卡尔斯拒绝了，具体什么原因，只有他们去谈判的人才知道……”
“操！”黎珂暗骂一声：“老子他妈就想不通了！卡尔斯那狗娘养的凭什么拒绝？总控权攥在他手里，跟古代那些独断专行的暴君有屁区别！他要是真能看住这滔天权力也就罢了，结果呢？被自己搞出来的克隆仿真人西蒙斯反杀，当晚就展开人类屠杀！这狗娘养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祸害！”
“这些都不重要。”艾意摇摇头：“关衡多次赴阿尔法总部谈判，并非毫无所获，他通过股权置换与技术卧底双重手段，从公司的高级技术员那里确认了一个关键信息：
阿尔法仿真人存在意识觉醒阈值，只有突破阈值的个体，才能脱离公司总控，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个人指令绑定。”
黎珂脑子里“轰”地一声炸了，艾依的脸瞬间冒了出来……她不就是艾意绑定的觉醒仿真人吗？
所以……她真的是因为那天屠杀夜艾意叫了她一声「妈妈」就觉醒了意识？
不，不对！
要是仿真人这么容易被感动就意识觉醒了，沈岚跟她老公感情那么深，还有那些把仿真人当亲人、当爱人的……
那么多例子，凭什么就只有艾依醒了？这他妈根本说不通！
他眉头越皱越深，半晌竟然释怀的苦笑了一下，艾意当初给自己说的话明明漏洞百出，可他那时候却像被灌了迷魂汤，半点怀疑都没有。
果然，他还是老样子，连对自己撒谎，都懒得多花一点心思，敷衍得如此理所当然。
艾意继续说道，“所以，关衡秘密在国内川西的森林里建起了一家专门研究仿真人意识觉醒的实验室。”
李锦年注意艾意说到这时，忆柾脸上无与伦比的痛苦神情。
“多次研究显示，持续刺激仿真人情感模块至觉醒阈值，即可触发意识觉醒……所以，他们需通过梯度变量刺激定位核心作用区域，锁定后可借助仪器精准靶向刺激，实现批量觉醒。”
“什么意思！”黎珂一眼瞥见艾意背对着他露出的银色机械脊背，心脏猛地一紧，摇摇晃晃的抓住他的胳膊，“什么叫刺激？！怎么刺激？你说清楚！”
艾意没回头，只是轻轻挣开他的手，目光转向揪着头发、浑身发抖的忆柾，眼神中似乎有一丝怜悯：“简单来说，就是持续虐待与仿真人绑定的实验对象。”
他缓步走到忆柾面前，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而我和你，就是当时实验室里的实验样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