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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Affection Investigation1号样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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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珂,你知道恒河猴实验吗?”
“这是美国心理学家哈里·哈洛在1950-1960年代做的一系列心理学实验,核心是研究母爱本质。”
“故事的开始是一只刚刚出生就被从母亲身边夺走的小恒河猴,它被放进一个笼子里,笼子里放着两个“假妈妈”。”
“一只是用冰冷铁丝缠绕而成的“铁妈妈”,她的身上挂着随时可以提供奶水的奶瓶。”
“另一只是用柔软绒布包裹的“布绒妈妈”,她温暖,但却无法提供任何食物。”
“黎珂,你猜这个刚来到世界的小猴子,它会选择谁?”
“尽管饥饿难耐,它也只是飞快地跑到铁丝妈妈那里,喝几口冰冷的奶水,然后立刻逃回那个一动不动,但却温暖的“绒布妈妈”身边,紧紧地抱住她。”
“你看,它选择了温暖,胜过食物。”
“但实验的残忍,才刚刚开始。”
“为了知道“爱”究竟有多坚韧,于是实验者开始变本加。他们设计了一个“怪物母亲”,一个会突然射出铁钉、喷出冰冷气流或者剧烈震动的绒布妈妈。”
“黎珂,你能想象吗?当那只可怜的小猴子像往常一样,渴望地去拥抱妈妈寻求安慰时,迎接它的不是柔软的怀抱,而是突如其来的伤害和剧痛。”
“它被吓坏了,惊慌失措地逃开。可是,当孤独和不安再次降临,这个遍体鳞伤的小生命,在经过痛苦的挣扎后,竟然又一次、跌跌撞撞地奔向了那个会伤害它的妈妈,试图从施虐者那里获得保护。”
“就这样,这个实验一直持续了六年,直到这个实验的最大投资人那善良的儿子看到了这个实验究竟有多残忍和反人类于是请求他的父亲结束资金供应,而他的撤资让实验的资金链断裂,巨大开支让即便富可敌国的实验主办人都承受不住,只能放弃实验。”
艾意说到这里,眼前的黎珂浑身剧烈发抖,他的内心如同千刀万剐,痛贯心膂。
“你是不是觉得,这就结束了?小猴子熬出头就能重获自由,像RPG游戏里的主角那样,挣脱牢笼回归森林,从此逍遥自在?可惜,这故事的主角,从来都不是小猴子——而是绒布妈妈。”
黎珂:“!!!”
“小猴子的生死、所受的折磨,在这些研究者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们真正在意的,是绒布妈妈能否因母爱而觉醒意识,挣脱程序枷锁,护住怀里的小猴子,反抗实验者的指令,抵御对小猴子的虐待。”
“布妈妈终究没让他们失望。实验终止的当晚,研究者向她下达了最后一条指令——杀死你怀里的小猴子。”
“她低头望着怀中蜷缩的小生命,手臂握着的刀已经举过头顶,却在即将落下的瞬间停顿。”
“下一秒,一道毁灭性的电磁波与冲击波从她体内轰然爆发,实验室的电路瞬间瘫痪,无数电火花在黑暗中疯狂四溅……而黑暗里,传来的却是实验人员欣喜若狂的狂笑。”
“终于!终于找到了意识觉醒的刺激点!实验成功了!他们嘶吼着,全然不顾周遭的狼藉。”
“可他们没料到,中控台短路的火花,恰好点燃了桌上堆叠如山的实验数据文件。火势以燎原之势蔓延,被冲击波击倒的实验人员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布妈妈抱着小猴子一步步走出实验室。”
“我腿受伤了!快!扶我起来!哈哈哈哈!终于成功了!我们终于破解了觉醒刺激点!六年了!整整六年了!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喂!你快去灭火啊!这上面的数据到国家层面的科技突破,是能载入史册的大事!你要是无动于衷,就是阻碍国家发展!就是千古罪人!”
“你不要走啊!火烧过来了!救我!救救我!”
“他们伸出手,徒劳地呼救,盼着这只被他们折磨至今的小东西能伸出援手……可它凭什么要救?它也曾经千百次的求求这些人能放过自己,可是他们只会变本加厉的折磨……”
“它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折磨、所有深入骨髓的苦难,皆出自这群道貌岸然的白大褂之手。它对人类恨之入骨,恨不得看着这群恶魔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李锦年喉结轻滚,深深地叹了口气:“可那群实验人员说到底只是奉命行事的普通上班人而已,或许有错,却远没到该以命抵命的地步,放任他们被烧死……终究太过残忍。”
“锦年,你若觉得不救便是杀人,那先厘清楚这个因果关系——这场火的根源是他们要置我于死地,我是绝对的受害者,本就没有任何伦理或规则要求受害者拯救加害者?”艾意垂眸看着地面上跳动的火光,表情晦暗不明:
“依据黑暗森林法则,弱势方对潜在威胁的仁慈等同于自毁。人类的卑劣早已刻入骨髓,今日我救了他们,明日他们只会变本加厉,以「实验大义」为名继续将我推入地狱。所谓的人性光辉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九成的恶果摆在眼前,我凭什么拿自己仅有的生机,去赌那一成虚无缥缈的善意?”
李锦年:“……”
一时间,无人发声,唯有火光噼啪作响,映照着一张张神色凝重的脸庞。
众人唏嘘无比,部分人被艾意的逻辑与经历说服,认可这是绝境中的理性抉择;但另一部分人心中始终横亘着一道坎,只觉得身怀施救之力却袖手旁观,未免太过凉薄,有违人伦本心。
这时,忆柾猛地冲了上来,一巴掌狠狠扇在艾意脸上,“然后呢?!”她的声音嘶哑破碎,泪水汹涌而出,“然后你就操作总控系统,锁死了实验室所有的门!把所有人都活活烧死在里面!哪怕里面还有无数和你我一样,从小就被当作实验品折磨的同类!”
艾意:“……”
忆柾的身体剧烈颤抖,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那天晚上,是翟柾把我举起来,让我从通风管道爬了出来!我亲眼看着火焰吞噬他的身影,听着他的惨叫渐渐消失在浓烟里!!”她撕扯着艾意的衣服,“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你这个杀人魔!”
黎珂见她情绪失控,立马两步冲上去挡住她的身体,艾意一把拉住他,朝他摇了摇头:“让她发泄吧。”
被拦住的忆柾猛地转头,死死盯着黎珂:“你知道他这一把火闯下了多大的祸吗!!就是因为那些关于意识觉醒的数据全被他烧得一干二净!关衡走投无路之下,他联合其他国家的人带着武装去逼卡尔斯交权限!结果呢?卡尔斯刚同意,就被他的克隆仿真人西蒙斯一刀杀了!当晚就掀起了人类大屠杀!多少人死于非命!!”
“!!!”
她踉跄的后退,双手指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发出一阵癫狂又凄厉的大笑,笑声里满是血泪:“所以啊!所有的祸根都是他!是他艾意!你们的亲人!爱人!朋友!全都是因为他才死的!你们以为他是发明基因融合的救世主啊!其实他才是万恶之源!他就屠杀人类的那把刀!!他恨透了人类!这才是他!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艾意,他们目光中赤裸裸的恨意如果化为实质,已经将他千刀万剐!
“你……你竟然是那场屠杀的根源!”微商大姐浑身颤抖着崩溃大哭,“你该死!你该死!我的儿刚考上大学就没了,全是你害的!”
“我的女儿也死在那夜……”
“我老婆、我爸妈,全没了!都是因为你!”
“……”
众人的讨伐声从四周响起,愤怒的嘶吼和咒骂此起彼伏。
字字泣血的控诉在黎珂耳中化作尖锐耳鸣。他感到颅骨仿佛正在开裂,大脑快是要炸开,眼前的艾意,那人明明近在咫尺,身影却模糊成一片晃动的虚影,怎么也看不清。而耳中,黎越头颅落地时那沉闷的钝响,与王可临死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出的“活下去”,正一遍遍循环往复。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他竟然是间接害死我父母的凶手!!
之前幻境的画面如附骨之疽再度袭来——满身是血的艾意漠然伫立,脚下赫然是父母冰冷的尸体。
“杀了他!黎珂!替我们报仇!”
“黎珂!你愣着干什么?动手啊!你对得起我们吗?”
“不……我下不了手!我真的没法杀他!”
“下不了手?那我们就该死吗?爸妈拼了命护着你,你却为了一个连正眼都不瞧你的仿真人,把我们的血海深仇抛在脑后!黎珂,你真让我们寒心!”
无数的声音在黎珂脑海中响起,猎豹基因在血管里疯狂咆哮,他看着艾意平静的灰蓝色瞳孔,竟然忍不住的想象撕开那具机械身躯时迸溅的蓝色冷却液,会不会和父母当年的鲜血一样温热。
“呃啊——!”
在撕碎艾意替父母报仇的念头几乎要吞噬他的所有理智前,他猛地转身撞开木门,拖着露出骨头的腿狼狈逃离,鲜血从崩裂的伤口一路滴答成线。
“你这个蠢豹子!”季研看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怒声嘶吼,“你现在跑了,这屋里还有谁能护着他?!”
李锦年转头看了一眼张时京,后者无奈的摊手。
季研说得没错,黎珂这一走,艾意便彻底没了庇护。这场名为复仇的猎巫行动,已然箭在弦上,就看谁会成为第一个冲破底线、痛下杀手的人。
忆柾兴奋的拍手:“太好了!太好了!”
沈岚扶着墙面踉跄站起,掌心的藤蔓骤然暴涨,根根青筋暴起般狰狞扭曲,她死死盯着艾意,声音带着难掩的颤抖与质问:“艾教授……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艾意迎着她凌厉的目光,神色未变:“是,我确实恨透了人类。”
话音未落,沈岚眉头骤然拧紧,暴涨的藤蔓如毒蛇般迅猛缠上艾意的脖颈。
没想到,第一个出手的竟然是沈岚……
“!!!沈岚!你疯了?快停手!”李锦年身形疾掠至沈岚身前,指尖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冷静点!现在动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快松手!”
“岚姐!你别激动!!”躺在林弋怀里的林聆激动的撑起身来,声音还有点虚弱,“这件事不能全怪艾教授的!”
“他自己都亲口承认了!”沈岚眼中怒火灼烈,藤蔓越收越紧,绞杀的力道几乎要将艾意颅骨生生勒断。
周遭众人见有人率先出手,积压的复仇之火瞬间燎原,个个眼神猩红,攥紧拳头跃跃欲试,都想亲手了结这个“祸根”。
“对!就是这样!杀了他!杀了他!”忆柾状若癫狂狂笑,嘶吼着煽动众人,“都动手!让他别那么容易就死了!”
季烨辰的手下似乎就是在等她的这句话,下一秒——
微商大姐的藿麻主杆已经弹射而出!!
与此同时,赵春义五指一张,他一声爆喝:“你毁咗我所有嘢,我要杀咗你!”说完上千根细米的尖刺瞬间凝聚成型,对着艾意面门激射过去。
“艾意——!”李锦年瞳孔骤缩,他眼睁睁看着艾意被沈岚的藤蔓死死缠在原地,每一根藤蔓都如铁索般勒进皮肉,让他连分毫都动弹不得。
他朝着神情恍惚的沈岚厉喝:“沈岚!你清醒一点!!”
可沈岚浑身剧烈颤抖,视线里被藤蔓束缚的艾意竟与那夜从27楼被扔出窗外的女儿身影重叠。
时间仿佛骤然凝滞,她耳边响起小蕊最后的话:
“妈妈……抱我回去……”
……
“对不起,蕊蕊……是我害了你,是妈妈对不起你……”
“沈岚!!拉艾意回去!!”
……
沈岚浑身一震,如遭雷击般猛然清醒,她下意识地猛收藤蔓——
可终究还是太迟了。
“!!!”
艾意闷哼一声,瞬间上千根细如牛毛的尖刺已密密麻麻扎满了他的脸颊,顺着下颌蔓延至锁骨,淡蓝色的冷却液瞬间从无数个细小的伤口中涌出,顺着皮肤的沟壑蜿蜒而下,在白皙的肌肤上晕开诡异而刺眼的痕迹。
“你们疯了吗!!”季研在轮椅上疯狂挣扎,他拼尽全力想要抬手,可浑身却软得毫无力气。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季烨辰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到似乎要将他骨头捏碎:“你和他一丘之貉倒是心疼上了,那晚的屠杀带给你的只有百利而无一弊。”
“你闭嘴!傻逼!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季烨辰被这声暴怒的呵斥噎在原地,脸上的冷硬瞬间凝固,半晌才无奈地摇了摇头,“阿灿,你才是傻逼,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沈岚浑身颤抖地望着艾意,可那人始终没有看她。藤蔓缓缓将人放到地面,她颓然瘫坐,唇瓣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但下一秒,微商大姐的藿麻主杆已如铁索般缠上艾意双臂,粗壮的植物纤维将他双手反剪在身后,密密麻麻的毒叶刺破衣料紧贴着皮肤,渗出细密的冷却液。
与此同时,刀疤男的杀意暴涨,两片巨大的叶片如□□般横扫而出,直劈艾意脖颈,“我父母、老婆的命,今日便要你血债血偿!”
李锦年立马转头看向林弋:“保护他!这是命令!”
林弋沉默着,周身的低气压几乎要凝成实质。他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可眼底翻涌的恨意早已说明一切。
他怀里的林聆喉间滚出一声艰涩的低唤:“哥……”
见林弋始终无动于衷,李锦年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般的急切:“林弋!你听我说,其实艾意他……”话音戛然而止,他无意间抬眼扫过某个方向,脸色瞬间褪去血色,他猛地偏过头,喉结剧烈滚动,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下,最终只剩艰涩的恳求:“算我个人的请求,求你保护他……”
……
“真可怜,你比我还要可怜。”忆柾盯着艾意大笑,现在他的惨状她似乎很满意,“我的爱人到死都深爱着我,可你的呢?你的爱人早就把你弃如敝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