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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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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月,季南天天都“泡”在赵深的房间里,好似长在了这里,小小的身影被台灯笼罩着,坐在那儿,常常做着做着题就哭了。
他很害怕,好像已经看到自己留级的糟糕后果,对此产生了深深恐惧。
“哭什么?”赵深合上手中的书,扭头看向一边抽泣的季南。
“我害怕自己被留下。”季南抽抽噎噎地回答。
“按照我教你的写,就不会被留下。”赵深的声音很平静,让季南慢慢镇定下来。
季南用袖子胡乱地抹了抹眼泪,重新拿起笔继续写。
房间安静得只能听见笔尖在纸上摩挲的沙沙声。季南费了好大一番劲,终于写完了一页作业,他将本子递给赵深检查,紧张地仿佛那不是一页作业,而是决定他命运的关键文书。
赵深接过本子,从上到下快速扫了一眼,仅仅片刻,“欻”的一声,将这页纸撕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不过关。”赵深说。
书上的字像天书,季南的字像狗爬。
季南张了张嘴,只发出半个气音,但看见赵深认真严肃的表情,又把嘴巴闭上。
好吧,谁让赵深学习比自己好呢?谁让自己想和赵深上同一个班呢?
于是,季南只能再次拿起笔,重新写。
一开始,季南看着被撕掉的纸很心疼,毕竟是他辛辛苦苦、一笔一画写出来的。可随着被撕掉的纸越来越多,季南开始生气;到最后,季南彻底没了耐心,开始自暴自弃,作业写得越来越潦草。
季南前脚刚写完,后脚就因赵深检查不过关被撕碎。这就导致,季南写完一页,赵深便撕一页,形成恶性循环。
“你这样上不了一年级。”赵深看着季南敷衍的态度,冷声提醒。
“那也比手断了好吧?”季南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他已经尽力了,可无论怎么写,赵深还是不满意,还是会被撕掉,他没办法了,他手很疼,胳膊很酸,他很挫败,终于忍不住说出这句气话。
赵深:“……”
季南知道赵深是对自己好,但他就是做不到,终于委屈和不自在地说了句,“对不起,你让我自生自灭吧。”说完,趴在桌子上“呜呜呜”哭起来。
赵深看着季南可怜的样子,或许是自己对季南要求太严了,那些字没准老师能看懂。这么想着,赵深轻轻戳了戳季南的肩膀,“别哭了,其实你写得挺好的。”
季南不信,抽噎地抬头,脸上还挂着泪珠,“那你为啥还要撕我的作业?”
赵深略带歉意地解释:“是我对作业要求太严格了。”
“万一老师比你还严格,咋办呀?”
“不会的,他们肯定能看懂你写的字。”
季南将信将疑,眼睛红红的,又确认了一遍:“真的?”
赵深点头,给出肯定答复:“嗯,以后写成这样就可以了。”
季南的字虽然歪歪扭扭,但能看清写的是什么,而且,他在赵深房间里,每天都会练习一页字。
将赵深的字当字帖,季南在上面铺了一层薄纸,然后小心翼翼地照着赵深的笔画一笔一划地描。日复一日,随着练习次数越来越多,季南的字也写得越来越好。
季南写字这一关总算过了。
唯一让季南庆幸的是,他不担心数学题,自从上次赵深教过他后,他就开窍了,再加上幼儿园的数学题本就简单,季南能应付的来。
此刻,季南握着铅笔,面前摊着一张试卷,眉头拧成了一个小疙瘩,双眼呆滞地盯着卷子上的字。
这张试卷是赵深给他的,那天季南跟赵深说怕自己上不了一年级,没过几天赵深便拿出这沓试卷让他做。季南不清楚赵深是从哪儿弄来的试卷,上面的每道题都很难,做的他抓耳挠腮。
这不,又被眼前的一道题难住了。
题目是这样的:
“四、简单题(每题5分,共20分)
1.请列举三种不同的交通工具。
2.请说出三种不同的颜色。
3.请说出三种不同的水果。
4.请说出三种不同的蔬菜。”
季南盯着题目,脑袋都快抓破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写。
列举?怎么列举?
说出?跟谁说啊?
季南十分痛苦,像被闷在一个透明塑料袋里找不到出口的蚂蚁。
他小小的脑袋里,对“列举”这个词的概念完全是模糊的,一番纠结后,季南无奈地放弃,最后空下这道题。
过了一会儿,赵深走过来检查季南的试卷,指着那道空题说,“这道题这么简单,你为什么不写?”
季南抬头,睫毛一颤一颤地,老实回答:“我不会。”
“你不知道飞机、汽车、自行车吗?”赵深接着问。
“知道呀。”季南不假思索道。
好,赵深忍着,继续问:“那你不知道赤橙黄绿青蓝紫这些颜色吗?”
季南再次点头,声音清脆:“知道。”
赵深深吸一口气,继续忍着脾气,又问:“你没吃过苹果、梨和桃子吗?”
“吃过呀。”季南回答得干脆利落。
“你难道不知道芹菜、豆角、南瓜?!”赵深的声音不觉提高了几分。
“知道,还吃过呢。”季南一脸理所当然。
赵深:“那你为什么不写?”
季南一脸无辜,带着满心的困惑反问道:“往哪里写啊?”
赵深吃惊地看着季南,仿佛在看一个外星生物。
只见季南认真地解释道:“列举?跟谁列举?跟老师吗?怎么列举呢?是掰着手指跟他说吗?可是考试的时候肯定有好多小朋友呀,老师能顾得过来吗?还有我个子小小的,怕挤不进去哦。”
季南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底气。
听到这番话,赵深气笑了。
他少见地挠了挠头,然后一脸郑重地对季南说:“试卷上所有写着‘请说’‘请列举’的题目,都是要把答案写在试卷上的。只有明确说‘口语讲述’的才不用写,其余的都得写在纸上。”
季南眼睛一下子亮了,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紧接着,又嘟囔了一句:“那你不早说,害我都没做。”
得,恶人先告状。
赵深盯着季南,接着抛出问题:“你知道‘三’代表多少吧?”
季南点了点头,胖乎乎的小手随即伸出来,一根一根认真掰着手指头数:“1、2、3 。”
赵深“嗯”了一声,“题目要求写几个,你就写几个。哪怕知道的再多,也得按照要求写,明白了吗?”
季南仰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乖巧地再次点头,脆生生道:“嗯,知道啦。”
赵深看着季南,将试卷往他笔下一推,“那现在写吧。”
原来季南不是不会做题,而是不懂题目的要求,找到问题的症结后,赵深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从那之后,赵深调整了辅导方式,不再一上来就给季南讲解法,而是将重点放在引导季南理解题目上。
每拿到一道题,他都会先带着季南分析题目,耐心解释题目中的关键词、关键要求,帮助季南拨开迷雾,直到他了解题目的真实意图后,才让他动笔。
不知不觉间,赵深好像自然而然地承担起季南的老师以及父母的角色。
季南不专心的时候,比如咬笔头、玩尺子、看窗外、写着写着字开始画圆圈……当季南走神,赵深都会轻轻敲几下桌面,将季南的思绪拉回来。
季南回过神,冲着赵深尴尬地“嘿嘿”两声后,又重新拿起笔继续做题。
有几次,季南写着写着,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每当这时,赵深都会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季南身上,然后等林英过来接他。
林英接到赵深的电话,匆匆赶到韩家,看到趴在桌上熟睡的儿子时,觉得不可思议。在她记忆中,季南只有玩积木玩得精疲力尽时才会呼呼大睡,如今竟会在学习时睡着。
想起半年前,季南还对学习毫无兴趣,整天只想着玩,可现在,为了能和赵深一起上一年级,竟然这么努力。
林英既惊讶季南的变化,又对赵深充满感激。每次来接季南,她都会给韩奶奶拎一些东西,比如,牛奶、蔬菜、鱼,又或是几块新鲜的排骨……韩奶奶每次都热情推辞,可林英总是笑着坚持,说这是一点心意。
渐渐地,两家的关系也愈来愈近。
壮壮见季南学习的那股认真劲儿,心里也开始慌了。
不过,壮壮打心底里觉得自己的学习底子比季南好,就算季南现在努力,考试成绩也肯定比不上他。所以,当老师宣布季南以优异的成绩考进全校前60时,壮壮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同学们,这次考试成绩出来了,咱们全班同学表现出色。进全校前六十名的同学有十五位,其中有老师意想不到的同学,给了老师很大惊喜。”小花老师说完扫视全班,目光在季南这一片停留了一下。
季南紧张的在桌下绞紧手指,壮壮却对季南说:“老师说的肯定是我。”
季南开始掐自己的手。
老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接下来我一一公布:赵深,全校第一名,班级第一名;高彦青,全校第五名,班级第二名……”老师一边念,同学们一边发出阵阵惊叹和掌声。
季南一边为赵深鼓掌,一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下面这位同学,他的成绩真的出乎老师意料。等我念完名字后,请大家为他热烈鼓掌。他就是……”老师故意停顿了一下,制造悬念。
季南坐在座位上,紧张得双手抓住桌沿,眼睛时不时地往后瞟。
赵深看着季南,给他一剂强心针,让季南慌乱的心瞬间安定了几分。
季南深吸一口气,可心跳还是加速,那“砰砰”的声音仿佛要跳出胸膛。
终于,老师大声念道:“季南,全校第九名,班级第三名!”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季南愣住了,天呢,季南?季南?
老师念的是季南吗?
那个季南是自己吗?
季南好像傻掉一样,震惊地看着老师,又看看同样一脸震惊的壮壮,最后转头看向身后的赵深,嘴唇颤抖着轻声问:“是……是我吗?”
赵深微笑着点头,肯定道:“是。”
天呢,季南好开心。
他“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晕晕乎乎地从老师手中接过试卷,然后飞快的跑下来。
他做到了,他能和赵深上同一个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