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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夜回淮宅 ...

  •   淮与靠在后座上,手机屏幕还亮着李叔刚发的消息。窗外忽然噼里啪啦砸下雨点,挡风玻璃上的水珠被雨刮器碾成一道道模糊的光痕。

      霓虹灯牌在湿漉漉的车窗上晕开,便利店门口的学生们慌忙躲雨,书包顶在头上跑过水洼。

      他无意识的用手指碰了碰冰凉的车窗,雨水在玻璃外蜿蜒成细流。手心突然震了一下,屏幕上方弹出一条信息。

      父亲:上车了吗?

      与谁:嗯,下了雨会晚点到。

      淮与盯着手机良久都没等来淮铭以的回应,靠着车门在摇晃中睡着了。

      淮与在李叔轻拍肩头时惊醒,手机从膝头滑落,屏幕亮起淮铭以十五分钟前回复的「知道了」。

      夏季的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只剩下车顶残留的雨滴顺着天窗边缘缓慢爬行。

      别墅的玻璃幕墙倒映着阴云未散的夜空,防滑铝板台阶上留着未干的水痕,感应灯随着脚步次第亮起,庭院自动喷淋系统开始冲刷石材。

      空气中不是刚下过雨的凉爽,反而是潮湿与温热并行。

      他刚走进去就听见淮铭以的笑声在大厅里回荡,阿姨给他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干净的一次性拖鞋,示意他换上。

      “哈哈哈哈,舟总这是什么话,你回来我能不去接你吗?明天一早我就带着小与为你接风洗尘。”淮铭以完全没注意到门口的动静,还在和电话那头的人谈论什么,“哎!其他的事明天再说,你把航班发给我,明天准时接你!”

      淮与取下肩上的书包袋,阿姨顺势接过:“少爷,给我吧。”

      “谢谢。”

      “哎。”

      淮与一切都处理好后就站在原地,就像在等待下一步的指示,李叔也不敢有多的动作,只有阿姨离开去准备晚饭。

      伴随着“啪”的一声,淮铭以关上眼前的笔记本电脑,转过身。

      “杵在那里干什么。”

      李叔接收到信息才伸出一只手,带着淮与往客厅方向走去,淮与低着头苦笑。

      上一次回来的时候,李叔带着他先到客厅,最后被嘲讽没有一点规矩。

      对于淮铭以来说,他的行为是否符合规范,取决于今天心情怎么样,而不是事实。

      淮与停在真皮沙发三步外,看见淮铭以松垮的领带堆在金属茶几边缘,他的身上还穿着硬挺的西装,略有些褶皱,应该是刚回来不久。

      李叔无声地退到酒柜阴影里,水晶吊灯沿着淮铭以眉骨切下,在他眼窝处凝成两道深壑。

      淮铭以头也没抬,淮与走到他面前时,他先看到的是淮与脚上的一次性拖鞋,不耐地在阴影下蹙了蹙眉。

      “怎么穿一次性的。”

      淮与觉得有些可笑,淮铭以大概忘了,是他去年吩咐阿姨说,以后自己回来都穿一次性的拖鞋。但淮与并没有点破,沉默地站着,等待淮铭以再发号施令。

      “吴妈。”

      厨房里立即传来一声回应,紧接着就是一阵还算快的脚步声。

      吴妈绕到沙发另一侧,身子微微前倾,声音低低的:“先生。”

      淮铭以头转向吴妈一侧抬起,浓眉压着眼窝,折出刀锋般的阴影,单眼皮在高挺鼻梁两侧划出冷厉的弧度。下颌折角被水晶吊灯镀上光泽,像是钢锻打完毕未及收刃的剑脊。

      “少爷怎么穿的是一次性的拖鞋。”

      吴妈眼神乱瞟,慌乱无比,弱弱的开口:“不是先生说,以后少爷回来穿一次性的拖鞋就可以了吗?”

      淮铭以一愣,反应过来自己的确曾火气上头说过这样的话,但他还是迅速再皱起没反问。

      “那难道你们就不知道根据实际情况变通吗?明天是舟总回国的日子,我不是和你们吩咐过了吗?让舟总看到淮与穿的是一次性拖鞋,像什么样子。”

      “是,是,是我的失误。”吴妈立即承认自己的错误,道歉。

      淮铭以似乎觉得还不够,冷冷地说:“好啊,那就这个月工资减半。”

      “先生,先生是我的问题,我错了能不能……”

      “李叔记着。”淮铭以根本没有理会吴妈的哀求。

      李叔点头:“是。”

      淮与皱眉,后槽牙咬的死死的,但不敢有太多的动作。

      淮铭以这才转过头看向几乎有半年不见的儿子,目光中带着强烈的打量。

      “你这是什么发型。”语气里充满了嫌恶。

      淮与如实作答:“学校检查仪容仪表,我不合格去剪的。”

      “嗯。”

      淮铭以难得没有再多为难淮与,只是和吴妈说自己要去洗浴,便离开了。

      淮铭以走后,淮与才有自行活动的资格。他坐在另一旁沙发上随意翻看了两下茶几上的杂志,又无趣的打开手机。

      习惯性地打开社交软件后,群聊栏的红点阵急促闪烁,消息条在栏目中不断变化。

      赵瑞泽:那就下周二吧!我们去东湖怎么样?

      夏舟霖:你不是说快考试了很焦虑,要找淮与补习吗?

      赵瑞泽:学习归学习,放松归放松,一码归一码。

      黄传睿:[回复]行啊,我都可以。

      陈杰:是去骑行吗?

      CenSu:我都可以。

      等等。

      CenSu是谁。

      与谁:@CenSu这谁。

      陈杰:谌哥呀。

      与谁:哦。

      拉他进这个群干嘛?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赵瑞泽:淮神,我们周二去东湖骑行,你去不去?

      与谁:不补课了?

      赵瑞泽:离月考不是还有两周吗?周末再去找你。

      黄传睿:真是被你计划的妥妥的。

      赵瑞泽:哈哈哈,必须的!

      与谁:嗯,到时候给我发信息。

      赵瑞泽:好,所以你去不去东湖呀?去放松放松。

      与谁:去。

      夏舟霖:好的,那我们在梨园地铁站C出口集合。

      陈杰:OK[笑]

      夏舟霖:淮与,你加一下谌述好友,方便一点。

      淮与蹙了一下眉,他很少加好友,微信注册了好几年,列表里也就九个人。

      他正盯着手机里夏舟霖的信息,李叔缓缓走来,朝他递过来一杯水。

      “少爷,喝水。”

      淮与抬起头,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先上去洗浴了,待会儿就可以就餐了。”

      “好,我不是很饿。”淮与将杯子递回去又问。,“阿姨去哪了。”

      “她…”李叔转过头环视了一圈,正好看见从二楼下来的吴妈,“她刚从二楼下来。”

      淮与站起身朝楼梯走去,吴妈正走下最后一节台阶停在他面前。

      “少爷,房间我都整理过了,床单被褥都是新换的,衣柜里的衣服都清洗熨烫过了。”

      淮与道:“知道了。”他注意到吴妈通红的眼眶,转过身和刚走过来的李叔说,“李叔,阿姨扣的工资你补一下,就从我生活费里扣。”

      “好。”

      吴妈听到后却感觉很慌张:“不行,不行的少爷。”

      “有什么不行的。”

      “的确是我工作出了问题,扣工资很正常。”吴妈道。

      淮与说:“父亲也不会真的扣你工资,如果扣了,我每个月生活费多,我补上就行。”

      淮铭以在物质上的确从未亏待过他,生活费每个月都不少,他又不怎么花钱,每个月都存下大半。

      “谢谢少爷。”

      淮与点头:“我上去看一下我房间。”

      ——

      淮与顺着扶梯向上,二楼走廊的尽头挂着一张全家福,他不禁走上前去,触摸了木质相框,又转身离开。

      房门打开的刹那,夜风卷着香樟叶扑进眼眶,他偏头躲闪时,瞥见阳台门大开着,反手关门的瞬间风力减弱,纱帘已垂落成静谧的月光。

      刚刚才下过雨,这时窗外的风还很大,树木的萧瑟声不断,枝桠快要漫过阳台栏杆,几乎是要入侵这间屋子的架势。

      淮与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将手心放在床面四处滑动,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坐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想起身去阳台看看,房门却被敲响。

      “少爷。”

      淮与又转过身去开门,吴妈拿着一双熟悉的拖鞋在门口。

      “少爷,换这双拖鞋吧,换好之后就可以下楼吃饭了。”

      “知道了。”

      淮与回房换好拖鞋,跟着吴妈一起往楼下走,淮铭以已经洗完穿着浴袍坐在餐桌前等着了。

      他走到餐桌前,阿姨帮他拉开椅子,他到了声谢坐下。

      “明天一早我们去天河机场接舟霖的父母。”一道声音冷不丁的在淮与对面响起。

      “知道了父亲。”

      淮铭以轻哼一声,将手中的报纸抖了抖,递里一旁的李叔:“知道就好,见到舟总知道什么表现吧。”

      “嗯。”

      阿姨推着餐车从厨房里走出来,将菜一道道端上桌,然后递给两人一块热毛巾。

      “谢谢。”淮与擦过手后,将毛巾放在阿姨伸过来的手上。

      餐桌上没有别的动静,只有餐具于磕碰时发出几声脆响,他望向餐盘里撒满了星星点点的绿,只是不停的喝排骨汤。

      淮铭以吃的很慢,淮与也不能先行离桌,于是便喝了一碗又一碗,最后只好盯着碗里清凉的油花,打发一点时间。

      最后实在撑不下去了,淮铭以恰好此时放了筷子,擦了擦嘴。

      “回房。”淮铭以朝空气扔出一句话,“你也过来。”他在经过淮与身旁时敲了敲两下桌面。

      淮与愣一下,不明白淮铭以喊他有什么事,端起碗将剩下的汤入肚,整理了一下跟了上去。

      淮铭以的房间在一楼主廊上,从前他的房间也是在这一层,只是后来搬到了二楼。

      走廊里没有开灯,淮与穿着双码数差不多,甚至有些小的拖鞋踩在深红的地毯上,由于不太记得淮铭以房间在哪一扇门后,他左右查看两旁的房门,一点点清幽的月光从走廊尽头渗进来。

      他停在一扇半开的门前,歪着头看了看里面的灯光,轻敲门扉。

      “父亲。”

      屋内传来钢笔上盖的声音:“进来。”

      他推开门,转身时将门带上,淮铭以的房间和书房是合并在一起的,淮与走近后先看到的是坐在书桌旁的淮铭以在处理手里的文件。

      他走到书柜旁,淮铭以从文件堆里抬起头,取下鼻梁上的眼镜。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不知道。

      他最近在学校也没有什么动静,他想不到除了开学典礼那天以外的事情,但那事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淮与手攥着衣摆,道:“不知道。”

      男人站起身从淮与面前走过,两人靠近时,淮与不由地往后撤几步,但男人并没有注意到,只是轻声朝身后的人说。

      “跟进来。”

      淮与听话的跟在他身后,绕过木质书柜走进卧室。

      这大概是他自从搬出去独居后,第一次进入淮铭以的卧室,胡桃木四柱床垂着同色系织锦床幔,智能灯带沿着石膏线爬出幽蓝的光晕,床尾处还搭着一件深色大衣,快要滑落到地上。

      但他的目光从一开始就黏在床上方悬挂着的一幅相框上——是一张艺术照。他却感到十分讽刺,特别是那条纯白的婚纱。

      淮铭以走到床边,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红色丝带包装的精美礼盒,淮与冷冷地看着他的动作,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给你的。”

      淮与面目表情的接过礼盒,他注意到丝带上缠着了一张贺卡,但没有将贺卡的正面翻过来查看上面的文字,只是定定地望了一会儿。

      “谢谢父亲。”

      淮铭以微微点头:“生日快乐,今年有点忙,搞晚了。”

      “没关系。”

      当然没关系了,他不过生日,不收礼物,从七岁起就这样不仅如此,他厌恶这个日子,不明白和平时过的每一天有什么不同。

      淮铭以当然也不是晚了,是忘了,他这个所谓的大忙人怎么会记得自己儿子的生日,只不过是李叔在他下飞机时随口一提罢了。

      而淮与的生日早就过了,是在今年的五月份,而现在已经九月份了。

      “这个月生活费和生日礼物转你卡里了。”淮铭以转身关上抽屉。

      “谢谢父亲。”淮与不知道说什么,于是道,“那我回房了。”

      “嗯,去吧。”淮铭以补充了一句,“你乖乖的,你这一生都会过得很容易,所以不要给我找麻烦。”

      “是。”

      ——

      清早,淮与是雨声吵醒的,暴雨边打着玻璃,窗帘被夜雨浸透半边,皱巴巴的粘在玻璃门上,地毯边缘晕开不规则水渍,他起身穿着拖鞋踩过时,地板发出湿漉漉的闷响。小心翼翼地踏过地板,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淮与起得早,昨晚又下了暴雨,这会儿窗外天阴沉沉的,好似傍晚。

      他感觉脑袋有些晕晕的,思考了一会儿后,走到浴室里,准备冲个澡,洗洗身上的疲惫,否则待会儿见到淮铭以不知道会被数落成什么样。

      他踏进淋浴间,转身关上玻璃隔断门,房间的空调冷气开的很足,整个浴室都是冷飕飕的。

      淮与把水温旋钮往右拧了一点,玻璃隔断很快蒙上了白色的水雾,沐浴露泡沫顺着小腿流到防滑垫,在瓷砖缝积起小山丘状的白色泡沫堆。

      将泡沫冲干净后,他扯过挂钩上的灰格纹浴巾,囫囵擦着滴水的发梢。电动牙刷在空气里嗡嗡作响,薄荷味的泡沫顺着嘴角滑向下巴,最后他将刷头放回充电座。

      转身推开磨砂玻璃门,刹那,空调冷风劈头浇下来,后背未擦干的水珠激得他打了个寒颤,浴室外墙凝结的水滴正顺着大理石纹路往下爬。

      淮与走到衣柜前推开柜门,里面整整齐齐地挂着不同款式的T恤,但看起来都似乎小了不少。他这才想起这些衣服和两三年前是同一批,每次回来衣柜里挂着的是洗过的,但从未换新。

      他无奈地从衣架上取下看起来最大的那一件T恤,套上后又挑了一件深色牛仔裤。

      一切准备工作都完成后,他走出房门下楼。

      “少爷,您起这么早。”

      “嗯。”淮与坐在餐桌前应道。

      那个阿姨从厨房里走出来像,往桌上放了一杯豆浆。

      “你不喝牛奶吧,刚刚磨的豆浆。”

      淮与望着那杯还有些许浮沫的豆浆,道了声谢:“谢谢。”然后一饮而尽。

      现在还算早,淮铭以还没起来,可以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吴妈呢?”淮与简单吃完早餐,问。

      阿姨低头刷着手里的杯子回:“应该在后花园,我去叫她。”

      淮与道:“不用了,我刚好去看看。”然后往花园走过去。

      相比刚起床那会,天亮了些,阳光撕开云层的包裹,向天地间分去一点光亮。

      淮与推开花园的门,脚下的石子路不由得使他打滑了一下,他手扶在门框处停留了一下。

      花园青石板缝里蜷着泡发的细叶,叶脉吸饱雨水胀成半透明。石柱基座积了圈浅水洼,倒映着阴沉的天色,常青藤枯枝斜插水面,云影碎成絮状浮萍。

      他走过池边的卵石堆,感觉心口闷闷的,难受的紧,但却想多待一会儿。

      夏季,木槿花开得正盛,一场暴雨过去后,鲜红的花瓣在园中零落,在一致的绿叶中格外亮眼。

      他往右边台阶方向走过去,正瞧见吴妈在修理秋千四周胡乱攀爬的枯条,残叶散了一地。

      “吴妈。”他出声喊她。

      吴妈从枝条中抬头:“少爷。”她站起身问,“您起这么早,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淮与想了想,小声说:“我昨晚忘记关阳台门了。”

      “哦。”吴妈立刻明白过来,“没事,我现在就上去处理,先生不会知道的。”

      “麻烦了。”

      “不会。”吴妈收起手里的工具,站起身,“那我先去了。”

      “好。”

      吴妈是从小看着淮与长大的,在生活上也总是她在照顾,淮与不是第一次忘关阳台门,之前就因为这事被淮铭以狠狠罚了一次,所以她明白淮与的慌张,立刻上楼去处理地上的水渍。

      淮与看到吴妈的身影出现在二楼他房间的阳台时松了一口气,转过头看见一旁的毛巾,拿起擦了擦秋千上的雨水。

      他坐在秋千上轻轻地晃着,花园里全是泥土的清香,空气也没有那么潮热,吹起来很舒适。

      他靠在秋千靠背上晃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果然有很多未读的消息,群里的信息他随便瞄了两眼,没有在意,退出去时发现手机下方栏目里有一个红点。

      淮与点进去是新好友申请——我是谌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夜回淮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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