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秘密 ...
-
仿生实验室不是规则积木堆叠起的梵尔希学院，是理性、科学、数据共同孕育出巨型蜂巢，在永远一视同仁的机械女声和浩瀚的数据代码面前，人的阶级感被前所未有的削弱，但另外一种叫做群体意识的东西又在缓慢滋生。
当然，像关进洗手间泼水、在储物柜上乱画的离谱桥段不会发生在这里，除非你想立刻被克莱因教授逐出实验室。
可霸凌从来不止这一种方式。
“今天的任务，分析70种仿生皮材料。”
目前市面上的仿生材料多如牛毛，肉眼很难分辨差别，他们需要一个个观察记录，寻找无论是视觉、触觉、延展性上都最适合用来模拟人类皮肤的材料，可以想象这是一项多么繁重又枯燥的工作。
除了简潋，实验组的成员大多都是很有背景的权贵，甚至上上届繁星奖得主的孙子也在其中。所有工作台前都围着热热闹闹的围着好些人，他们志得意满、谈笑风生，而简潋占据的位于右下角的那座料理台冷冷清清，形成鲜明对比。
简潋侧身坐在泛着银色流光的实验桌前，他脸上架着具备数据流可视化功能的单频眼镜，原本浅咖色的瞳孔在荧光的反射下呈现出淡淡的紫氲，他脊背挺直，扶在探测仪上的左手干净漂亮。
“他好像真的准备自己完成所有记录……”
“我还以为他起码会尝试挣扎一下，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跟他组队。”
“故意装样子呢！估计心里已经快急哭了……”
大家都觉得这个被孤立的特招生只是在佯装镇定。
然而那道清挺的身影丝毫不为这些冷落所动摇，简潋整理一下右手的纳米手套，微微躬身去观察显微镜下的薄膜，露出一截洁白光滑的后颈。
“我可以跟你一块吗？”叶淮舟抱着他记录仪走了过来。
听见耳旁的声音，简潋从显微镜前抬起脸。
那张戴着银色眼镜的冷白面孔在眼前骤然放大，叶淮舟不禁呼吸一滞。
……太漂亮了吧！
他脸上的神色因为专注显得格外冷感，镜片后的瞳孔像覆着一层冰晶，叶淮舟还以为自己会被冷酷的拒绝。没想到简潋朝他点了点头，“坐吧。”
叶淮舟勉强压抑住内心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的拉开凳子，在简潋身边坐下，“我，我来帮你记录数据！”
简潋操作的动作干净利落，对细胞粒的分析也准得离谱，有了叶淮舟的辅助，他们比其他人用更快的速度完成了实验报告。
数据匹配精度——100%。
顾瑾年当场宣布了这个结果，实验室众人表情各异，叶淮舟的脸因为激动微微发红，他欣喜的转过身去想要同简潋庆祝，却发现他神色不明的望着头顶那块闪着蓝光的的全息墙，眉眼间不仅没有喜悦，反倒有种淡淡的忧伤。
“怎么了……你不开心吗？”
简潋收回目光，抿了抿因为实验室的低温而微微发白的唇瓣，“开心。”
已经过去了一周多了。
克莱因教授依旧没有现身。
即便他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所有的任务，除了准时返回的实验分数，这位教授连句评语都没给过。
或许作为投资人的顾瑾年会有办法。
简潋将脸转向那个站在不远处的人，顾瑾年刚宣布完考核成绩，如今正被一群组员包围在中间，他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一一耐心回复众人的问题。简潋望向他的时候，他也正好望过来。
两人的目光隔空交汇。
简潋突然歪了下脑袋，像猫咪一样尖尖的唇峰调皮的翘起。
家世优越，又彬彬有礼，这样完美得像个假人一样的顾会长……应该不会拒绝来自同学的请求吧。
简潋的宿舍在顶层，房间里有宽阔的客厅和阳台，烤箱、洗碗机、智能浴缸一应俱全，他不知道其他学生的房间布局是不是也都如此，但明显和叶淮舟那间只有一个逼仄厨房的宿舍很是不同，唯一的相同点或许只有那间双人卧室。
沐浴完后的简潋靠在床头，翻看一本叫做《怪物史》的生物图鉴，晶莹的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沾湿了他的浴袍衣领。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出现在余光里。
距离很近，几乎贴着简潋莹白的耳垂，带走了他发尾的一滴水珠。
顾瑾年按开了他身侧的夜灯。
”在看什么？”
简潋看得跟入迷，没抬头，从喉咙里模糊的“唔”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书当作回应。
那截玲珑的腕子白得几乎透明，居然把他身上那件睡袍都比了下去。
顾瑾年垂眸望去，书页上那个丑陋嶙峋的巨型生物让他控制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只一下，很快那张脸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温和。
“你怎么喜欢看这种东西？”顾瑾年语气无奈，“要睡觉了，小朋友，看这种书晚上会做噩梦的。”
简潋喜欢奇怪的东西。
或许因为他从小就是个怪胎。
起初是他三个月的时候，那时候简潋还是个整天在躺椅里咿咿呀呀的小团子，漂亮得像只洋娃娃，谁来家里都要逗上一逗，那日小姨来家里做客，院子里热热闹闹坐了一堆人。
简潋在小姨低头逗弄他时候，摇晃着肉乎乎的胳膊，抓住了那只涂着红色蔻丹的小指。
“——你、亲亲、爸爸！”
才三个月大的小团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掀翻了整个家。
后面父母离婚，他跟着母亲生活，在别的男孩子玩赛车、玩机甲、玩斗士卡牌的时候，简潋喜欢趴在学校后院的草丛旁边看蜗牛。
坐他前座的女同学往他抽屉里塞了情书，这是简潋第一次收到别人的信，为了表示感谢，简潋送了一只玻璃瓶给她——里面装着几只七星瓢虫，他还放了泥土和落叶，模拟了一个简易的生态圈。
然后简潋再也没收到过情书。
“不会，我觉得很有意思”，就像那只总是被欺负的奶牛猫一样，“你见过怪物吗？“
顾瑾年解手表的动作一顿。
简潋不知何时从书里抬起了头，他双腿交叠，姿态慵懒的倚在床头，目光悠悠的打量着床边的人。
“见过……”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可怕的场景一样，顾瑾年抬起胳膊，用手指狠狠捏了一下眉间，“……那真是个噩梦。”
床头柜上的通讯器突然闪起蓝光。
简潋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天使疗养院的短信。
他在离开学院之前，去了一趟告解室，没人知道他向神父忏悔了什么，但第二天他的账户里就出现了一笔巨额资金，他用那笔钱付清了疗养院一整年的费用，并且辞退那个一直中饱私囊的护工。
这条短信并不是来催债的，而是一段视频。
视频的角度看上去像是偷拍，镜头里能看到光滑得像贴了膜的蓝色地面，和两个相对而立的男人，他们似乎正在进行什么交易，交谈了一会之后，离镜头较远的那个人推开了身后的门，走了进去。
镜头摇晃了一下，视频随之结束。
视频里的人是谁？对面给他发来这段视频的人又是谁？
……疗养院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简潋陷入沉思。
他握着通讯器的手指轻轻收紧，重归漆黑的屏幕上倒映出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眼睛。
顾瑾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俯身问道：“怎么了？”
简潋迅速按灭屏幕，摇了摇头：“没什么。”他合上《怪物史》，将它放在床头，动作轻缓得像在掩饰什么。
顾瑾年没有追问，只是将一杯温热的牛奶递到他手中：“喝完早点休息。”
牛奶在瓷杯中泛起细微的涟漪，简潋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他忽然抬头，浴袍领口随着动作滑开一道缝隙：“顾瑾年，我需要一张能自由进出园区的通行证。”
顾瑾年正在整理袖扣的手指微微一顿。
月光透过纱帘在他脸上投下细密的网格，将那个完美的笑容切割成碎片：“虽然顾家确实是投资了克莱因教授的实验室，但军区对核心技术有管控严格，私自发放通行证……”他俯身拾起滑落的腰带，丝绸面料从指缝流过，“会让我很为难。”
简潋倾身向前，浴袍下摆扫过顾瑾年熨烫平整的西裤。
”那你会帮我吗？”
水珠仍缀在简潋的发梢，随着他微微偏头的动作，一滴悄然滑落，顺着颈线没入半敞的浴袍领口。房间的智能温控系统将湿度维持在恰到好处的舒适范围，可此刻的空气却仿佛凝滞了，带着微妙的黏稠感。
顾瑾年的目光追随着那道水痕，声音依旧很温和，“我帮你的话……我能得到什么回报呢？”
简潋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他慢慢将牛奶杯推远，瓷底与玻璃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你想要什么？”
“明天的仿生材料实践课……”顾瑾年的指尖突然点上他的眉心，顺着鼻梁缓缓下滑，“用新型活性胶体捏一个我的复制品，要能眨眼睛的那种。”
简潋默许了他的触碰，他的浴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的肌肤在暖光下像上好的羊脂玉。
“成交。”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秘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