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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天使疗养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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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实验室的落地窗,在银灰色的金属工作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简潋站在角落的操作台前,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他肤色冷白,在实验室的冷光下几乎透明,鸦羽般的黑发随意别在耳后,露出线条优美的颈线,指尖轻轻拨弄着恒温箱里的活性仿生胶体时,腕骨凸起的弧度显得格外精致。
这种新型材料质地柔软,触感近乎真实的人类肌肤,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泛着珍珠般的莹润光泽。
周围的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间时不时朝他投来轻蔑的一瞥,阳光穿过他单薄的白大褂,勾勒出清瘦的腰线。
“听说他今天要做顾学长的仿生模型?”有人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讥讽,眼神却忍不住往他那边瞟。
“哈,不愧是特招生,真会钻营。” 另一个女生撇撇嘴,手指卷着发尾。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顾学长是什么人?真以为捏个模型就能攀上关系了?”
简潋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只是垂眸调试着数据参数。
他抿着淡色的唇,单频眼镜上划过一串串精密的数据流,在镜片上投下幽蓝的光影。指尖在触控屏上轻点几下时,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泛着健康的粉色。
叶淮舟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记录仪凑了过来:“需要帮忙吗?”
简潋头也不抬,声音清淡:“不用。”
叶淮舟讪讪地退开,而简潋已经全神贯注地投入工作。
他修长的手指在胶体上轻轻揉捏,动作精准得近乎苛刻。
胶体在他的指腹下渐渐成型,鼻梁的弧度、眉骨的轮廓、甚至眼尾那一点极浅的笑纹,都被他细致地复刻出来。
实验室里的窃窃私语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有人不经意间瞥见他的操作台。
“那……那是……”
众人循声望去,呼吸一滞。
简潋手中的仿生模型已经初具雏形,可那不仅仅是一个粗糙的轮廓,它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用顾瑾年那副温润如玉的嗓音开口说话。
“怎么可能……”有人喃喃道,“活性胶体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简潋没有理会周围的骚动,只是专注地调整着最后的细节,他取出一枚微型感应器,轻轻嵌入模型的虹膜。下一秒,那双眼睛倏地泛起黑曜石般的光泽,连睫毛轻颤的频率都和真人无异。
实验室里鸦雀无声。
“数据匹配精度,100%。”机械女声平静地播报。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而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推开,顾瑾年迈步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在触及简潋手中的模型时微微一顿,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
模型也在同一时刻,缓缓抬眸,朝他露出一个如出一辙的微笑。
分毫不差。
实验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这……这不可能!未激活的仿生体怎么会……”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该不会……有人给他开过后门吧?”
“克莱因教授都快五十岁了,他也真是不挑,为了争夺资源什么下贱的事都做得出来……”
最后一句带着恶意的揣测格外刺耳。
简潋终于抬眸,冷淡地扫了说话的人一眼,对方立刻噤声。
而顾瑾年已经走到了他的操作台前,伸手轻轻抚过模型的侧脸,指尖在触及那抹微笑时微微一顿。
“做得真好”,他低声道,嗓音温润,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深意,“……你总是如此让人惊喜。”
得到了这样的赞扬,简潋却没什么欣喜的表情,
明明是个眼里凝着冰的美人,偏偏唇角天然上扬,仿佛随时准备勾出个蛊惑人心的笑,简潋静静地看着顾瑾年,“是你要求的回报。”
顾瑾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我会办到。”
天使疗养院在赛利区,坐城际交通过去要花上3个小时左右,还是在没有出现线路延迟、司机罢工等特殊情况的前提下,平时连吃一份带水果的套餐都要犹豫再三的简潋,爽快的掏了300块叫了一辆最低等级的专车。
实验园宿舍楼的门禁时间很严,如果他回来晚了,就只能在外面过夜了。
而银雾城连胶囊旅馆都要750奇亚币一晚上。
专车的司机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的拉美小伙,操着口音很重的英文同简潋搭话,简潋不搭理他,他便自顾自的抱怨起来,从他出轨邻居的女友到吐在他车里的醉酒乘客,他丝毫不在意有没有人回应他,说到激动处还要兴奋的挥舞两下手臂。
车里弥漫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气味。
简潋默默拉紧安全带,头一次生出了向上帝祈祷的冲动。
到达天使疗养院门口的时候,远处的天际刚刚染上一层橘红色的霞辉。
虽然是疗养院,从外部看过去和宫殿没什么两样,纯白色的建筑群在松林深处若隐若现,远看像一群停驻在人间的天鹅,主楼穹顶的彩色玻璃拼接着天使报喜图,当正午阳光穿透时,会在走廊投下七彩的光斑,恍若神迹降临。
简潋推开沉重的橡木门,消毒水的气味立刻被玫瑰香氛温柔裹挟。
前厅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水晶吊灯细碎的光。护士站的铜制铃铛偶尔轻响,戴着蕾丝头饰的护士们踩着软底鞋,像幽灵般无声穿梭。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陈腐空气混合的气味,当简潋推开304病房的门时,一股若有若无的精油香气钻入鼻腔,像是薰衣草,又掺杂了一丝甜腻的人工香精。
简潋不太确定,车厢里那股大麻味熏得他太阳穴生疼。
病房里,一个二十五六岁的护工正翘着腿搭在床边,运动鞋底蹭着雪白的床单,留下几道灰黑的印子。他低头玩着手机,游戏音效开得震耳欲聋,连简潋推门进来都没察觉。
直到简潋的阴影落在他身上,他才猛地抬头。
“操!”
护工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烟头掉在女人垂在床沿的手背上,烫出一小块红痕。
他手忙脚乱地去拍,却把烟灰抹得更开,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污迹。
他慌忙把手机塞进兜里,露出个谄媚的笑,“您怎么这个点来了?”运动鞋在地上蹭着,悄悄把床底下一个银色金属盒往里踢了踢。
“上周的护理记录。”简潋伸手。
护工额头渗出油汗:“那个......在护士站......”他说话时不断瞥向床底,喉结紧张地滚动。
简潋没有理会他的慌乱,目光重新落回病床上的女人身上。
即使在昏迷多年后的今天,那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下颌线仍能看出当年的风华,只是岁月和病痛早已将她雕琢成另一番模样,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永远不会睁开的眼睛。
她像一朵被抽干水分的玫瑰,在失败的婚姻里迅速凋零。
即便她对简潋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但这样的坠落无法不让人惋惜。
简潋伸手抚过她手背上的淤青,那里有很多留置针的针孔痕迹,像是被人暴力的反复拔插过。
“你被辞退了。”
没有争辩,没有解释,简潋直接拨通了疗养院负责人的电话,三言两语就让这个玩忽职守的年轻人收拾东西走人。
确认护工离开后,他仔细检查了整个病房。
床头柜抽屉里只有常规药品,输液袋虽然颜色可疑,但标签显示是正规营养液,床底、衣柜、卫生间都没有异常。
难道那条匿名短信只是想提醒他艾莉的护工有问题?
可是谁会这么好心呢……?
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她从始至终安然的沉睡着,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苦、或者温暖。
走廊上,几个护工正推着轮椅上的老人晒太阳,他们空洞的眼神随着简潋的身影缓缓移动,像一群等待投食的鱼。
三楼的窗口,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秃头男人正拿着手机:“是的,他刚刚离开......没做别的,辞退了那个护工......”
电话对面那道戏谑的声音似乎说了什么,男人额头上瞬间冷汗涔涔。
“.....好的好的,我会继续观察......”
简潋没想到刚过八点想要叫车就变得如此困难,导致他踩着点回到园区的时候,宿舍楼已经宵禁了,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顾瑾年。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回拨时,手机发出一声微弱的滴声,随即黑了下去。
简潋将没电的手机塞回口袋,转身朝实验楼走去。至少那里的休息室还能凑合一晚。
实验室走廊空无一人,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一盏盏亮起,又在他经过后悄然熄灭。最后一缕夕阳早已褪去,落地窗外只剩下一片深蓝的暮色。
经过拐角时,简潋突然停住脚步。
那里有一道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门缝下渗出的蓝光在地面投下一道细线,像是某种无声的邀请。简潋盯着那道门看了几秒,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金属盒。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仿制的虹膜镜片,是他前几天按照全息投影里的数据复制的。
他将镜片贴在右眼上,凑近门禁扫描仪。
“滴——”
“权限确认”,机械女声轻柔地说,“欢迎回来,克莱因教授。”
门无声滑开,一股混合着金属腥味和冷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初雪中混入了铁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