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同班同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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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十二分，淮遇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在闹钟响起前两分钟自然醒来。她伸手按下闹钟的暂停键，让房间继续保持寂静。九月初的晨光透过米色窗帘的纤维间隙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密的光斑。她赤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走到窗前，"唰"地拉开窗帘。
对面602室的窗户亮着灯。
淮遇眯起眼睛。那套房子空了整整一个暑假，窗台上积了薄薄一层灰。现在，一个陌生的身影正在厨房里忙碌。那是个穿白色棉布连衣裙的女孩，背对着窗户，正在往玻璃杯里倒牛奶。她的动作很轻，手腕微微悬空，牛奶以一条完美的弧线落入杯中，几乎没有溅起一滴。
女孩突然转身，淮遇来不及躲闪。六点十七分的晨光正好落在女孩脸上——她的皮肤在晨光中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眉毛比一般女生要浓一些，眼睛大而明亮，像是含着两汪清水。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嘴角，即使没有表情时也微微上扬，仿佛随时准备绽放一个笑容。
两人的视线穿过两栋楼之间七点八米的距离，在清晨潮湿的空气中相遇。
淮遇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拖鞋撞到了床脚。对面的女孩却笑了起来，不是夸张的大笑，而是眼睛先微微弯起，然后嘴角才跟着上扬的那种笑。她举起牛奶杯，嘴唇动了动，看口型像是在说"早上好"。
淮遇没有回应，转身离开了窗前。她刷牙时故意背对着窗户，但薄荷味的牙膏泡沫在口中炸开时，她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瞥向对面。那个女孩已经不在厨房了，只留下空牛奶杯放在料理台上，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七点整，淮遇最后检查了一遍书包：五本新教材按照课表顺序排列，笔记本的边角对齐，钢笔灌满了新墨水，学生证端正地插在透明卡套里。她对着玄关的全身镜整理校服——藏青色的西装外套熨得没有一丝褶皱，白色衬衫的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裙摆刚好在膝盖上方两厘米处。
电梯下降到十五楼时停住了。门缓缓打开，淮遇的呼吸微微一滞。站在电梯外的正是对面那个女孩，现在她换上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校服，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松开着，露出纤细的锁骨。女孩胸前别着高一(3)班的班徽，在电梯顶灯下泛着金属光泽。
"你好，"女孩的声音比想象中要低沉一些，"我是期小七，今天刚搬过来。"她走进电梯，站在距离淮遇一臂远的位置，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柑橘香气，像是刚刚用过柑橘味的洗发水。"早上在厨房看见你了。"
淮遇点点头，报出自己的名字："淮遇。"然后她盯着电梯按钮面板上跳动的数字，希望这段下行时间能过得快一些。
期小七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适，没有再说话。电梯下降到一楼用了四十二秒，这期间淮遇能听到期小七均匀的呼吸声，以及她书包带子摩擦校服外套的细微声响。
教学楼三楼的走廊上贴着分班名单和高一(3)班的座位表。淮遇在第三排中间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而紧挨着她的那个名字正是"期小七"。她的手指在名单上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走进教室。
期小七已经坐在位置上了，正低头整理课本。阳光从她左侧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她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淮遇拉开椅子时，期小七抬起头，一缕头发从她的耳后滑落，发梢扫过淮遇的手臂。
"看来我们要当一年同桌了。"期小七说，声音很轻，刚好能让淮遇听见，又不会引起周围同学的注意。她没有说"请多指教"之类的客套话，只是简单地陈述了这个事实。
淮遇"嗯"了一声作为回应，打开语文课本开始预习。但她注意到期小七的白色帆布鞋鞋带上沾着一点暗红色的泥土，像是刚从某个遥远的地方长途跋涉而来。鞋子的边缘有些磨损，但刷得很干净。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讲话。期小七坐姿端正，双手交叠放在课桌上，目光始终跟随老师的身影移动。淮遇用余光观察她，发现期小七记笔记时有个小习惯——每当写完一句话，她的笔尖会在句号上多停留半秒，像是在做一个微小的确认。
午休铃响起时，期小七没有立即起身。她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合上笔记本，将钢笔放进笔袋的特定位置。淮遇透过窗户，看见她独自走向操场边那棵最老的梧桐树，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用锡纸包着的饭团，小口小口地吃着，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中飘过的云。
下午两点十分，体育老师吹响集合哨时，期小七站在女生队伍的末尾。当老师要求两人一组练习传球时，她安静地等待最后一个落单的同学，然后自然地与对方组成搭档。淮遇注意到，期小七传球时总是控制着恰到好处的力度，让每个球都能舒服地落到对方手中，但她自己从不主动要求增加练习次数。
放学时分，天空突然阴沉下来。淮遇站在教学楼西侧的屋檐下，看着豆大的雨滴砸在水泥地面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她没有带伞，但并不着急——九月的阵雨通常不会持续太久。雨水的气息混合着泥土的味道涌上来，让她想起小时候雨后公园里潮湿的秋千。
"需要一起吗？"
声音从左侧传来，音量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吓到人，又足以在雨声中听清。期小七握着一把黑色折叠伞，伞面上沾着水珠，看样子刚从自行车棚过来。她的右肩有一小块被雨水打湿的痕迹，深蓝色的校服布料变成了近乎黑色。
淮遇摇头："谢谢，我等雨小一点。"
期小七点点头，没有坚持。但她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淮遇旁边半米处，望着被雨水洗刷的校园。一滴雨水从她的发梢滑落，沿着脖颈的曲线消失在制服领口。她的睫毛在雨天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浓密，像两把小扇子。
"我们住同一栋楼，"过了一会儿，期小七说，眼睛仍然看着远处的雨幕，"如果你改变主意，我可以在车棚那边等你三分钟。"
淮遇看着她的侧脸，发现期小七的鼻梁上有一颗几乎不可见的小痣。她在心里默数到三，然后移开视线："好。"
期小七撑开伞走进雨中，背影很快被雨帘模糊。淮遇数到一百，然后竖起外套领子，冲进雨里。当她跑到自行车棚时，看见期小七站在出口处，伞微微向一侧倾斜，留出了足够一个人站立的干燥空间。
回程的路上，两人保持着恰当的距离，肩膀之间足以再站一个人。期小七的右手举着伞，左手虚扶着伞柄下方，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隔音效果，让沉默变得不那么尴尬。
"左转比较近。"在一个岔路口，淮遇开口。她说话时没有看期小七，而是盯着前方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柏油路面。
期小七"嗯"了一声，调整方向。她的右肩又被雨水打湿了一小块，但她只是轻轻抖了抖肩膀，没有抱怨。
电梯里，期小七按下"6"键后，退到轿厢的另一侧。两人之间弥漫着淡淡的柑橘香气和雨水的气息。当电梯停在五楼时，淮遇迈出电梯前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回到家，淮遇透过厨房窗户，看见对面阳台上挂着那条白色连衣裙，在雨中轻轻摇晃。期小七站在落地玻璃门后，手里捧着早上那个玻璃杯，杯子里现在装着琥珀色的液体，可能是茶。两人的目光在雨幕中再次相遇，这次淮遇没有立即移开视线。
期小七举起杯子，做了个类似敬酒的动作，然后转身消失在房间深处。淮遇站在原地，数到五才拉上窗帘。她发现自己校服的左肩完全干燥，而期小七的右肩应该已经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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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同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