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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二十三章 心疼得厉害 ...

  •   ——01——
      走出两条街,随便挑了一家早点铺,点了杯豆浆坐下,而后给唐风打电话,问他们公司最近是否有车辆出入武汉。唐风尚未起床,带着睡腔答说,他也不清楚,得问底下的物流部经理。
      我毫不客气,叫他赶紧去问。
      他没二话,道声遵命,便挂断通话。几分钟后,他又拨电话回来:“不巧,我们昨晚刚发走一批物资,下批物资至少得一周后才能发出。怎么,你是有东西要带给我姐?”
      我如实道:“唐雅,她确诊了,所以我想搭你们公司的货车进武汉。”
      唐雅。
      从很久之前开始,我就很喜欢她的名字,唐雅,唐雅……有时闲来无事,我便会在心里喃喃自语地叫着她的名字,总也叫不够。
      每当我在心里念起她的名字的时候,她的身影就会在我的脑海里出现,无论我俩的距离有多远,她都好似就在我身边,哪怕我俩之间隔着整个太平洋。假如,我更用心些,有时我甚至能捕捉到空气里的她的气息,芬芳的,澄澈的,宛如一泓飘洒嫣红花瓣的清泉,沁入心脾,浇灌我的思念,也带我飘向她的身畔。
      对我而言,单是她的名字就已经足够美好,足够给我支撑了。以至于,即便是它后边跟着的,是“她确诊了”这样可怕的叙述,我也能说出口了。
      此时此刻,安静。
      整个世界都忽然安静。安静到,我可以听得到在手机的另一边,唐风猛然坐直了身体的声音。
      良久。
      良久后,他说:“你稍等,我再打给你?”
      半小时后,唐风的电话又拨过来,这一次,他已安排好了所有。他说,由于北京到信阳没有直飞的航班,所以他帮我买了高铁,同时他告知我抵达信阳后,昨晚出发的运输队负责人会在高铁站接站,然后带我进武汉。
      看一眼微信上的高铁票订单截图,发车时间是九点一刻,时间还算宽裕,我先是道声多谢后又嘱咐他:“小风,唐雅的事,暂时先别跟家里说,免得大家跟着担心。”
      唐风道:“明白。”
      ——02——
      高铁商务舱里,我将座椅放平,努力想让自己睡着。彻夜未眠,我知道自己应当入睡,哪怕只是一小会儿。可无论如何努力,我却怎么都睡不着,即使眼皮重的像山一样抬都抬不起来,可脑袋却仍是片刻都不肯停歇。
      它,不是在思考。
      它,只是脱缰的野马,乱窜乱撞,疲于奔命。
      我想要它安静。于是,双手握拳,狠狠地捶打。麻木的,没有痛觉;昏沉的,毫无知觉。只有泪水从紧闭的眼眸中流出,沿着眼角,无声地滑进双鬓。
      这是今天里我的第二次落泪。
      我不知这泪水所代表的含义,它,只是不停的在滑落。
      唐雅不喜欢我哭。小时候,我一哭她就不理我。老苏也不喜欢我哭。他总说,只有没出息的人才哭。所以,我已经好多年没哭过。因为,我既不想唐雅不理我,也不想做个没出息的人。
      可是今天,眼泪为何总是不知不觉的流下?
      我搞不清楚。
      我只能强迫它停止。
      起身去往车厢末端的洗手间,将水流拨到最大,用冰冷的水洗脸,一遍一遍,直到不再有泪水。
      车轮滚滚,一路向南。车窗外,初春的翠绿渐渐鲜活起来。我想,是呀,怕什么?何必庸人自扰,就算寒冬凛冽,也总有春光明媚。难道,我要顶着张半死不活的脸去见她?
      信阳东站出站口,接站的司机师傅大步流星迎上来道:“苏总是吧?我姓张,您叫我老张就好,是唐总安排我来接您的。”
      我挺惊讶,边与他握手边问:“您好,您好,咱们之前是见过?”
      老张道:“没有,是唐总,事先发了你的照片给我。”
      唐风现在做事,可真是滴水不漏。不过,能将戴着口罩的我一眼认出,老张也很厉害。
      我说:“张师傅,您肯定等了很久吧?给你添麻烦了。”
      老张道:“不麻烦,本来开了一夜车,我们也要在信阳休整。恰巧唐总打电话过来,都是顺道的事儿。”
      我当然知道这是客气话。
      未待我开口,老张又道:“苏总,咱往这边走。车大,近处停不下,所以得多走几步,您见谅。”
      我跟上他的脚步,说:“张师傅,您别老苏总、苏总的叫我。我叫苏然,你叫我小然就行。”
      老张毫不矫情,爽朗一笑,道:“好,小然。”
      老张说车停的远,并非虚言。我俩走了十多分钟才到达厅大货车的停车场,车门打开,车上还有位年纪稍轻些的师傅正窝在驾驶舱的后排酣眠。老张先将我安顿好,才介绍说那是他徒弟小李。
      老张很健谈,车开上路,他的嘴巴就几乎没停过,我只是简单的附和却也将事情原委拼凑了个七七八八。原来,昨晚运输队总共发出三辆重卡,车上载的都是小城各家企业捐赠的抗疫物资。早上唐风给他打电话,正是他建议唐风让我到信阳与他会合。眼下,之所以只剩他们一辆车,是因为另外两辆车已经先行开赴武汉,他是专程留下来等我的。
      世界上有一种人,天然便会叫人心生亲近,而老张就是这种人。
      他喋喋不休的诉说,言辞直接,犀利爽快,宛如正午的骄阳,非但不招人心烦反而令人心安。从信阳到武汉近三个小时的车程,我竟踏踏实实地睡了有两个多小时,最后还是他将我叫醒。
      他叫醒我的时候,夜幕即将落下,已是傍晚。
      我睡眼迷蒙,看看四周,问:“这是哪儿?”
      老张笑答:“睡迷糊了吧?我们已经到达武汉的东西湖区物流中心了,我的车只能开到这儿。现在你可以打电话,问问接你的朋友到了没有。”
      哦。
      我记起来了,路上我曾问过他此行的终点与抵达时间,并且提过许知非会来接我。
      话说完,老张解开安全带要下车。我将他拉住,从背包里掏出一沓早就备好的现金塞给他,道:“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老张再三推脱,最后拧不过我,只得收好。
      随后,他带着小李下车去安排卸货,我则留在驾驶舱里联系许知非。电话接通,许知非说他过几分钟就到,叫我先去物流中心正门等他。告别老张、小李和其他几位司机师傅,我拖着行李箱独自前往正门。
      正门外,马路旁。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武汉,封城中的武汉。
      空空荡荡的宽阔大路上,没有行人簇拥,没有车辆穿梭,只有灯光昏黄,透着说不出的寂寥。举目远眺,我忽然感觉,面前这条路长的好似没有尽头,不知通往何处。
      北风过境,带着丝丝冷冽,我不由地裹紧领口。
      苦笑。
      我自觉天性还算乐观,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可今天,我究竟是怎么了?情绪总忽上忽下,过山车似的惶惶难安,犹如惊弓之鸟。
      对,的确是惊弓之鸟。
      正如早间我对苏秒的剖白,我的确是在害怕,害怕她会死,害怕失去她。对于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不敢深想。可是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它。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它就在那里,就藏在我意识的最深处,虎视眈眈,随时随地都可能跳出来将我撕碎。
      我后悔了。
      后悔当初没能拦下她。
      ——03——
      道路尽头,一辆漆黑的吉普牧马人由远及近,缓缓行驶到我的跟前。来人从车上下来,尽管他身着风衣,脸戴口罩,但我却一眼就认出他是许知非。久别重逢,我下意识想要与他握手问好。忽然又想到眼下正值疫情,不适宜握手,于是略显尴尬的将手抽了回来。
      见状,许知非弯着眉眼粲然一笑,抬起手肘冲向我。
      碰肘礼?
      我只在电视新闻上看见过。
      碰肘后,他率先开口说:“小然,你不该来的。”
      我自知理亏,惟有认错:“对不起。”
      他道:“不用道歉,我能理解。”
      我说:“谢谢。”
      他道:“走,上车吧,我带你去见她。”
      老款的牧马人,底盘很硬,城市道路上行驶车里并不舒服,但我毫不在乎。因为此时此刻,我的脑海里盘桓着无数问题想要问许知非,只是一时不知该从何处开口询问,而许知非也没有等我开口,他直接将所有答案都抛给了我。
      他说:“目前为止,唐医生的病情还算稳定。不过,现在只是发病初期,病情的后续发展还要进一步观察。你能来也很好,有你陪着,兴许她会恢复的快些。另外,我已经问过她的主治医生了,唐医生是因为防护服破洞而感染的。当时她在给一位新冠确诊患者做主动脉夹层肿瘤的切除手术,在场医护都没能及时发现她的防护服破洞,直到离开手术室。”
      我惊讶于自己耳朵听到的内容,急于寻求确认:“给新冠患者做开胸手术?她主刀?”
      许知非答:“是的。我了解过了,当时那位患者的病情非常糟糕。恶性肿瘤,随时都有破裂的风险,如果不进行手术的话,他根本没可能撑下去。”
      我丝毫不怀疑医生的专业诊断,我只是心疼她。
      心疼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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