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月17日 ...
-
今天的一切都和其它时候一样。
但有两件事很值得记录。
一件开心的事，一件…也算是开心吧，但说起来会有点奇怪。
第一件开心的事是关于符文课。
虽然，我不喜欢符文课。
这门《初级符文术入门》，我非常想为这门课写出一点激动人心的描述，比如“古老的魔法文字交织成命运之线”，或者“隐秘的法阵蕴藏世界运作的密码”——但很遗憾，它目前在我心中的印象是：“好像进了技工坊，还不能摸锤子。”
这门课也是通用必修，在分系前也是基础课程的一门，但也是最容易被忽视的一门。
原因就是我几乎天天都在祈祷的“不要被分入符文系”的原因。
不说了。
当然我个人不喜欢这门课，还有别的原因。
就是因为我真的、真的不擅长这玩意儿。
都说符文术要求极高的几何感与逻辑思维，以及对魔力流速极其变态的敏感度。
说白了，就是既不能乱画，又不能乱放魔力，还得听老师慢吞吞地讲“第一线段必须从东南方向开始引申，否则就会形成左旋逆错结构”，然后花半节课把一个三角形画成个回形针。
可是我听课就听得不耐烦，所有的流程也都不擅长。
我完全用不好刻刀和画笔啊…
学期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海蒂教授今天临时布置了一个课上小测验：要在课桌上画出一个“基础储能符”，并测试是否能成功在符文中引导最基础的魔力流。
我一看手边那套学院配发的木制符文刻板，就头皮发麻。
咒语我记得，线也画得出来，可一放魔力进去——啪的一声，图案爆出一道白烟，像是魔法在冲我翻白眼。
“娜塔同学，再细一点，线不要颤。”
“好，已经偏了，擦掉重来。”
我已经连续三次听见“擦掉重来”这四个字，本来我已经决定放弃思考，就当画毛线缓解焦虑了，顺便幻想一下海蒂教授把我当成一个彻底的蠢材，说不定她会选择让我不要进符文系呢。
结果身边的那位组员蒂尔达突然凑过来，小声问：“你是不是快疯了？”
我抬头看她。
她是那种很普通的平民女生，棕发，雀斑，比我矮半个头，穿的制服还带点墨渍——但是眼睛亮得像刚从火堆里捞出来的星星。
“…没有。”这种人是我最怕应付的那种，所以只好干巴巴地回答。
她笑得很像在偷东西：“骗鬼吧你。你画符文的表情比我要去吃火蜥蜴还绝望。”
“我只是不习惯。”我咕哝。
“来，别气馁。”她突然从桌子下面掏出一小块提前刻好的木片递给我，“我偷跑了一步，偷偷刻了个小符——哎，听我的嘛，你把魔力导进去试试。”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快啦快啦，”她眨眼，“我都检查过刻线，不会炸的，最多冒点烟。你是水系的吧？水也不会着火。”
我本来不打算理她的，真的。
但她说这话的时候，那神情像是全帝国最重要的事就是让我点点头。
我…我没有办法。
我感觉脸上有些发烧，只好快速低头，来掩盖这一点。
一直低着头又不是办法，索性我就把魔力慢慢导入那块木片的引导槽。
和早上元素课上练□□术时那种暴烈的魔力回涌不同，这次是一种奇妙的体验——水魔力像细线一样被符文温柔地“抓住”，然后像在溪流中滑行。
下一秒，那符文“咔哒”一声启动，一道细小的水轮旋转而出，轻盈得像童话里的机关术。
哇！
我现在想起来都在傻笑！
“喔——成了！”蒂尔达小声地为我庆祝，握住我的手，“你控制得好稳哦，我之前还没试过让水系启动这个图案。”
我还没从“我真的催化了一个符阵”里回过神来，她已经手指一弹，甩出了一道火系火苗，跳跃着贴近那水轮。
“来，别让它灭了。”她说，“这就是合作——你来平衡水流，不要把火压下去，我试试看能不能叠加出蒸汽反应。”
“我、我不会…”我声音一点也不小地告诉她这事儿可能做不到。
“你会的。你元素控制比我好太多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那神情竟然没有半点酸意，只是认真、期待、像是我成功了，她才会开心一样。
不是我自恋。
很多时候我也不想和平民学生一起玩，只因她们在看到我做成某件事之后，大多数时候并不是恭喜我，而是嘲讽我永远也比不上贵族学生。
于是我照做了。
我压低了水的强度，控制水轮只从侧边带动符文旋转的内环，不压到蒂尔达那朵火。
火苗没有熄灭，反而顺着水的气流升高了一些。
蒂尔达“嘿”地笑了一声，像完成了什么伟大的恶作剧。
“成功啦！”她说，“快记下来！你刚才的魔力节奏是三段式的，是不是早上风雷那一套调整过来的？”
我僵着脸点头，心里却有点痒痒的。
我在这节课上第一次知道，原来符文不是单独一种语言。
它可以和水对话，也可以和火跳舞，甚至可以和一个热情到有点吵的自来熟同学共同完成一个“意料之外”的小魔法。
老师路过的时候看了我们一眼，居然点了点头。
“不错，蒂尔达、娜塔，合作实验可取。”
“娜塔同学，你今天是第一次驱动符文吧？记得把这个过程写进周记里，魔力导入结构很有参考价值。”
我抬头看她。
她没有在看别人。她是在看我。
目光中全是期待和鼓励。
“好的海蒂教授。”我大大方方地回话，脸扬得很高。
蒂尔达还在玩我的小水泡。
在我被教授转移了注意力所以没法控制水球的情况下，她用火花轻轻地烧我的水珠，气泡托举起来我的水，就能让水球不浇灭火花也不直接淋在她的手上。
“你也很聪明。”我说。
“谢谢你。”她说，手伸了出来。
被我灵巧一躲。
她看起来好像有点尴尬。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刚刚的表情很可爱，像我的妹妹，所以一时就没有意识到边界。”她局促地解释。
“妹妹？”这就真的把我逗笑了。在家里我可是大姐姐，而且，比起瘦小的蒂尔达，我看起来也更像姐姐吧。
“我应该比你大。”蒂尔达说，感觉理直气壮的，“你不要不承认，你的资料我有看过，比我小哦。”
我没有问她怎么会看到我的资料，只是她的态度真的很好玩。
也可能是我还沉浸在符文的成功里吧，也有些忘乎所以了。
当她提出以后还可以和我组队，课后也可以和我配合、她来花符阵我来注入魔力的时候，我居然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唔…怎么说呢，我知道这样以后，她就会是我的朋友了。
有朋友当然不是一个坏事，所以我说，这是一件开心的事。
接下来要记录的这件事，就有关于我的新朋友，还有，讨厌的莲。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无处不在，以至于我写日记都不得不把她记下。
总之，下午的最后时段是“战术演练观摩”课，也就是我们这批“潜力待观察”的人围在演练场外看别的小队上去被揍。
按学院那群老魔法头的说法，这是为了“加深对魔力运用与团队战术的理解”。
我对此课程的称呼是：“合法围观失败的魔法综艺。”
今天上场的是符文与元素联合队 vs. 高年级战斗组模拟队。
一般来说，都是低年级对阵高年级，就算是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今天，负责的助教老师不知道是什么企图，居然安排了一整队的平民学生和一队“磨刀霍霍”的贵族生模拟对抗。
他甚至选择的都不是课业较好的低年级平民学生，高年级那边却都是优绩榜上有名的学生。
我不想说那种会侮辱到我自己的话，但这么赤裸裸的恶意，我想大家都能明白。
不巧，蒂尔达就在低年级学生队伍里。
她站在队尾，手上抱着那张她自己设计的火焰反应符，看上倒是神采奕奕。
我本来不打算在意她的事——真的。可是，她一出场，我心里那根某种不愿承认的弦就开始嗡嗡地响。
比赛一开始，我就知道这局要完。
贵族组根本没留手。
她们用的是标准的三角鹰阵，风火两系主攻，后排还塞了个治疗挂件在做实时回复，这几乎就是真正的战场配置。
而蒂尔达她们的战术是…怎么说呢？
我既不忍心看，也不忍心记录下来。
——“拼命让符文放完一轮，然后看对面要怎么秒掉我”。
第一个回合还好，蒂尔达的水平比其她队员要高不少，设下的反应式火符成功阻挡了一道风刃，燃起一面火盾。
第二个回合，对面却直接从天上丢了个雷爆术，把整个盾架区炸得乌烟瘴气。
第三回合，她们彻底溃退，连符文都没来得及启用，蒂尔达被击倒前一刻还试图释放一次压缩火轮，结果被风斩打断，摔进护壁的边缘。
我眼睁睁看着她跌倒，手里的符文板也断成两半。
我的心脏也不知道是被雷劈了一下还是漏跳了半拍。
就算这是今天新交的朋友，我和她还没有真正的感情连系，看到这些还是会难受。
我想站起来，至少去看看她有没有事。但我当然不能动——观摩区禁止擅自离席，更重要的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为什么突然这么在意一个昨天还没说过话的人”。
“她不会受伤太重。”
一个淡淡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往旁边看了一眼。
莲坐在我右边的阶梯座位上。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她这段时间总是这样、总是这样突然出现在我旁边，动作简直轻得像猫。
她穿得还是那一套白蓝学院制服，连别针都和早上一样稳稳贴在肩章上。她的手指交叠放在膝上，眼神落在场上，但我总觉得她在看我。
我没有说话。
“她叫蒂尔达，是吧？”莲问，“火系元素，但很努力地学习符文。”
我没有理她。这可能是我的骄傲吧。
“其实她应该像你一样，更努力一点去元素系，而不是认命地就这样接受符文系。”
“有天赋的孩子，应该去她们该去的地方，而不是自甘堕落。”
我把头转向她。
这可能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把莲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这么漂亮这么完美高洁的身躯下，原来藏着的心也不过如此。
“符文怎么会是什么堕落。魔法史里讲过，摩根娜大帝自身就是一位符文大师，如果没有她设计的封印符阵，裂隙里的怪物并不能老老实实地被镇压这么久。”
“如果没有符文师去维护深渊裂隙，那仅仅靠元素法师去杀怪物的话，不知道把帝国最优秀的元素法师的魔力全都耗光，能不能把它们全都杀光呢？”
我从来没有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
可能我的日记里体现不出来，但我并不是一个很爱和人辩论的人。
但莲话里话外所表现出来的攻击性和偏见，真的是激怒我了。
她好像愣了一下，甚至是慌乱：“我不是——”
我管她是什么不是什么。
说到底，她一直以来试图对我表现出来的善意，不过是觉得好玩想来逗逗我。
我不是不明白她今天说这些的目的，我可不是傻瓜。
不就是因为我对她并不搭理，却把蒂尔达当作朋友，所以她就想通过羞辱蒂尔达，来告诉我不选择她就是堕落吗？
“我觉得莲大人应该和我们这些平民学生保持一些距离，不要自甘堕落了。”
说完我就，拂！袖！而！去！了！
我不管莲是什么表情，但是我总算是把这些天，不，其实是自从来到学院后就一直若有若无感受到的不适表达了出来。
莲一直都在关注我，只是这个学期后更甚。
所以以后请不要再用那高高在上的态度来靠近我、假惺惺地关心我了。
因此，我说这件事，是一个虽然复杂，但也算开心的事吧。
这以后，莲肯定就不会再来烦我了。
好了，讨厌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以后也不必再提及。
回到蒂尔达：她并不是那种输下一场比赛就自暴自弃的人，她之后还是笑着来找我。
我们今天一起训练了一个小时的符文。
事实证明我并不是做不好这件事，而是有所长有所短。对于元素和魔力的控制方面让我在符文能力的上限很高，只是确实我真的是符文刻画苦手。
蒂尔达说我可以没事的时候做做木雕，这可以锻炼我的手指。
我觉得是一个好办法。
嗯，今天先这样。期待明天的进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4月17日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