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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起去看流星雨 ...

  •   因为和嫌疑人亲属之间存在的瓜葛,在这场审判中,陈意川申请了回避。
      但他依然等候在法庭外,第一时间知道了审判结果。
      这个案子是尘埃落定了。
      可罪犯的儿子,涉嫌故意杀人,还得听候审判。
      据说,吴某在法庭上听见对自己的判决时一声没吭,倒是为了他那冲动犯错的儿子,哭嚎着求遍了法官、辩护人和陪审员。
      在发现于事无补后,他终于心如死灰,浑身僵硬得几乎是被拖离了法庭。
      走廊上的陈意川正好看见人被带走时的背影。从那生涩错乱的脚步中,他想象着,罪犯的眼中会是怎样的死气沉沉,或是悔恨不甘。
      他有他应得的惩罚,不能代人受过。
      即便那是他的孩子。
      法律的砝码是公平与正义,不向任何一方倾斜,只衡量真相与是非。
      陈意川边走边想。
      他想得太出神,以至于忘了避开出现在走廊另一端的林乔。
      直到人拦在自己面前,他才注意到这张英俊儒雅的脸。
      “陈意川。”
      “哦,是林律啊,抱歉刚才分心了,没认出你来。”
      “还在想着法庭上的事?”
      “嗯,判决结果比我想象的要轻,你的辩护很成功。”
      “会让你觉得失望吗?”
      “为什么?”
      “他的儿子报复过你。”
      陈意川笑着指了指墙上刻的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法平之如水”,语气略显轻松:“在这里,可不能有私人恩怨啊。”
      “让你受到这种威胁,也是我工作的疏忽。这周末你有空吗?不知能否赏脸聚餐,也给我个机会表示歉意。”
      对方关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陈意川觉得不太自在。
      “你别多虑,我从没怪过别人——而且周末我已经有安排了,实在不好意思。”
      “是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林乔停顿时,镜片上正好闪过的光泽,遮盖了他的神情,“不过你没空,真是有点可惜。听说明天晚上会有流星雨,我本来还想找人一起去看的。”
      “看来我只能在朋友圈欣赏了。”
      陈意川作出遗憾的样子。
      他怎么能告诉他,自己周末的安排,就是和别人一起去看流星雨。
      这个“别人”,不是别人。
      是盛柏原。
      其实他本人并不很热衷于这项活动。
      先不说天文台的预报是“有概率能见到”这种一听就知道没什么可能的话术。即便真有流星,他也不会傻傻对着一颗坠落的陨石许愿。
      但盛柏原说,这是约会。
      不仅如此,他还嘲笑他不懂浪漫:“你这么直的人,为什么会有男朋友?”
      陈意川差点没气昏过去。
      是他想有的吗?
      是谁分手好几年后还上赶着求复合?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无可救药的直男,他恨恨答应了这次约会,并为此做了些准备:
      比如在那天精心研究了个发型——虽然和平时差异并不大。
      又比如提前在车上准备了一大束玫瑰,还围了圈满天星加灯带的那种土里土气的经典款。
      做完这些的陈意川觉得,自己又有救了。
      总比只知道带望远镜的某人要好。
      “不是说约会吗?真是来看天上那几块石头的?”
      开车前往目的地时,陈意川余光瞥到副驾驶座上的人抱着花,却一直捣鼓着那副看起来很专业的望远镜,莫名有些生气。
      盛柏原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望了望,“万一真看见流星了,还能许个愿,让我们一生一世永不分离什么的。”
      那个人轻轻松松出口的话,也许是自己憋死都说不出来的。
      陈意川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平复突然加速的心跳。
      自从他们恢复情侣关系后,这小子的嘴一天比一天滑溜。和以往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自己的功力倒是没什么长进。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会为他不经意的情话心悸。
      有时陈意川想,他到底懂不懂这些句子的含义?
      一生一世,是随随便便就能许下的承诺吗?
      “你脸红了?”
      盛柏原凑近了,在夜色中端详他的侧脸。
      玫瑰的香气,随着距离的拉近,变得更加浓郁。
      陈意川嘴硬道:“没有。”
      “我不信。”
      他伸手要去开灯,却被人制止:“玩你的望远镜去!”
      他低声地笑了。
      像看不见的天鹅绒,纷纷落到陈意川心头。
      轻轻的,软软的。
      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岔开话题:“导航会不会出错了?你找的观测点是在这附近吧?”
      “是啊,快到了。”
      “那怎么一路开过来都没其他人?”
      “放心,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荒山野岭的。”
      “……”
      怀疑自己被嘲讽了但是没有证据。
      冷冽又清新的空气从窗外擦过,还带着几分夜露的潮湿。
      车辆驶过黑黢黢的山脉,像穿行在静止的巨浪中。
      陈意川觉得,自己真听见了海浪声。
      这并非幻听。
      他们的目的地,是山后的一片海滩。
      但是在看到空无一人的沙滩后,陈意川又怀疑是自己夜盲加重了。
      “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啊?”
      “不好吗?”
      盛柏原将头斜靠在车窗边,似笑非笑望着他。
      涛声呢喃。
      月色朦胧。
      海风吹得人心痒痒。
      陈意川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气氛还真有些暧昧了。
      不过现实和偶像剧,还是有些出入。
      两人在沙滩上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流星雨没看到,倒是招来许多不知名的小虫。
      为了不被虫子扛走,最终他们只能狼狈返回车内。
      才刚系上安全带,手机铃声就响起。
      陈意川接通电话,母亲略显激动的声音便传来:“小川,猜猜我和你爸在干什么?”
      “看流星雨……”
      “诶,你怎么猜到的——难道你也在等流星雨?”她很快开始了反侦查,“和别人一起?”
      “嗯……和朋友。”
      “这么安静——只有你们两个人吧?”
      “是。”
      “妈妈懂了,”声音里明显带了笑意,“那就先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啦!”
      “我觉得你没懂……”
      来不及解释,电话已经被对方挂断。
      盛柏原瞥了眼他无奈的神情,淡淡道:“阿姨猜得挺准。”
      陈意川目光幽怨,“但她一定猜不准,另一个人的性别。”
      对面犹豫了片刻,又开口:“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爱卿请讲。”
      “你爸妈交给我设计的那套新房,其实不是他们自己要住。”
      陈意川看着他认真的神情,隐约对接下来的话有了一丝预感……
      “那是打算给你和未来儿媳的婚房。”盛柏原果然说出他担心的那件事情,“他们想给你一个惊喜。”
      “谢谢,有被惊吓到。”
      除此之外,陈意川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没办法承担父母的期待。
      也没办法让他们失望。
      最好的做法,还是假装不知道,得过且过。
      逃避虽然可耻,但还是有些用处的。
      盛柏原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逼迫他去思考这个问题:“如果他们给的压力,大过了你能承受的程度,你会怎么选择?”
      陈意川很认真地想了一阵——
      “大过自己能承受的程度”,是个什么程度?
      大概是以死相逼吧。
      父母拿刀架在脖子上,或是站在天台上,对子女声嘶力竭地哭喊“不结婚我就死给你看”……
      曾经在狗血电视剧中见过的情景,一下子浮现在他眼前。
      于是他很诚实地说:“我会妥协。”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给出自己的回答后,他看见,盛柏原的眸色一瞬黯淡了。
      嘴角的笑,还是那么淡薄,却添了几分凉意。
      “算了,反正你一直都很听话。”
      他轻叹道。
      听话。
      陈意川很不喜欢这个词。
      从小到大,他规规矩矩的外表与行径,让这个标签,牢牢粘在了自己身上,甩都甩不开。
      要听话,听父母的话,听老师的话,听过来人的话。
      不能逃课不能抄答案不能早恋,读书时专注学业,毕业后即刻就业,一年内要和相亲对象结婚,三年内要抱上二胎……
      只有听话,才会学业有成事业顺利夫妻和睦家庭美满,几十年后,又是功成名就儿孙满堂人人艳羡……
      似乎完美得没有一丝偏差。
      他确实听了很多人的话,已经在别人描绘的道路上,走了很长一段距离。
      但是——
      盛柏原凭什么嘲笑自己?
      “我人生的叛逆期,是从遇到你开始的。”
      他沉住气,不想让它变成争吵的话题。
      但显然,对方今天是存心要和他吵一架。
      “在高中和一个男的谈了场恋爱,还偷偷摸摸不敢让别人知道——这就是你做得最离经叛道的一件事吗?”
      “盛柏原!”
      陈意川“啪”地又解开安全带,侧身向副驾驶靠,一手揪过他的衣领——
      很想对着这张惹人厌的漂亮脸蛋来上一拳。
      但他紧盯着他,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却迟迟未动手。
      “怎么了,舍不得?”
      是挑衅。
      也是事实。
      他无法反驳。
      衣领却反被人拽向身前——
      “那就趁现在,”盛柏原一字一句道,“好好爱我。”
      他用力吻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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