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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

  •   大汗淋漓后,冲去一身蒸腾,漫步在秋晚宁静的街头,本应是惬意的。
      但陈意川此刻心神不宁。
      林乔的意思,他不会不明白。
      他宁愿对方只是把自己当鱼钓。
      因为面对另一人的真心,远比愤怒要难得多。
      深呼吸,清凉的空气让头脑稍冷静了些。
      对面新开的商铺,暂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大概是某位室内设计师的个人工作室,玻璃锃亮,空间宽敞而摆设简洁。
      装修已完备,看来不久就能正式开业。
      豪华商圈一带,租金压力可不小呢。
      他这样想着,正要移开脚步,忽又瞥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出现在那间屋子里。
      盛柏原。
      这个晚上,他偶遇的第二个熟人。
      这种小概率的事,竟然都让自己碰到了?
      反复确认了没有看花眼之后,他不禁后悔,今天没去买张彩票。
      不过,盛柏原为什么会在那里出现?
      陈意川的大脑飞速运转:
      这是一家室内设计工作室。
      既然店主是搞室内设计的,而盛柏原也是学这个的,说不定两人曾在国外是同学。
      再联想到最近几天,他早出晚归的神秘行踪,陈意川迅速得出了自己的猜测——
      他很有可能,是忙着帮人家的新店开业。
      两人的关系,似乎挺亲密。
      可盛柏原本人却从未提起过,他在国内,还有这么个朋友。
      莫非,是不想让自己知道?
      健身房中,那些女孩子们的笑语,似又回荡耳边。
      听说,店主是个帅气的年轻人。
      他的心,忽然慌了一下。
      向前的脚步,亦停滞在原地。
      而此时的盛柏原,边低头看手机,边从屋里向外走。丝毫没注意到,玻璃门前不远处,还杵了个人。
      更不知道,那个人眼睁睁看着自己,把店里的灯关了。
      出来以后,还给门落了锁。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陈意川,隐隐察觉到,自己先前的推断有误。
      他不像是来帮忙的。
      他好像,就是这家工作室的老板。
      眼前的人拨通了某个号码,将手机贴近耳侧。
      转身一刻,正好与自己面对面。
      路灯从夜色里剪出他的轮廓,像一副冷冽的画。
      空气凝固的片刻中,陈意川听见,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你可以解释了。”
      陈意川“啪”地踢上门,抱臂立在某人面前。
      他一路忍着没说话。
      因为他预料到,一旦开口,恐怕他们就要在大街上吵起来了。
      而盛柏原也默不作声地,跟了他一路。
      无论他走得多快,他总在身后三步远的距离内。
      “后天工作室才开业,我原本想在那时告诉你。”
      “所以我出现得不是时候?”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仿佛察觉到自己怎么解释都说不清,盛柏原又闭上了嘴。
      “接下来,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供词!”
      陈意川按着他肩膀,让人坐下,摆出审问嫌疑人的那套严肃表情,“你的钱哪儿来的?”
      “卡里的。”
      “也就是说,你一直都有可移动资金。”
      是肯定句。
      他脸上阴沉得可怕,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盛柏原老实巴交地看着他,没吱声。
      “卡里有多少?”
      “五十万。”
      陈意川心里“咯噔”一声,被这五十万砸了个坑。
      恨自己太天真。
      光看见支付软件上那个数字,没想到盛少爷还藏了张银行卡。
      从个人存款来看,他绝对比自己更富有。
      那这些天,自己借他的钱、在他身上倾注的同情,又算什么?
      陈意川恍然大悟——
      穷人竟是他自己。
      “开工作室用了多少?”
      “大约一半吧。”
      那就是二十多万。
      四舍五入一下,说不定就是三十万。
      三十万啊!
      换成一元钢镚,都能叠出个世贸大厦!
      对许多人而言,就算当牛做马省吃俭用,也得好几年才能攒够。
      他就这样毫无顾忌地花出去了!
      真是过惯了少爷的生活,不知人间疾苦!
      陈意川急得凑近他面前,重重发问:“你知不知道现在创业环境有多艰难?那些资金亏空了该怎么办?”
      在他快要燃起的怒火中,对方却不紧不慢承认道:“是有一定风险。”
      他忍不住爆发,“盛柏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擅作主张!”
      怪不得挑挑拣拣看不上那些公司,敢情是留了个大招没放。
      那也得深思熟虑后瞄准了再放啊!
      作为友军的陈意川,遭受了万点暴击。
      脱口而出后,他才意识到,其实人家也没有义务,非得让自己知情。
      他并不是他的谁。
      有一瞬间,陈意川害怕,他会说出那样让自己失望的话来。
      但他没有。
      “我担心你不同意……”
      向来冷静的语调,带上了点示弱的意思。
      盛柏原的眼尾,本就有着微微下垂的柔和弧度,睫毛还生得纤长。平时摆出那副淡漠表情,倒还有几分生人勿近的气息。
      可现在,他有意缓缓抬起眼眸,欲言又止——
      这样的目光,陈意川在马路边被雨淋湿的流浪犬身上,也看见过。
      只是将人望着,就能轻易动摇一颗坚硬的心。
      “你明明知道,但还是选择忽略我的感受。”陈意川定了定神,沉住气,继续质问,“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我对你,一直都是真心实意。”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
      陈意川失神片刻,然后笑了。
      笑自己,总是那么轻易地,就被那个人捉弄。
      接着,他说了一句很无情的话:
      “你出去吧。”
      “去哪儿?”
      “随便,不关我的事!”他气冲冲地,从储物间里,把盛柏原的行李箱一个个地推了出来,“你不是还有很多钱吗?去找家五星宾馆,继续过挥金如土的生活!”
      “你答应过,不会把我赶出去的。”
      盛柏原这样说着,并没有阻拦。只是任凭他走向衣柜,将自己成叠的衣服也抱了出来,堆放在沙发上。
      “我反悔了!只准你骗人吗?”陈意川把怀里的东西撂在沙发上,瞪了他一眼,“你走之前,先把钱还给我!”
      盛柏原摇头,“现在还不能还。卡里那些钱,要用作后续的租金,合同都签好了,不能提前取出。”
      “五十万……全部?”
      陈意川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然后在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于是他也沉默了。
      慢慢后退了几步,靠在其中一个行李箱边。
      双腿突然乏力,跌坐下去。
      在大行李箱上坐了许久,陈意川自嘲似的,轻轻说了句,“算了,我不要了。”
      他真的累了。
      不想再为另一个人的生活和未来担忧了。
      也许七年的时间,把他们两人都改变了很多。
      也许他们之间,原本就存在生活观念和思维方式的各种差异。而步入社会以后,现实的压力才将矛盾揭露。
      其实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法院那些乱糟糟的离婚案件,他也听说过不少。经济观念不同的两个人,没办法维持近距离的生活。
      永远平不了的账、相互的猜忌与隐瞒、无可逃避的争吵……
      而吵到最后,无非只剩那个问题——
      谁爱得更多。
      趁剧情还没发展到那种地步,他决定及时止损,不让自己的心神继续耗费下去。
      盛柏原缓缓走来,蹲下身子,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真诚道:“对不起。”
      陈意川却盯着地板,喃喃自语:“为什么我总是要替你操心……为什么你只有一声道歉……”
      一滴泪,在两人之间穿过,坠在冰凉的地上。
      盛柏原微微起身,向眼前人靠近。
      他的手掌,抚过他脸庞。
      未落的泪被抹去。
      “我怎么又把你惹哭了……”
      他自责地轻叹一声,指尖稍用力,略微抬起陈意川的下颌。
      而后,在他唇边,覆上绒羽般温和的一吻。
      陈意川的泪,更不受控制地溢出,打湿彼此的唇畔。
      他太熟悉,这个吻的含义了。
      以往那些失意与迷茫的青春碎片里,也曾留下过如此轻柔的安抚。
      那时的他,能理所当然地享受这份眷恋。
      现在的他,该凭什么身份去承受?
      而他,又有什么资格,来给予安慰?
      于是醒过神来,终于将人推开,“我们已经分手了……”
      “嗯。”
      盛柏原低声应道,随即又贴上他的唇。
      陈意川再次把人推开,“我们还没复合!”
      “我知道。”
      盛柏原的手,托起他整个脸庞,继续深深吻下去。
      两人的距离,又被隔开。
      目光胶着于咫尺之间,翻涌着愤懑与愧歉,不甘与无奈。
      灯光与黑夜,皆在他以外。
      而他在他眼中。
      不平静的呼吸里,陈意川无言地望着那个人。
      冲动不知从何而起,令他揪住他的衣领,蓦然将人拉近——
      “还给我!我的时间,我的真心——”他恶狠狠地宣告,“还有我的钱!”
      还不起?
      那就用身体还吧!
      带着毁灭般的决心,重重地,用自己的唇,碾上他的。
      而他没有逃避这阵狂澜,在微微一怔后,愈发用力地迎合……
      骤雨般的亲吻倾泻而下。
      舌尖卷着滚烫的呼吸,仿佛两个溺水者,在漩涡里争夺最后一口空气。
      理智被冲毁前,盛柏原沉着声道:“等一下,我还没洗澡。”
      腰上缠绕的双臂松开。
      接着,他的手腕,被人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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