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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宣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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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在外面打完水的同学在走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连盖子都没来得及盖好,急匆匆地闪进教室里:“老李来了!”
今天是星期五,第一节课是他们班主任李袖的语文课。听到这句话,刚才还在玩闹的大家立刻正襟危坐,翻开语文书小声地背起了文言文。曲凝没再继续纠结身高的事,推了推陈托意:“快回去坐好!”
从书架里抽出课本的方言见状:“曲哥,你就放心吧,陈哥比你还懂怎么做好学生。”
陈托意没有反驳这句话,定在原地几秒,忽然问:“我能不能和你换个位置?”
“?”方言翻书的动作顿住,一时不明白话题怎么跳到了这。大概一个月前,陈托意单独找上了他,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换座位。班级为部分同学考虑设置了单桌,每到换座位时一向抢手,他上回好不容易才申请到,还没坐热位子:“为什么啊?”
因为陈托意的同桌是曲凝,所以他没有立刻拒绝,只是好奇对方换座位的原因:“你和曲哥做同桌都一年多了吧,怎么忽然想要换座位了?”
高一时他就和两人同班,关系也不错,对他们的关系还算了解,知道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性格原因几乎不会吵架,根本没有换座位的理由。
而陈托意给出的理由也尽显敷衍:“没什么,忽然想换了而已。”
方言望向正在和别人说笑的曲凝:“这件事曲哥知道吗?”
“不知道,”陈托意平静地回答,似乎他提到的是个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人,“你愿意吗?”
“他肯定不愿意啊,”曲凝打断两人的对话,继续催促陈托意回座位上,“一个月换两次座位,小陈同学你是在耍大牌吗,想走就走,想来就来,把我当什么了?”
“我道歉,”陈托意认真地说道,“我之前不该擅做决定擅自主张不和曲哥做同桌,我现在后悔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不好,”曲凝即答,“你现在回到座位我才能原谅你。”
陈托意三步并作两步,立刻坐到了座位上,看向曲凝。后者在自己位置上对他做口型:“快读书——”
就在这时老李踏进了教室。“今天怎么那么自觉?”他在几米外就听到了读书的声音,把夹在手臂上的课本放在讲台上,“平常这个时候,还有好多人在外面走来走去。”
也许是长时间做班主任留下的习惯,老李每次进教室前都会和上次课堂情况做对比,有胆大的同学直接回答:“因为我们太喜欢语文课了,都不想让您为我们操心。”
“真的吗,我好感动。”老李被这句话肉麻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假装受宠若惊地说道,“但你们当中好像有叛徒。”
他点了两个人的名字:“曲凝,陈托意。”
曲凝应了一声:“老师我在。”
陈托意跟着:“老师早上好。”
老李看着他们两个乖巧的模样,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你们昨晚逃晚自习了?”
“……”糟了,昨天光想着应付年级主任,忘记还有老李这茬了。曲凝站起来,目光诚恳:"老师对不起,我这回是真的错了。"
老李:“之前就没错了?”
底下发出窃窃笑声,曲凝瞪了眼旁边笑得最欢的方言:“之前也错,但现在错得离谱错得痛彻心扉错得惊天动地错得人神共愤……”
底下笑得更大声了。
老李也跟着笑,只是远没有学生们夸张,见曲凝还要继续说下去,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再错下去火山都要喷发了。”他清了清嗓子:“听说你们被主任罚写检讨了?”
“是,”曲凝从外套口袋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这是我的忏悔之心,恳请您明鉴。”
“正好我有空,你让大家鉴定吧,”老李把讲台上的椅子拖到第一排同学附近坐下,看见曲凝要就地开念,“到讲台上来。”
他顺便催了下陈托意:“陈托意先念。”
“啊?为什么?”曲凝走在前面,回头看了眼陈托意,不合时宜地说道,“老师,是我强行拉陈托意出去的,我先吧。”
念一份千字检讨少说也要花十分钟,老李决不会让他们占用那么长的课堂时间,一个人念一份足够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到时候大概率不需要第二个人念检讨。
他掩护陈托意的行为太过明显,老李都觉得好笑了:“你的意思是,他一个一米八几的男生,会被你强迫?而且他错得比你更离谱。”
两个人站定在讲台上,老李抬眼看向陈托意,问:“陈托意,你说你错在哪里?”
“……”陈托意站得笔直,校服妥帖地穿在身上,活脱脱好学生模版,“对不起老师,我身为班长不该纵容曲凝同学逃晚自习,还和他一起逃。”
老李点点头,似乎很满意他的认错态度:“那开始吧。”
事已至此,曲凝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好站在一旁,看着陈托意缓缓展开自己的检讨。少年人清晰响亮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虽然处在变声期,但不像别的男生那样粗糙嘶哑,稍稍低沉了些,却越发显得独特动听。
事情是在陈托意念到“退一步说”时开始不对劲的。让他们念检讨的老李在接到某个电话后到离教室不远的地方来回踱步,和陈托意曲凝关系较好的朋友在下边挤眉弄眼,其他同学则边复习其他科目边悄悄聊天,在听清陈托意的检讨内容后小小骚动了一下。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杜预,趁着老师不在胡作非为:“陈哥,退的好大一步啊!”
方言接着喊:“让我们祝福这对旧人!”
苏滢和章欲芸带头鼓掌,下面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更多的笑声。曲凝在上头作为检讨对象,自然不敢太嚣张,只剜了眼杜预和方言作为警告。而引起骚动的陈托意完全不受影响,神色不变,八风不动地念完了剩下的内容。
透过窗户能看见老李仍在来回踱步地说着什么,短时间内没有回来的意图,曲凝走近几步靠近陈托意,低声说:“他们开玩笑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觉得你的检讨写得很好。”
陈托意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也低声问:“你觉得我在乎的是这个?”
“……不是吗?”曲凝蹙眉,有点弄不清这个问题,“难道你喜欢他们开这些玩笑?”
“没有。”陈托意伸手把他的眉头抚平,“我刚才随便问的。”
“哦,”曲凝没在意,“等会儿我下去帮你教训他们。”
“多谢曲哥。”
打完电话的老李果然没继续让曲凝继续念检讨,收好两人的检讨后顺便嘱咐了几句让他们遵守规定的话,就让他们回座位坐好了。课堂按照上节课的进度继续,大家忙着抄写投影出来的笔记。
“杜预,你刚才在下面乱喊什么呢,”熬过一节课的曲凝走到杜预座位旁边堵住出路,“你瞎起什么哄啊?”
杜预拧着眉毛为难道:“曲哥,退一步说,就算我们在谈恋爱,你也不用离我这么近吧?”
“……”曲凝一拍桌子,受不了地说,“你神经病吧!”
方言在他身后添柴加火:“曲哥,退一步说,就算我们在谈恋爱,你也不能这么凶啊?”
曲凝:“……”
方言这个墙头草!
“我乐意跟陈托意退一步谈恋爱,”曲凝捂住耳朵,“你们别开这个玩笑了!”
“我们又不是外人,”方易燃过来掺和一脚,“你们谈恋爱还要避着我们吗?”
这帮人自娱自乐时听不进任何人说的话,曲凝早知道他们的德性,躲到陈托意旁边讨个清净:“哎,还是你这里最好。”
陈托意垂下眼睫,眼里的情绪被完全遮挡起来:“我那么写是不是让你感到困扰了。”
“没有,”曲凝赶紧否认,这事还没到困扰的地步。他知道杜预他们只会拿这个开一段时间玩笑而已,原本就没怎么在意,但牵扯到陈托意就没那么简单了。
他怕。
他怕陈托意生气,怕陈托意心烦,怕陈托意像之前一样对他冷淡。
曲凝试探性地问:“陈托意,你讨厌这样吗?”
他的担忧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陈托意只需一眼就清楚他在想什么。在熟人面前,这个人好像根本不会遮掩情绪,表现出来的模样就是内心真正的想法,掺不下半点杂质。
皱起来的眉毛、下撇的嘴角和单单注视着他的眼睛,这些都让陈托意感到熟悉,他常常看到曲凝露出这副表情。只要身边的人表露出难过的情绪,他就立刻体贴地上前关心,仿佛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龙潭虎穴,他都会陪着一起度过。
你为什么要露出这副表情呢?陈托意想,好像离开我就会难过得立刻死掉一样。
“不会,”陈托意刻意压低的声音十分沉闷,“检讨是我写的,我怎么会觉得讨厌呢?”
他表现出来的沮丧效果显著,曲凝慌了神:“那我现在告诉他们不要开这个玩笑了,你不要觉得困扰,我没事的。”
他刚要站起身来,陈托意就握住了他的手:“没关系,知道你不困扰我就很开心了。”他弯起漂亮的眼睛,眼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和你待在一起我也觉得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