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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夜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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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托意带着曲凝往校门口走去,后者疑惑:“我们这样走真的好吗?”
不守规矩的是他,到这个时候要守规矩的人也是他。陈托意向他解释:“没关系的,既然都逃晚自习了,我们回教室也没有效率,不如直接回家。”
“好像是这个道理,”曲凝点点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你怎么装好学生装得那么自然?”
他和陈托意一起长大,很少见对方违反规矩,要违反也是因为自己强行把他拉出来。而害怕拖累陈托意的好名声,曲凝通常小心谨慎,不会让别人发现。
今天是例外。
听到他的话,陈托意很不解似的:“我就是好学生啊,还用装吗?”
“.......”曲凝想到刚才被抓时对方那张淡定自然若无其事的脸,“好不要脸。”
又想到被罚的千字检讨,他忍不住哀嚎:“一千字啊!我编作文最多也才编到九百字,这一点事我怎么写一千字给他。”
陈托意:“那我们要赶快回去。”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不然又要熬夜了。”
“我没人监督写不完的,”曲凝幽怨地拉拉他衣袖,“我今晚能去你家睡吗。”
这语气与其说是询问,不是如说是要求,但两人都习以为常。陈托意一点头,曲凝就立刻拨通他妈曲箫的电话,说自己今晚不回家睡了。对面火气很大:“你又想去哪里鬼混?”
“怎么能说是鬼混,”曲凝感觉自己在他妈那的信誉已经透支,“我有那么不让人放心吗?”
曲箫:“上次你说不回家睡了结果是去网吧通宵,上上次说不回家睡了结果在ktv唱了一晚上的歌,上上上次说不回家睡了……”
“停停停,”曲凝不愿再听过往惨不忍睹的事迹,“我这个年纪还不用忆往追昔吧。”
“你还敢说?”曲箫不容反驳,“今天必须回家!”
曲凝捂住耳朵,把手机递给陈托意,做口型说:“快帮我!”
陈托意忍笑,接过手机“喂”了一声:“是曲阿姨吗?曲凝今晚没去哪里,要去的是我家,我们......”
只花了两分钟,陈托意就把事情搞定了,曲凝不需要听他们的聊天内容都知道曲女士的语气如何温柔,态度如何和善,简直要把陈托意当宝贝供起来。
他接过手机,叹气:“他们还真把你当亲儿子。”
陈托意:“某天会的。”
他的声音不算大,曲凝低头摆弄手机,没怎么听清楚:“你说什么?”
陈托意看着他头顶的发旋:“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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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中途折腾了些时间,到校门口时已经是走读生的放学时间,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校外。陈托意家离盛名高中不到三十分钟的路程,因为今天两人赶着写检讨,到家时比平常早了些,正好是十点二十。一开门,曲凝就朝沙发飞奔而去,腾空一跃,“嘭”一声落了下来。
他伸手去捞沙边上的玩具熊:“宝宝,我想死你了!”
棕色的中号玩具熊脸上挂着招牌的营业微笑,被他用力摁住腹部,立刻响起一阵欢快的音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陈托意生日快乐!”
声音是曲凝的,青涩稚嫩,却分外激情。这是九岁时曲凝送给陈托意的礼物。上小学三年级的他沉迷于一摁按钮就会发光发亮发出声音的奥特曼,到陈托意生日时一拍脑袋,先是录好了给好朋友的生日祝福语,接着和自己爸妈在房间里一起捣鼓了三天三夜,终于在小熊腹部安装好合适的音乐装置,一摁就响,再摁就停。
然而到了陈托意生日那天,他回忆起和小熊在一起的三天时间忽然深感舍不得,当场反悔,还是在他爸妈的劝说下才痛哭流涕地把音乐小熊玩偶送给了对方。
魔性洗脑的音乐在客厅里循环,虽然往事不堪回首,但不妨碍曲凝现在乐不可支:“我每天来这里,最期待的就是能听到这首歌。”
跟在后头进来的陈托意早已习惯:“喜欢的话,我送给你了。”
“这怎么行,”曲凝一下子坐直了,义正词严地拒绝:“这是我送给你的,怎么忍心横刀夺爱?”
陈托意佯作不解:“你送给我的,那不就是我的吗?我送给你,有什么问题?”
“你不能这样!”曲凝捂着胸口缓缓倒在沙发上,“你这是践踏我的真心……”
“是吗,”陈托意坐到他旁边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做背景音,“你的心不是已经碎成了一百零八片被一百零八个人捡走成了一百零八好汉夜上梁山夺取政权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你怎么连我上周说的胡话都记得?!”刚倒地而亡的曲凝满血复活,“你不会暗恋我吧?”
陈托意答非所问:“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
曲凝果然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那我上周三上午九点三十五分二十七秒时说了什么?”
“你说,”陈托意认真思考了几秒钟,回答说,“你暗恋我很久了。”
“……”好不要脸!
洗完澡出来的曲凝径直去了陈托意房间。他今天没带书包回来,住的房间也没有纸笔,只好麻烦陈托意给他准备。
陈托意挑眉:“麻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了?”
“好吧,”曲凝伸手打劫,“要想从此过,留下白纸来。”
陈托意笑着把白纸递给他,曲凝没移开视线:“你真应该多笑笑。”
“可是你也没有少见过几次,”递过去脱好笔帽的笔,陈托意拉了下旁边的椅子,“坐。”
他房间里原本是单人书桌,随着不断长大以及曲凝经常来和他一起写作业,在更换时改成了双人书桌。大且宽阔的桌面让曲凝感慨了一下,他瞥到陈托意快写满的A4纸:“我有洗那么久澡吗,你怎么写得那么快?”
“三十分钟左右吧,”陈托意抽空看了眼摆在旁边的小闹钟,“把字写大一点,就可以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这样干,我还以为这是我们学渣特有的水字数大法,”曲凝下笔如飞,“标题先占两行,时间地点人物交代清楚后开始景物描写,这可以占五行,再然后是……”
笔搁在桌上发出脆响,陈托意正好完成了检讨。都说字如其人,他的字确实像他一样,端正秀美,漂亮得惊人,在白纸上则更为直观,没有任何工具辅助,仍旧整齐得宛如在作文格子里写成,十足的赏心悦目。
刚水了百字的曲凝:“让我参照一下!”
检讨一向没有新意,曲凝也没想过陈托意会写出惊世骇俗的言论让年级主任大惊失色,只是单纯好奇他写的内容。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大惊失色的竟会是自己——陈托意几乎把检讨写成了记叙文:什么两人有点私事要到小树林谈,谈到一半太冷了只好抱在一起,结果不小心被主任抓个正着,问是不是在谈恋爱。他们不是在谈恋爱,退一步说他们就算是在谈恋爱但也不会影响学习,请年级主任放心,接着就如何认真学习展开了余下论述。
这太诡异了,好像他们真是不幸被抓住的小情侣,因为害怕被棒打鸳鸯而拼命许诺以祈求老师放过。曲凝用笔头戳在纸上:“什么叫就算两人在谈恋爱,这个说法好奇怪。”
“凑字数而已,”陈托意面不改色,“如果你感到不舒服的话,我现在把后半段改掉吧。”
曲凝:“!”
“不用,你都写那么多了。”他赶紧摆摆手,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说不上来,“剩下的我回房间写吧,不打扰你睡觉了。”他拿起自己的检讨,“晚安。”
陈托意笑了一下:“晚安。”
————
早上七点二十分,曲凝罕见地出现在了教室里,旁边的方言揉了揉眼睛:“我没有看错吧,难道是我太困出现幻觉了?来个人掐我一下。”
学校要求走读生在早上七点二十五分前到教室,曲凝通常踩点到达,从未有过失手,因此荣获“准时宝”的称号,据他们说含义是“专业踩点,迟到赔钱”。虽然曲凝多次澄清自己迟到了不用赔付任何费用,但还是抵不过人多力量大,让这个称号在班级里熠熠生辉。
他顺手把昨晚放在桌上的物理试卷卷成棍子,在方言脑袋上敲了几下:“清醒了吗?要不要多吃几棒?”
“清醒了,”方言挡了几下他的攻击,瞥见后面进来的陈托意,“你和陈哥昨天睡一起了。”
“?”曲凝本来要停下的手动起来,又敲了几下,“什么叫睡一起了?”
关于自己和陈托意关系好这件事,曲凝一向不加隐瞒,对比较熟悉的朋友也透露过自己偶尔会和陈托意住在一起这件事,其中就包括方言。但这人讲话总是合并同类项,一句“你和陈托意昨晚住在一起所以今天他起床把你叫醒你才能来得这么早吧”都能简略成“你们睡一起了”。
祸从口出就是这么来的吧,曲凝一边加重力道一边冷漠地想。
他伸手拦住要回到座位的陈托意:“小陈,你也打几下,让他为玷污我们的友谊付出代价。”
看着吱哇乱叫的方言,陈托意只笑了笑:“不用。”他帮曲凝拉了下单肩下滑的外套:“穿好衣服,不然真的会被冻坏。”
“我没注意,”曲凝收手,自己整理好衣服,抱怨道,“都是你的衣服太大了。”
他在陈托意家留下的都是短袖长裤,今早出门时用身体切实地感受了下温度,终于向秋天俯首称臣,拜托陈托意借件外套给自己穿。
陈托意拿来的衣服看着正合适,穿在身上却大了点。曲凝的手在陈托意和自己头顶反复比划:“不对啊,我记得我们身高差不了多少的,你买这么大的衣服做什么?”
陈托意的回答简短有力:“长高了。”
“你现在多高了?”曲凝把滑到顶端的拉链往下拉,问道。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去年这个时候自己是一米八一,陈托意一米八三;现在自己没长个,陈托意应该也差不多才对啊?
“一米八六,”陈托意说。他穿的是高一买的校服外套,去年穿的时候略微有些宽大,今天却显得正合适。
“啊?”一转眼对方就长这么高了,曲凝实在是想不通,“你背着我偷偷吃什么了?”
这真的合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