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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第 1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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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弋被搀扶着上了楼,在钟昊的帮助下躺到了床上休息,A和O在旁陪了一会儿,在确定亓弋状态还算可控之后才安静退出了房间。
走廊之中,A拦住O询问情况,O轻轻摇头,说:“我连腰带扣都检查过了,确实没有问题。”
“屋里我都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异样,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不对劲。”A压低了声音说,“你觉得阿来哥刚才那样,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摸过了,刚才他心跳确实很快,而且手都是冰凉的,脸色也那么差,肯定不是装的。”O轻轻叹了一声,“关于身体情况这一点,阿来哥确实没有骗我们。数据监测的问题,我会再去确认一下,我刚才看了阿来哥的手机,那个警察要见他,我就顺势让阿来哥约他见面。通过塞耶提找路子,咱们静观其变。”
“你倒是聪明了一回。”A说道,“反正那天波云出面,咱们也不好真的把阿来哥怎么样,不如先看看他到底要怎么做吧。我去找hpayhpay了。”
“替我问声好。”
“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玛优。”O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给A,而后快步下楼离开了家。
钟昊早已经记住亓弋睡觉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所以在床头放好温水和药之后就安静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直到整栋别墅都再次安静下来之后,亓弋才摸出手机,通过单独线路给海同深发了消息:“周日见面,时间待定,通知家里做好准备。”
“你怎么样?”海同深秒回。
亓弋:“装的。要在T回家之前解决,懒得跟他们再废话。”
“如果你没有把摄像头放在第三视角,如果摄像头没有照到你那白得跟纸一样的脸色的话,我或许能被你骗过去。”海同深紧接着又发了一条:“吃了药赶紧休息,别撑着了。”
没有得到立即回复,海同深还以为亓弋真的去休息了,结果却在五分钟后收到了一段文字内容。
“第一,O让T准备会面地点,是想借这机会消灭掉T的一条偷渡线路以及蛇头,这证明那姐弟俩手中有足够他们使用的运货线路。后天见面之后,T会帮我缩小矿区实验室的范围,一旦锁定范围就可以进行延展追踪定位,大致推断出可能存在的运货线路以及关键节点,这个需要家里来做,我现在贸然调用卫星地图会引起他们的怀疑。第二,O会跟玛优再次联系,盯紧玛优和温东,O很有可能会通过那边散货过境。结合梭盛的口供和阿岗提供的资料,多留心之前保存下来的线人动向。第三,国内跟T勾结的人,是在云曲省厅内部,让付熙调监控确认,3月份我到佤源看守所时接触过的人,内鬼就在那些人之中。第四,让家里查查波云的资料,在之前跟他见面时我有感觉,他跟国内应该有不为人知的羁绊或是关系。第五,把枪械库里的情况告诉家里,做好最高程度的应对准备。”
海同深快速浏览过,回复道:“第六,放下手机去休息。再不听话我就把你抢回来关进医院。”
亓弋盯着屏幕上那一行字,无声地笑了笑,回复道:“你要是能抢早就抢了。国境线就是天堑。”
“我敢跨过天堑,你信不信?”
“我信。”按下发送键后,亓弋紧接着又打了一行字,“那你信我吗?”
“我已经到了这里,你说呢?”
不知不觉间,亓弋的面容已经柔和了下来,他呼出一口气,打了字过去:“已经不难受了,我会照顾好自己。具体时间和安排我会通过那条通道告诉你,我先休息了。”
海同深发了个句号过去,果然这一次,亓弋没有再回复。海同深很快平复了心情,仔细阅读起刚才亓弋发来的那一段话,接着又把视频记录调了出来。刚刚发生过的事情海同深都已经看过了,再次重复观看视频记录,只是为了确认没有被遗落的细节。
这一次的重复观看,倒确实让海同深发现了以往没有察觉到的事情。他把这些疑点逐一记录下来,之后联系了兰正茂。
晚饭时亓弋没有下楼,钟昊把饭菜送到了他的房间,之后塞耶提又来说了一会儿话,这一天就这样平静度过。第二天的“家庭日”,塞耶提自然不会参加,他趁这个时间去安排蛇头和会面地点。等他回到家时,家庭日已经结束,别墅内安静得连个声响都没有。他向钟昊询问之后独自走进了亓弋的房间,几乎没有发出响动就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安排好了?”亓弋问。
“嗯。在上帕的一个山坳里。从咱们这边过去要两个多小时,他们那边也差不多。你定好时间之后我再安排车。”
“三点吧。咱们这边的时间。”
“好。”塞耶提低头操作着手机,同时说道,“你真的应该去医院再检查一下,你这个样子看上去非常不好。”
亓弋把手中的书扣在床上,掀起眼皮看向钟提:“这个时候把我送进医院对你可没有好处。”
“你现在这样跟先生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是我头脑很清楚,而且我想起来的时候就能起来。”亓弋道,“我如果不这样大半天都待在床上,又怎么能给你创造机会往外跑?毕竟我们现在还是在合作关系中,你觉得呢?”
“给我创造机会是假,迷惑那俩孩子才是真。毕竟他们还是关心你的。”塞耶提直接拆穿,旋即又无奈地摇了头,“我刚才去确认过了,信号监测还在,但根据操作历史来看,Nando已经把自己绕晕了。”
“过了明天,那个监测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你对我们这次合作还满意吗?”亓弋问。
“放心,我答应你的不会食言,如果你明天能活着从山坳里走出来,我自然会告诉你。”塞耶提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药放到亓弋手边,“知道你不相信家里的医生,这是我让人从那边给你买回来的。”
“谢了。明天我只带着阿昊,刚才我已经跟那俩孩子都说了,有无人机有监听器,我们说什么都不是秘密,他们没必要露面。现在这种情况,没必要冒着折损的风险。”亓弋重新拿起书,轻声说道,“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做准备吧,让我安静会儿。”
塞耶提欲言又止,他看向亓弋的眼神中带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复杂到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亓弋一向对眼神注视非常敏感,但此刻他却并未给出任何回应。就这样无声对峙了许久,最终塞耶提败下阵来,他安静地站起来,一如他走进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次日午后,亓弋带着钟昊到达了约定的位置。
两千多公里的边境线上,有数不清的山峦和河流,总有铁丝网拉不到的地方,也总有拦不住的偷渡客。与泾渭分明的正规口岸不同,崎岖颠簸的山路和让人望而生畏的密林才是边境的真正形态。
住在山里的百姓对于往返两国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概念,因为他们从小就在来回穿梭,甚至他们的家族就是两边通婚的。
塞耶提选择的地方是早年间守林人夜间看守时候居住的小屋,军阀混战了许多年,这片地方早就没有人来养护,自然这房子也就被废弃了。从地图上来看,这地方实际在缅甸境内,所以即便是中国边防民警看到了这里有人,也没有资格到房间内查看。而且因为密林遮掩,大部分时候根本看不清是否有人。
亓弋环绕一周仔细察看了一番,小草屋的正门开在缅甸一侧,草屋后面十步距离,按照地图显示,就算进入了中国境内,这地方确实是个绝佳的藏匿和会面地点。
亓弋回到屋内,叮嘱钟昊说:“看清楚标记线,你要是走过去,那就算是偷渡了。”
“我知道。塞耶提跟我说过了,只要我不走到房子后面就没事。”钟昊回答。
“你在屋子里等着吧,我过去。”亓弋绕到后面,轻轻靠在了草屋后面支撑后檐的圆木上。在约定时间前五分钟,海同深的身影出现在了亓弋视线之中。
将近两个月未见,压抑在心底的思念翻涌而起,几乎要将人溺死。亓弋攥住自己的手腕,这一次并不是在感受自己是否还活着,而是在用这抓握的动作压制住剧烈跳动的脉搏。海同深停住了脚,他咬紧牙关试图阻止情绪的外泄,却在对上亓弋双眸的一刻骤然失控,他转过身去,深呼吸了几番,才又回转。
“跟我回家吧。”短短五个字,是想了很久的开场白,却也是被哽咽切得几乎听不清的一句话。海同深呼出一口气,终于,又字正腔圆地说了一句话:“我来接你回家。”
亓弋缓缓闭了眼,他的身后是盯梢的钟昊,战术裤的口袋里有监听器,远处还有无人机摄像在记录着这一切,他不能有任何错漏,哪怕此时他的心底炽热的欲望已经几乎要将他吞噬。再睁开眼时,亓弋眼中已没有翻涌的泪水,也没有热切的惦念,取而代之的是如黑洞般深邃不可捉摸的寒意。他开了口,声音也是森寒的:“这里才是我的家,我跟你说过了。”
海同深道:“你走过来,我保证你的安全,保证你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你拿什么保证?就你那个小小支队长的职位吗?”亓弋不屑道,“我也是警校毕业的,你那些劝返话术我也会说,那对我没用。”
“猕猴桃还没熟透,很酸,但是我吃了。”不等亓弋有任何回答,海同深就接着说,“你走那天,我摔坏了一个指尖陀螺,但是我又给它粘好了,现在就在我办公室里放着。上周我收拾房间,发现展示柜里少了一个指尖陀螺,你记得放哪了吗?床头柜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快过期了,等你回家就得重新买了。我让人联系了阜外医院的专家,我带你回去看病。”
“这没意义。”
海同深没有理会亓弋的话,甚至都没有被他这句话打断思路,仍旧在自顾自地说着:“我已经习惯吃折耳根了,但是我试了几次都做不出你做的那个味道,回去你教我做。鱼汤米线也挺好吃的,我找到一家正宗的,下次我带你去。白姐的退休欢送会定下了时间,她说给咱们俩留了位置,就是调休也得去,我擅自做主替你答应了。还记得最后那个案子的受害者家属吗?那个高考生,她考了全市第三,而且她本来就有保送名额,前几天我接到消息,已经有人送她去学校了。她那个身世是真的坎坷,但以后她会过得很好。”
“你别说了。”亓弋再次出声打断。然而海同深仍旧置之不理。
“你应该知道施教授吧?我最近跟他认识了,他跟我打包票说能治好你的睡眠障碍,回来咱们就跟他约时间——”
“海同深!”亓弋提高了音量,这一次,终于把海同深的话截断了。亓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说过了,这些事情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你……不愿意跟我回家吗?”海同深问。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亓弋从战术背心的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扔到了海同深的脚边,“物归原主。”
那是“丢在抓捕现场”的,被亓弋盘得几乎要包浆了的指尖陀螺。海同深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捡起指尖陀螺,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而后抬起头看向亓弋,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玩腻了,不喜欢了。”亓弋回答。
“我之前说过,送出手的东西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海同深把指尖陀螺扔回给亓弋,“我又不缺这一个,你拿着就是了。”
亓弋抬手接住,看了那指尖陀螺一眼,最终还是把那东西放回到自己的口袋里。他微微侧头,向着草屋内喊道:“阿昊,把我的枪拿来。”
钟昊很快走到亓弋身边,将一把左轮手枪交给了亓弋。亓弋拿过枪,一边上子弹一边说道:“其实我还是更喜欢当掌控者。阿昊是个乖孩子,很聪明,最主要的是,他很听话。”
海同深看向亓弋身边的那个年轻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却仍在挣扎:“我不明白。”
“别自欺欺人了。”亓弋抬手揉了一把钟昊的头发,宠溺地说道,“回去等,这里危险。”
“我还活着呢你就找替身?!”海同深的情绪似乎已经在崩溃边缘,这质问几乎变成了嘶吼。
亓弋摆弄着手中的枪,等钟昊回到屋内之后才平静回答:“那你的意思是你死了我就能找替身了?”
“你在强词夺理!”海同深激动地向前迈了一步。
“砰!”得一声,亓弋向着海同深的脚边开了一枪:“你要再走一步,这枪就直接打在你身上了。”
海同深愣了一瞬,接着稍稍偏了头,喊道:“都不许动!”
任谁都知道这句话不是对亓弋说的。很明显,海同深也带着通讯器,而在他身后不远处就有后援。
“史密斯威森M500,你认识吧?”亓弋举起枪瞄准了海同深,平静说道,“这是人称手炮的左轮手枪,就咱俩这个距离,我这一枪开出去,你觉得你还能活?我开枪有多准你很清楚。”
海同深抬起手,却并未拿枪,而是解开了穿在外面的防弹背心,他把防弹背心脱下扔到一旁,张开双臂说道:“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你真的要开枪吗?”
“你太自以为是了。”亓弋冷声说道,“再多一步你就踏过了边境,到了这边,那可就是我说了算的。”
“你在跟我赌?”海同深说着就抬起了脚,同时看向亓弋。
“你果然还是不了解我。”亓弋向下挪了枪口,又在海同深的脚边射了一枪。巨大的冲击力让海同深脚边的泥土飞溅起来。
M500是大口径枪,后坐力很大,很多人都需要双手持握射击,即便是控枪能力一流的人,也无法做到在单手射击完毕之后保持手臂手腕原地不动,用手臂向上的动势缓解后坐力的冲击是人体的自我保护。自从受过伤之后,亓弋就没再用左手玩过左轮手枪,他能预判到后坐力对于自己手臂的伤害,但这次,他用的却是左手。
海同深的一只脚已经落地,重心也已经前移,他说道:“我可以迈过国境线,你还敢开枪吗?”
亓弋再次抬起左手,以枪指着海同深:“不要再往前走了,我真的会开枪。”
海同深指向自己的胸口:“我心脏没长偏,也没位移。”
亓弋的眼神向下挪动,看向了两人之间的地面,这眼神闪动得非常快,但海同深却抓住了。
“你真的打算拿命赌是吗?”亓弋问。
海同深弯了嘴角:“我如果死了就是烈士,我父母会因为我得到很好的抚恤,我也不会再看着你深陷泥淖而揪心难过,或许这本来就是我的结局,亓弋,我只是想看一看,我在你心中究竟算什么。”
亓弋在海同深的脚边再开一枪。
三枪,三个位置,不同间隔。海同深已经听懂了亓弋的话,他抬起落在后面的那只脚,跟上步伐,彻底完成了“向前一步”这个动作。
“塞耶来!”钟昊从屋内跑出来,凑到亓弋身边低声说道,“塞耶提说让您别冲动。”
“我从来就不是冲动的人。”亓弋伸出右手将钟昊拦在身后。
“砰——”
没有犹豫,亓弋开了枪,一枪正中胸口。巨大的冲击力让海同深向后倒去,顷刻之间,殷红的血液洇染泥土。
“走,回家。”亓弋卸了子弹,把枪塞到钟昊手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