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醉酒 ...
-
晚餐很热闹。林涛难得话多，讲起他们大学时的糗事；殷玖坐在角落，安静地观察这一切，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归属感。
这是他十七年人生里很少体会过的，之前的人生太小心翼翼，以至于太差点忘记，他从来不是个不爱热闹的人，他享受这里的一切，岁月小屋像是他第二个家，这里是一片温暖的港湾。
他抬头，岑千抱着吉他轻轻的唱着情歌，视线碰撞时，眼里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汪洋。
“给。”纸头递给他，“能喝吗？”
殷玖点点头，接过苦艾酒抿了一口。他能喝酒的，市面上常见的酒他基本上都尝过，这么苦的酒还是第一次喝，茴香味萦绕在唇间，苦得皱起了眉。
纸头笑眯了眼，猛地又灌下一口酒：“慢慢来…”
吃完饭，林涛和纸头都醉的不轻上楼去休息。殷玖也有些醉，静静的坐着不动。岑千在收拾碗筷。
店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你喝酒了？”岑千抱着手，挑了挑眉，没有得到回答又继续说：“我送你回去。”
殷玖摇头：“…不用，”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我坐公交回去……”
岑千扶住他，看了眼时间，更加确信他醉了：“醉鬼，凌晨一点还有车？”
“啊…”殷玖几乎贴在他身上：“我忘记了。”
“嗯。”岑千觉得有些好笑，“在这住下吧。”
“我没醉……可以自己回家睡觉的。”
岑千看着眼前的醉鬼，把他抱到柜台上，点了点他的鼻尖，殷玖有点想打喷嚏。
“那是我醉了，需要你留下来陪我这个醉鬼。”
这一个颠倒黑白的说法让殷玖轻哼一声，笑的露出了整齐白净的牙齿。
“好……我陪你呀。”
岑千第一次见他这样笑。平常他笑的勉强，短促而苦涩，更多时候像是为了迎合别人才笑，醉了倒是更真实。
“下来去楼上。”
“不要……我不会走路。”殷玖大手一摆，耍赖的捏住了岑千的手。
岑千抱起他，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殷玖轻呼出声。转而殷玖还在看他，表情可爱，像是下一秒就要干坏事的猫。酒精烧断了理智的弦，不出所料，他突然身体后仰，脸上笑容更深。
“怎么了？”岑千放在他腰上的手紧了几分，“别这样，一会该摔了。”
“我、才、不、要……”殷玖吐了吐舌头，戳了戳对方发红的耳尖，手搂上他的脖子：“你这个臭人……”
岑千无奈的摇了摇头，手撩起他有些挡脸的刘海，轻轻碰了碰他的伤口。
“那我不抱你了。”殷玖眼神迷离手指勾着他白色的发丝，慢慢的说。
“嗯。”岑千弯起嘴角，把他放在地上。
“嗯！？”殷玖表情表情有些气恼和不可置信，他发出一声气音，站在原地低着头。
“怎么了？”岑千假装没看到他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背：“走去房间里洗澡。”
“你为什么不抱我。”殷玖抬头看他，眼下微红。
岑千看着他，明明几秒前是某人大义凛然地说出“那我不抱你了，”他放软语气，不太想和醉鬼计较，“嗯错了，可以原谅我吗？”
房间里，岑千走出浴室就看到殷玖坐在地毯上和三只猫大眼瞪小眼。
他拍了张照走过去，“起来，去洗澡。”
“等一下，”殷玖眼神迷离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三只猫，说：“我马上就要赢了。”
“……”
“它先眨眼的！”殷玖仰起泛红的脸颊，完全没注意大自己领口打开，露出里面细小的疤痕。
“抬脚。”岑千握住他的脚踝。醉意让殷玖大胆的曲起膝盖，脚踩到了岑千的大腿上。
“别闹。”岑千拍了拍他的腿，力道比撸猫还轻。下一秒，扯下了他的裤子。殷玖腿很长，很白，肌肉紧实，小腿肌肉上有一条很深的疤痕，像是刀伤。
殷玖摇了摇头，抓住他的手按在心口：“你听。”
“我痛的没有心跳声啦。”
——
岑千简单冲了凉，下楼拿了外卖就上了楼，最近下雨，电路经常跳闸，今天也一样，楼道一片漆黑。很静，隐约可以听到雨滴声。
“我带了点吃的...”岑千走进房间话戛然而止，因为殷玖突然扑进他怀里，浑身发抖。
岑千僵了一秒，随即紧紧回抱住他，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没事，我在这儿。”
殷玖闻到他身上的味道，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岑千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像是暴风雨中的港湾。明明才相处几天，殷玖却觉得安心。
房间一片黑暗，殷玖的身体还在止不住的发抖。“灯死掉了…”殷玖小声解释，头晕乎乎的羞耻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我平时不会…”
“我知道。”岑千打断他，打开手机闪光灯，将人带到床边：“先吃点东西，我买了关东煮和热牛奶。”
殷玖刚洗完澡就停电了，他身上松松垮垮的穿着件t恤，头发还有点湿。他接过牛奶，指尖微微发颤。
“经常这样吗？”岑千问，声音很轻。
殷玖表情呆愣，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全是…有时候只是怕黑睡不着。”他犹豫了一下，拉起袖子露出手腕上淡色的疤痕，“有时候会这样。”
岑千呼吸一滞，他轻轻握住殷玖的手腕，拇指摩挲着那些伤痕。
三年前那一面，岑千以为殷玖会一直那么光亮，如今却是浑身的伤，很难想他经历了什么，回想起林绵的话，他又一个人生活了多久。
窗外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雨滴砸到玻璃窗上，在窗面划出透明的轨道。两人的心跳声融合在一起，分不起哪道来自自己，哪道来自对方。
他现在突然有些庆幸殷玖喝醉了。
“疼吗？”
“不疼的…”殷玖诚实地说，“又不深。”
“可是我有点疼怎么办？。”
“那…对不起？”殷玖眼神放空说：“我给你呼呼好不好？”
昏暗的光线下，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相对而坐，共享着无人知晓的痛苦。殷玖突然觉得，或许他并不是孤单。
片刻后殷玖又说：“你对我好，我不想让你疼。”
岑千蹲下来与他平视，这个姿势让殷玖想起来在画本上看过的教堂下的信徒。手指轻轻拂过他锁骨凹陷处的疤痕。
“当时哭了吗？”问题如潮水倾泻而下，随着发丝上的水珠滴落。
“…小时候的事，不记得了。”
岑千看他，没有什么表情，殷玖却觉得兴奋，心跳加速。
“我不信。”
殷玖对上岑千那双好看深不见底的眼睛，突然凑近他，捂住了他的耳朵。
“那我要开始说谎了，不让你听。”
岑千注视着他的脸，因为听不清声音，看着他的唇瓣一张一合。下一秒手指点了点嘴唇，锁骨上学伤疤，最后是殷玖的唇瓣。
两人都笑了，殷玖摇头眉眼弯弯，岑千眼里却没有笑意，看向他扯了下嘴角。
“下次不要对我说谎，可以吗？”
殷玖慢慢停止笑，回归平常那副充满情绪的神色。
夜深人静，殷玖躺在陌生的床上，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床头柜上放着岑千给他的牛奶，已经凉了。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轻手轻脚地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突然看到床头柜上散落着几个药瓶，光线太暗，看不清药物的名字，他目光移到那瓶褪黑素，灰色包装很熟悉，是美国的一个牌子，就是没什么用，但也可能只是对殷玖来说是这样的，吃了只能做清醒的梦。
殷玖悄悄退回走廊，走回房间，胸口发紧。
黑暗中，殷玖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鼓起勇气靠近了一些。当他几乎要碰到岑千的手臂时，对方突然翻过身，将他搂进怀里。
“睡吧，”岑千的声音带着困意，温热的气息拂过殷玖的耳尖，“明天还要开店呢。”
殷玖贴着他的胸膛，听着有力的心跳声，第一次感到如此安全。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他找到了久违的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