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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第二日,谢云徵做糖葫芦的梦止在了一场雪上。

      宋相宜是被一阵细微的“沙沙”声唤醒的。

      他披衣起身,推开窗缝往外瞧。

      果然,院子一片银装,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

      昨个儿夜里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现在还在簌簌地飘着。

      宋相宜伸手接了几片雪花。雪粒子落到手上化得一干二净。

      谢云徵正拿着扫帚,在院中清着雪。
      雪花落在他肩头,又很快融化,留下深色的水痕。

      “三哥起得真早。”
      宋相宜推开房门,冷风夹着雪粒扑面而来,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谢云徵闻声抬头,眉梢上还挂着几片未化的雪花:“吵醒你了?”

      “没有,我平日也这时候起。”宋相宜摇摇头,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成一团。

      谢云徵停下扫帚,目光落在宋相宜略显单薄的衣衫上。
      他蹙着眉嘱咐道:“天冷,你多穿些。”

      宋相宜点着头,注意到谢云徵的耳朵已经冻得通红,想必已经在外面扫了有一阵子了。

      他转身回屋,给自己加了一件褐色的棉马甲,又翻出谢云徵刚做好的兔毛耳捂,哒哒哒跑出去

      “三哥,这个你戴上吧。”

      谢云徵愣了一下,没有立即伸手。

      宋相宜干脆踮起脚,亲自给他戴上。
      指尖不经意碰到对方冰凉的耳垂,两人都是一怔。

      “别动。”
      宋相宜小声嘟囔,手指迅速系着带子。谢云徵炽热的呼吸混着初雪的寒意扑面而来,让他莫名有些脸热。

      如今他们两个,像一对寻常夫妻,新婚燕尔。谢云徵心尖微动,乖乖低头,任由那双手在自己身上忙碌。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宜哥儿。”谢云徵突然开口。

      “嗯?”宋相宜疑惑抬眸。

      “你头发上都是雪。”他抬手轻轻拂去宋相宜发间的雪花。

      “还说我呢,你头发上也是。”宋相宜也伸出手,指尖轻掠过谢云徵的鬓角。

      两人四目相对,动作同时顿住。

      谢云徵的手指停留在宋相宜额前的碎发上。
      而宋相宜的掌心正贴着谢云徵的耳际。

      宋相宜这才发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厉害。
      他慌忙偏过头,却掩不住泛红的耳尖。

      谢云徵的手顺势滑落,轻轻擦过他的脸颊,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谢云徵声音轻柔:“宜哥儿,我的字是你是知道的,谢明晖。还未问过你,可有小字?”

      宋相宜闻言愣了一下,后知后觉才想起小字是什么。

      男子二十及冠后,由父母或长辈给字。讲究一些的人家,在启蒙时便把字定下了。
      而哥儿和女娘,则是出嫁后由夫君在新婚夜取小字,寓意着婚姻自得圆满。

      这是富贵人家的字,至于乡下人的字,也就是一个小名,泥土里刨食的人,不会去想那些附庸风雅的事情。

      “我没有,乡下也不在意这个。”宋相宜摇头。

      谢云徵忽然执起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宋相宜屏住呼吸,唇肉紧紧抿着。
      他低头,感受着那微凉的触感,看着字体慢慢成型,是一个“珍”字。

      宋相宜忽然觉得掌心发烫,下意识想蜷起手指,却被谢云徵整个包住。

      谢云徵凤眸里漾着情波,带着说不尽的缱绻意味:“从今往后,我唤你珍珍可好?”

      “……珍珍?”

      “嗯,珍珍,珍珠的珍,珍贵的珍,珍宝的珍,珍惜的珍。”

      “在我母亲出生的地方,他们把明珠叫做珍。”他在宋相宜掌心烙下一个吻。

      “珍珍,你是我的明珠。独一无二的明珠。”

      很奇怪,宋相宜心中泛上了胀胀的感觉。
      他的睫毛颤了颤,不知怎地,一滴泪猝不及防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宋相宜慌忙要抽手去擦,却被谢云徵抢先一步。

      谢云徵带着薄茧的手指抚过他的眼尾,将未落的泪珠轻轻揩去。

      “哭什么?”谢云徵安慰地抚了抚宋相宜的背,鼻尖亲昵地蹭了蹭他泛红的眼角。

      “是觉得这个字不够好?”

      宋相宜摇摇头,泪水却落得更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落泪,只觉得心口涨得难受。
      像是冻僵的草木忽然遇见春风。

      谢云徵说他是明珠。独一无二的。

      宋相宜想起,在他原来的世界里,也有人说他是独一无二的。
      那个人是哥哥。

      实验室培育出的Cake,有一对一的研究员和专属的教室。

      哥哥是他的研究员。

      哥哥说:“小宜,你要出去,你要忘记这里,外面很大很大,你会有自由的新生活。”

      记忆里的实验室也像现在这般白得刺眼。

      “小宜,跑出去——”
      “快跑!”

      最后留下的,是被迫成为Fork的哥哥挡在门前,被撕裂时飞溅的血色。
      温热的液体溅在宋相宜脸上,像一场永不停歇的红雨。

      最后那个眼神,和现在谢云徵看他的目光一模一样。

      他跑出去了,又好像永远困在了那里。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如果不出来就好了。

      外面很大,很自由。

      可是没有他的家。
      以前那里不是,这里也不是。

      宋相宜想说些什么,开口却成了不成调的呜咽。

      谢云徵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拥着他,等怀里的颤抖慢慢平复。

      这一次,他闻到的不是血腥味,而是混着雪的活生生的气息。

      宋相宜缓了缓,他想,也许他早就有家了。

      他的家从来不是一个固定地方,而是人。
      哥哥是,谢云徵是,516是,孟小阳孟小月也是。

      他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家。

      他仰起脸,带着鼻音轻唤:“明晖。”

      谢云徵呼吸一滞,眼底的光骤然亮得惊人。他低头抵着宋相宜的额头:“珍珍,再叫一次。”

      “明晖。”宋相宜这次唤得更清晰了些,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珍珍,他的珍珍,谢云徵心中激动,呼吸扑在宋相宜颈间,滚烫得仿佛要融化所有积雪。

      他突然宋相宜将抱起来,在雪地中转了个圈。旋转间,对方发间的穗子扫过他的鼻尖,香气扑鼻。

      零零散散的雪又下起来,衬得他们像两只在雪地里撒欢的兔子。

      “嫂嫂!谢大哥!你们在玩什么?骑大马吗?”
      孟小阳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宋相宜转头一看,两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趴在窗边看着他们。

      他的脸“腾”地烧了起来,挣扎着要从谢云徵怀里跳下来。

      偏生谢云徵心坏得很,手臂纹丝不动,还故意往上掂了掂,惊得他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

      宋相宜锤了一下谢云徵,小声道:“你干什么呀,还不快放我下来。孩子看我笑话呢!”

      “不会。”谢云徵安慰他。

      随机转头看向探头探脑的孟小阳,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嫂嫂刚刚脚崴了,不能走路。”

      睁眼说瞎话!还太子呢!简直是个无赖!

      宋相宜羞恼地瞪圆了眼睛,又愤愤锤了他一下,却被人抱得更紧。

      只听谢云徵又轻声说着:“珍珍别动,当心摔了。”

      仔细听还能听出那话里的三分笑意。

      “啊!那怎么办啊?”两个小娃娃慌了神。“我们还想和嫂嫂玩雪呢……”

      谢云徵见宋相宜一直飞着眼刀,眼尾还泛着未褪的红晕,像只炸毛的兔子。

      他被这副模样戳得心头直发痒,眼中笑意更深了,怪不得大哥总喜欢逗大嫂呢。

      确实有意思。

      谢云徵面不改色地颠了颠怀里的人:“没事了,谢大哥刚刚给嫂嫂治病治好了。”
      “你们出来玩吧,玩一会就吃饭了。”

      “你们穿好衣服再出来!”
      宋相宜扬声提醒,转头就对谢云徵嗔道:“谢明晖!还不快放我下来!”

      谢云徵骨子里的劣根性涌上来,偏不松手,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调侃:“珍珍方才不是脚崴了?为夫再抱会儿。”

      “你——”
      见谢云徵这幅无赖样,宋相宜气急,伸手就要拧谢云徵耳朵,却被谢云徵偏头躲过。

      “你再不放我下来,就跟你旁边的扫帚过日子去吧!”

      谢云徵这才不情不愿地把人放下,却还揽着腰不放,语气带着不舍:“雪天路滑,珍珍走路当心些,当心脚。”

      宋相宜抬脚就踩在他鞋面上,趁他吃痛挣脱开来。
      还不忘回头瞪他一眼:“再说你跟扫帚过日子!”

      谢云徵低笑出声,慢悠悠跟上去,在门口突然将人拽回怀里偷了个香。

      唇瓣擦过耳垂时压低声音:“扫帚怎么比得过珍珍,又冷又硬,还是珍珍怀里暖和,又香又甜。”

      “你从哪学得这些浑话。孩子还在呢,你注意点。”宋相宜臊得耳根发烫,这人荤话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学的。

      他抬肘就要往后顶,却被谢云徵早有预料地扣住手腕,揽进怀里。

      “之前参过军,营帐里什么浑话没听过?”
      谢云徵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宋相宜发烫的脸颊:“不过那些都比不上——唔!”

      宋相宜抬手拦住了他的话。“我不听你这些,小阳小月叫我了,走了。”

      走出两步又回头,冲谢云徵皱了皱鼻子:“你再这样捉弄人,真让你跟扫帚睡!”

      谢云徵抱臂倚在门框上,看着宋相宜的背影,突然想起军营里常说的一句俗话,媳妇儿越凶,日子越红火。

      他低头笑了笑,三两步追上去。

      两个孩子拉着宋相宜打着雪仗。

      谢云徵看着他们嬉闹,嘴角不自觉上扬。

      宋相宜注意到他的表情,忽然想起什么,走进问:“三哥小时候玩过雪吗?”

      谢云徵摇头:“很少。”

      作为太子,他的童年大多在书房和武场度过,偶尔下雪,宫人们也会第一时间清扫干净,生怕他滑倒。

      “那现在补上!”

      宋相宜弯腰团了个雪球,出其不意地砸在谢云徵肩上。

      眼中燃烧着熊熊战意。

      谢云徵愣住了,低头看看肩上的雪渍,又抬头看看笑得狡黠的宋相宜。

      他笑了一声,团了一团扔了回去,两人就这样打了几个来回。

      “谢大哥也来了!我们一起堆雪人!”孟小阳跑过来拉住他的手。

      谢云徵被拉到院子中央,在两个孩子的指挥下笨拙地滚起雪球来。
      宋相宜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出声。

      “用这个当鼻子!”孟小月从厨房摸出四个小木棍。

      谢云徵接过,插在雪人脸上,又捡了几颗石子当眼睛。

      四个雪人竣工。

      “这是谢大哥!”孟小阳指着最大的宣布道。

      又依次指了指剩下的。
      “这个是嫂嫂,这个是我,这个是小月。”

      谢云徵伸手揉了揉孟小阳的脑袋。

      两个孩子停不下来,兴奋得很,又跑去建雪屋子。

      宋相宜见状也不拦着,默默盘算着待会要多熬一些姜汤。

      谢云徵突然凑近他耳边,声音里带着讨好:“珍珍,我错了。”

      宋相宜看去,沉思片刻,决定给谢云徵一个台阶下。

      他故意板着脸,却掩不住嘴角的弧度:“那,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多谢珍珍大人宽恕。”

      随即,谢云徵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到宋相宜的手中。
      是一枚青玉印章。

      “这是帕子的回礼。珍珍你收着。”

      宋相宜还没细看,谢云徵就匆匆转身往厨房走,脚步快得像是落荒而逃。

      “我去烧火了。”

      516带着一堆道具跑回来,见到宋相宜手上的印章,语气犹疑:

      【宿主……你是不想干了,打算篡位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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