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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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凉的液体从脸庞滑落下。
粘稠的液体搅着白色的碎骨，在雪地里炸开了一朵血色狰狞的花来。
这一本来瞄准齐扬眉心的子弹，最终击穿了他的锁骨。
齐扬的表情因巨大的疼痛撕裂，就在他张大嘴巴还未来得及痛叫出声时，张晓吉高举枪托将他击晕了过去。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擂动着，伴着耳边呼啸的风声。
张晓吉闭了会眼，才勉强找回呼吸的节奏。
他从雪地里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他不敢回头，他害怕身后空无一人，害怕看见那个依旧在树下孤零零躺着的身影。
害怕一切都是自己疯前的幻象。
他就这样大步地往前走着，直到一双手臂从后将他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肩膀上压下一个不轻不重的力量，伴着温热的呼吸，白色的雾气消散在眼前的空气里。
张晓吉转过身的同时张开双臂将面前的人紧紧紧紧地抱住。
耳畔旁的脸颊冰冷带着凝成冰的血，交叠相融的呼吸却又如此炽热。
“我没事...”
周诠的声音轻轻说道。
紧贴的胸腔微震，分不清彼此的心跳。
他感受着周诠每一次呼吸时胸膛的起伏，脖颈相交处跳动的脉搏，身后紧拥着的双臂...
周诠的体温渐渐升高，身上化去的雪花和凝血相融，顺着后颈流下，快要流到那个小狗纹身的时候，张晓吉用拇指轻轻将红色的水珠拭去，手指下的肌理微微起伏。
“我没事...”
周诠又在耳边轻喃了一声。
张晓吉的双臂往前伸了伸，又抱紧了些。
他们的距离近无可近，他近乎渴求地想要感受他的呼吸，他的体温和身体每个细微的起伏和变化。
周诠被这突如的力量向后一推，脚下不稳倒坐在了雪地里。
张晓吉则被带坐在了他的腿上，双手轻撑在了胸口。
“我...”
周诠的眼镜不知掉落在了哪里，右边太阳穴上方的血流过眼尾，耳朵一直延着脖子流进了衣襟里。
即便是此时略显狼狈的样子，那双眼眸却依旧亮亮地看着自己，只是因为不合时宜的反应又添了份无措和赧意。
刚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的张晓吉耳朵也发烫了起来。
“你们没事吧？”
远处方展岳，韩言艺和宋越池从木屋的方向朝他们赶了过来。
张晓吉这才拉回来了所有理智，他从周诠身上站起身来，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你们没事吧？” 宋越池神情担忧来回看了下两人。
“没事...”
“你刚刚躺在那，我们以为你...”
周诠掸了掸衣服上的雪，笑着指了指自己右太阳穴上的一道伤口道，“子弹打在了地上，有个飞溅起的小石头把我打晕了而已。”
“周大制作人这运气是真的开挂...” 方展岳摇着头感慨道。
而张晓吉知道，这也许不全是因为他的运气...
“那两人呢？死了吗？” 韩言艺朝地上的齐扬扬了扬下巴问道。
“没，先绑了吧。”
几人将齐扬和齐荣手脚捆结实后扔进了车的后备箱里。
“你也是厉害，一个人干翻两个持枪歹徒...” 方展岳拍了拍手道。
“小栗子的功劳占了九成。” 张晓吉转头看向了远处的旷野，小栗子正在悠哉悠哉地在大雪天里低头吃着草。
“现在怎么办？” 宋越池问道，“大家手机都被砸，我们开车离开还是原地等人？”
“车油不多了，雪越下越大...”
韩言艺抬头皱着眉看了看天，“还是等着吧。”
“之前报警的时候打通了几秒，警察应该很快就能找来了。” 方展岳乐观道。
“我们先回屋里吧，外面太冷了...”
宋越池打了个寒颤率先往木屋方向走去。
“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抢劫绑架...这么原始的吗？”
“这里离M国一山之隔，从那边逃窜来的吧。”
“听说M国最近是挺乱的，势力斗争什么的...”
“这么倒霉也是给我们遇到了...”
“还不怪你那些颠颠的私生..”
...
三人边聊边走在前面。
张晓吉看着周诠的发丝上有一滴血缓缓流下，在发尾的时候凝结成细小的红色冰晶，脸色也白得和身后雪地一样。
车上只找到一些小棉签和创口贴，不知道木屋里有没有专业些的急救箱可以处理下周诠头上的伤...
庄瑶冷得穿上了最厚的衣服蜷在沙发上，脸上乱起八遭挂着泪痕，见到他们进来时候，忙用手背擦了擦脸，哭红的眼睛也瞬间亮了亮。
“我在窗户这看见你从树下站起来时候，和他们说他们还不信呢！”
庄瑶迎了上来赶忙把他们身后的门关好。
屋子里依然是没电，并不比屋外暖和多少。
“我们当时都不敢信...” 宋越池转身看向周诠，蹙了蹙眉头道，“不过你这真的没事吗？”
“没事，就是被石头蹭破了皮。”
周诠歪了歪头，还很认真地朝几个人指了指伤口道。
“屋里有纱布酒精之类的吗？” 张晓吉问道。
“没有，什么也没有...电也没...水也没...手机也都被他们砸了...”
庄瑶沮丧地摇了摇头，看向一旁地上一堆手机残骸。
厨房里正围着另外三人，焦急地逼问着坐在地上，手脚被捆的阿斌。
“地窖在哪！你说不说！？”
给他们一路开车的司机一手拎着阿斌的衣领拼命摇晃，一手的拳头高高举起。
“你不想告诉我们，干嘛又要提呢？今天所有人包括你自己都冻死在这你就高兴了？”小李道。
“我上有老下有小，您就行行好吧！”
另一个节目组随车工作人员半蹲在阿斌身边双手合十地祈求道。
“小曾！你和歹徒讲什么道理啊？” 司机高举着拳头就要落下。
“呦，周大老板！”
一直低歪着头带着不屑笑意的阿斌听到客厅这边的响动抬头朝他们看了过来。
“我的枪法准吗？” 他对着周诠挑了挑眉笑道。
“准，又快又准。”
周诠走上前，低头看着他，语气像是在和一个熟人开玩笑，但眼里并没有温度。
而司机的拳头还是打了下去，阿斌靠着墙将被打歪的身体坐直，吐了一口血痰。
司机站起身气鼓鼓地指着阿斌道，“这个歹徒跟我们说这里有个地窖，里面有备用手机，电闸也在那，可是问他地窖在哪，他就是不肯说！”
“他非说只跟周老板讲，我们当时都以为您....” 小李在旁小声补充道。
“现在人在这，你可以说了吧！” 小曾几乎哀求地催促道。
“在...”
阿斌眼珠一转，嗤笑了声道，“告诉你们也没用，地窖门要人脸识别懂不？”
“他就是纯耍人，你还当真了！” 司机对小曾斥道。
“我可没心思耍你们，无聊得很...”
阿斌不屑地扫了三人一眼，随即又稍稍敛去脸上的痞笑，朝周诠和张晓吉扬了扬下巴道，“不过我的脸可以开，但我只带他们两个去。”
“你少在这耍花招！” 方展岳走上前踢了他一脚道，“这冰天雪地的，你以为你能跑得掉？”
韩言艺一副懒得浪费时间的样子，转身离开了厨房。
周诠在厨房的抽屉里翻找了起来，还真给他翻到半袋纸巾。
他抽了一张出来，边随手擦着额上的血，边将同时找到的一把剪刀递给了司机。
司机愣愣地接了过来。
“给他脚上的绳剪了。”
明白过来周诠的意思后司机忙摇头阻止道，“您可别上当！他就是在耍花招想要趁机逃跑！”
“哈哈，还是周老板明白人~”
“也不想想，你们报警时打通了就那几秒，确定条子能找过来？找不过来的话...”
阿斌咧嘴一笑道，“那大家都这么冻着呗~明早都排排成冰棍~”
看司机依旧一副犹豫的样子，小曾从他手里接过剪刀，将阿斌腿上的绳子给剪断了。
“而且，” 阿斌抬头对张晓吉笑眯眯道，“不还有这位在，我可不敢自讨苦吃~”
张晓吉回以一个灿烂的假笑，拎着他后脖的衣领将人给提了起来。
“那要不我们和你一起去吧。” 方展岳提议道。
“就他们俩，多一个人跟都别想知道地窖在哪！”
“你！”
“没关系，他闹腾不出什么的。”
周诠打开门，风雪瞬间涌入房内，他一把将人推了出去。
阿斌带着两人去了他假扮老头时候待着的毡房。
在毡房的地毯下面，果然藏着一个门。
门上并没有什么人脸识别，但是要密码。
“密码是什么？” 周诠问道。
“980823。” 阿斌报给他们一串数字。
张晓吉和周诠微微一愣，但谁都没再说什么。
这个密码是张晓吉的生日。
他们输入密码后，门果然打开了。
一个梯子向下深进一片漆黑里。
他们拿了手电筒下了地窖，里面冷得如同雪洞一样。
梯子底的右手边便是电箱。
张晓吉打开后，电阀上沾着血迹，他上下拨弄了下，都没有电。
“不用试了，坏了~这里根本不可能有电的~”
阿斌在梯子上方对他们说道。
两人往地窖里面走去。
十几台电脑分成两列排在并不算大的地窖里，除了电脑外，还有上百台的手机整齐地固定在地窖两旁墙前的架子上。
大大小小的屏幕像是一面面黑色的镜子一般冰冷地反射着手电筒的光亮。
在地窖的尽头立着一个大的铁柜，铁柜紧闭的门上夹着一个衣角。
张晓吉走上前，和周诠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伸手将柜门打开。
里面蜷缩着一个人。
皮肤已经是半透明的青灰色，血管脉络透着僵固的暗蓝色。
睫毛上凝着细密的冰霜，半阖的眼睑下眼珠已经发白。
是已经没了呼吸的赵伟。
他蜷缩在里面，怀里还抱着一个笔记本电脑。
周诠伸手将电脑拿了出来。
上面有个被子弹击穿的弹孔，黑黢黢的沾着四溅的血迹。
看来这个电脑并没有能帮他挡下致命的一枪。
他们在地窖里又搜索了会，除了找到一个还留了2%电量的手机外并没有什么其他更有用的收获了。
回到毡房的时候，阿斌正在抽烟，也不知道他绑着手是怎么把烟点着的。
“赵伟谁杀的？” 张晓吉问道。
“齐扬一直让他说那个笔记本电脑密码，他不肯，还抱着想要跑，就被杀了。”
阿斌挥了挥面前的烟道。
“有个小孩了？” 张晓吉追问道。
“没看见什么小孩，不过听他自己提过把儿子送回老家之类的话。”
张晓吉稍稍放下了心来。
“他你亲戚？”
“算是吧...”
阿斌冷笑了下道，“又一个不靠谱的亲戚...这家伙啊，之前帮齐家洗钱，编app搞诈骗，私吞了齐家的钱被齐扬烧了民宿，又搞起了什么营销号工作室，是个嗜钱如命，只要能赚钱什么都干的人，也不知为什么会抱着个笔记本电脑连命都不要了，我是看不懂...”
阿斌说完将手里的烟踩灭在地。
“周大老板，我能做的都做了，欠你的就算还清了。可以放我走了吗？”
周诠上前帮他割断了手上的绳子。
“两位保重。”
阿斌挥了挥手，掀开毡房的门帘离开。
张晓吉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雪原里。
一旁周诠靠在自己身上的力量越来越重了起来。
他转头看去，只见周诠的脸色比之前又差了些。
“你休息一会吧..”
张晓吉扶着周诠在毡房的床边上坐下。
他翻箱倒柜从柜子里搜出了一瓶烧酒。
“要喝一杯吗？” 他对着周诠晃了晃瓶子道。
“你想喝我就陪你喝...” 周诠对他笑道。
张晓吉当然不会让酒精过敏的周诠喝酒。
他将床单剪了，用酒消了毒，给周诠的伤口清理了下。
伤口虽然不致命，但又长又深，这样低的温度里一直流血不止再拖下去怕是要出问题了...
简单包扎了下后，周诠枕在张晓吉的腿上昏昏欲睡了起来。
为了让他劲量保持清醒，张晓吉随意地聊了起来。
“那个阿斌，你认识很久了？”
“你早就猜到了吧？”
眼皮已经越来越沉的周诠睁开眼看向他道。
张晓吉笑了笑，挠了挠鼻尖道，“在齐扬要毙了我之前，他问我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说的时候，我就怀疑了。”
“...他替齐家顶罪，坐了5年牢，齐家说好给的钱一分也没兑现，我花了些钱替他把生病的老母亲安顿好，就把他收买了...齐扬也真是走投无路，大老远跑回来想寻仇，找到的帮手只有一个傻子，一个弃子...”
“我就知道...”
张晓吉了然地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
“知道什么？”
“昨晚上那局你就是连骗带演，赢了还骗我说是运气好...”
“你所谓运气好的人设在我这已经塌房了。”
张晓吉笑着伸手拉了毯子盖在了自己和周诠的身上，顺手在周诠的脑门上轻弹了下道，“你还有其他什么瞒着我的吗？”
“什么...”
张晓吉难得在周诠脸上看到了心虚的表情。
“你头上这圈疤是怎么回事？”
刚刚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张晓吉发现周诠的头发下隐藏着一圈细腻整齐的疤痕，一看就是外科手术留下的疤痕。
“...”
“嗯？”
张晓吉歪了歪头等着周诠的回答。
“说了你不要笑我。”
周诠避开目光，眼睛笑得弯弯的，却带着一些不好意思的赧意。
“你先说说，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笑你。”
周诠默然了片刻后，带笑的眼睛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在认识你之前，出了一场车祸吗？”
“嗯。”
“那次车祸后...我的左耳听力就会间歇性地丧失。我那时候小不懂事，父母忙于工作，从小陪我长大的奶奶又因为自己去世，我自暴自弃，就和谁也没有讲，直那年暑假遇到了你...”
“那个暑假后我去医院做了手术，但还是晚了些...手术只能延缓，后来我两边的耳朵都开始间歇性地耳聋，听不见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张晓吉眉宇因困惑和讶异微微蹙起，而于此同时一些模糊的记忆接踵而至...
周诠那时候会时不时不回应人，尤其背对着人的时候，而自己还一直以为他是过于沉浸和专注在自己的事情里....
还有在海上的那回...
他在海浪里错过了所有人的警告和呼喊...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不是害怕你嫌弃我是个小聋子嘛...” 周诠自嘲地笑了笑，“你身边优秀耀眼的人那么多...”
“其实我可以选择植入人工耳蜗，但...”
周诠微垂了下眼眸，顿了顿道，“那天我看见你和凯娜走在一起...你们那么美好又完美地走在圣诞节的雪夜里，我很羡慕很羡慕很羡慕...”
“羡慕到回去后我就自己跟自己打了一个赌...”
“什么赌？”
“我决定不做人工耳蜗，而是去国外做风险更高的根治性手术，我想我要是能活下来，我就去向你表白...”
“可偏巧那时候你家里出了事情...我什么也没帮上...”
“回来后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周诠说着伸手在他脸上的疤上轻轻抚过。
他眼中的笑意忧伤，温和，带着歉意，张晓吉却只觉得心里被什么给紧紧攒了一把，连着眼睛都酸胀了起来。
“...你真是好傻。”
“你不喜欢傻子？”
“不喜欢...”
张晓吉俯下身，吻住了那个微凉的双唇。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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