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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奇葩的万绪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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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暖阁内,珊瑚正替杨锦婳簪戴红宝石簪子,忽然听见外头传来“吱呀”的推门声。朱焕谦穿着石青缎常服跨进门,腰间羊脂玉珩随步子轻晃,眼尾的泪痣在烛火下泛着微光——这是他晨起时少见的郑重模样。
“可还记得昨夜母妃说的话?”他伸手替她调整鬓边的流苏,指尖掠过她耳后未褪的红痕,“在父皇跟前不必太拘着,母妃今早还说,你驯马时那股子飒爽劲儿,倒像极了她年轻时的模样。”
杨锦婳望着镜中二人交叠的身影,想起昨夜在永寿宫拜见慧贵妃的场景——殿内满是苜蓿草香,慧贵妃穿着半旧的石青缎骑装,亲手将绣着马缨花的帕子塞进她掌心:“谦哥儿自小怕黑,夜里若听见马厩响动,便让他抱着这帕子睡。”此刻攥着袖中帕子,她忽然笑道:“慧贵妃让我转告殿下,今日若在父皇跟前露怯,明日便去永寿宫领二十鞭。”
乾清宫前的铜鹤香炉飘起袅袅青烟,杨锦婳盯着丹墀上的五爪金龙浮雕,忽然想起《庶女攻略》里徐令宜说的“御前回话,三分实意七分留白”。朱焕谦的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叩了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警惕”暗号,恰在此时,殿门“轰隆”开启,穿绯色宫装的内监尖着嗓子道:“宁王殿下、王妃觐见——”
万绪帝案头的玄铁兵符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杨锦婳跟着朱焕谦行三拜九叩礼,余光瞥见御案上摞着的军报,最上头那封“蓟州兵变”的朱砂批注格外刺眼。昨夜慧贵妃曾在永寿宫对她说:“蓟州马场的苜蓿,是我与万绪帝初遇时栽的,如今该让谦哥儿去拾掇拾掇了。”此刻望着万绪帝狭长的凤眼,她忽然明白这道圣旨,原是慧贵妃与皇帝的默契。
“都起来吧。”万绪帝搁下狼毫,目光在杨锦婳鬓边的红宝石簪子上顿了顿,“英国公府的丫头,倒比朕想象中利落。”他指节敲了敲案头的《马场奏报》,“听说你在京郊马场驯‘火麒麟’时,敢用马鞭抽谦哥儿的坐骑?”
杨锦婳福身时,袖中露出半截绣着马缨花的帕子——正是慧贵妃昨夜所赠,边角处绣着极小的“谦”字。“回陛下的话,”她故意放软声音,眼角余光扫过朱焕谦泛红的耳尖,“那时只当是哪家贪玩的贵公子挡了路,后来还是慧贵妃娘娘告诉臣妾,那是宁王殿下。”
万绪帝忽然笑了,眼尾的皱纹里漾开几分慧贵妃的飒爽:“你倒是得了慧贵妃的真传,当年她驯朕的御马时,也这般不管不顾。”他转头看向朱焕谦,语气骤然冷下来,“你倒好,让个姑娘家替你驯马,传出去倒像朕苛待皇子。”
朱焕谦挠了挠头,故意做出憨态:“儿臣那是想瞧瞧,英国公府的骑术是不是真如母妃说的那般厉害。”他忽然从袖中取出幅卷册,正是昨夜与杨锦婳在永寿宫共同绘制的《蓟州马场改建图》,“母妃说,若按当年的法子扩建马厩,能多驯出三成抗寒战马。”
万绪帝的目光在图上扫过,落在右下角的“慧贵妃审定”小楷上:“倒是个有心的。”他挥了挥手,案头的太监立刻捧上鎏金匣子,“这是慧贵妃当年的驯马鞭,你既得了她的真传,便替朕看着蓟州马场——莫让那些老臣说朕任人唯亲。”
杨锦婳接过匣子时,触到冰冷的鞭柄上刻着的马缨花,与慧贵妃帕子上的纹样分毫不差。她忽然想起昨夜在永寿宫,慧贵妃抚着她的手说:“谦哥儿性子憨,却像极了他父皇年轻时的执拗,日后蓟州马场的事,你多盯着些。”此刻望着万绪帝眼底的深意,忽然明白这对帝后,原是将儿子的前程,系在了她的马鞭上。
从乾清宫出来时,朱焕谦忽然将她拉进偏殿,指尖轻轻抚过她攥紧的驯马鞭:“方才父皇看你的眼神,倒像在看当年与他赛马的母妃。”他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边,“不过你刚才装怕的模样,母妃若看见,定要笑你是‘纸老虎’。”
杨锦婳用鞭柄敲了敲他的腰,忽然瞥见廊……角处闪过的月青缎裙裾——是晋王妃郭明妧的双鹤纹绣样。她压低声音:“你那位好八哥,此刻怕是在御书房替咱们‘美言’呢。”想起昨夜慧贵妃的提醒:“晋王近日频繁接触蓟州副将,你多留个心眼。”指尖不由得攥紧了鞭柄。
二人往永寿宫去时,宫道上飘着细雪。朱焕谦忽然指着远处的梅林:“母妃每年冬日都要在这儿驯马,说梅花香能让马儿更有精神。”他忽然笑了,眼尾的泪痣弯成小月牙,“去年冬日,她还说要教你骑她的追风驹,可惜你总躲着她。”
永寿宫内,慧贵妃正倚在暖阁里看《马场训令》,鬓边一支红宝石簪子与杨锦婳的嫁妆簪子相映成趣。“见过母妃。”杨锦婳福身时,注意到慧贵妃案头摆着的苜蓿种子袋,正是昨夜她与朱焕谦商量要在蓟州补种的品种,“娘娘今早送来的苜蓿种子,臣妾已让人备好车马,明日便送往蓟州。”
慧贵妃放下书卷,指了指案头的匣子:“里头是我当年的驯马笔记,你带着——”她忽然握住杨锦婳的手,腕上的翡翠镯硌得她生疼,“谦哥儿若在马场犯懒,便用这鞭子抽他——就像当年我抽他父皇那样。”
回程的步辇上,杨锦婳翻看着慧贵妃的笔记,忽然在扉页发现一行小字:“谦哥儿十岁能驯烈马,却总怕我骂他,每次挨训都躲去马厩喂苜蓿。”她望着车窗外朱焕谦与小太监笑闹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个在朝堂上被视作“纨绔”的宁王殿下,原是慧贵妃手心里的宝,连怕挨训都带着孩子气。
“在看什么?”朱焕谦掀开车帘,寒风卷着细雪扑进来,却掩不住他眼中的期待。杨锦婳将笔记递过去,看着他指尖抚过母亲的字迹,忽然想起《知否》里明兰说的“夫妻间最难得的,是彼此懂得”。
“母妃竟还记得我爱吃苜蓿饼。”朱焕谦忽然轻笑,指腹停在“谦哥儿挨训后,需以苜蓿饼哄之”那行字上,“那时我总觉得,母妃更爱马场的马,胜过爱我。”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纱传来,“直到你出现,才知道,原来被母妃和媳妇同时念叨,是这般暖人的滋味。”
雪越下越大,步辇经过太液池时,杨锦婳望着冰面上的倒影,忽然看见慧贵妃的驯马鞭与万绪帝的兵符在雪光中交相辉映。她忽然明白,这深宫里的权谋,从来不是冰冷的算计——就像慧贵妃藏在苜蓿种子里的牵挂,万绪帝压在军报下的信任,还有朱焕谦攥在掌心的温暖,终将在蓟州马场的风雪中,织就一张牢不可破的网。
“明日便去蓟州马场吧。”她忽然开口,指尖划过笔记上的马场地形图,“慧贵妃说,那儿的苜蓿该发芽了。”
朱焕谦望着她眼中跳动的火光,忽然想起昨夜在永寿宫,母亲指着杨锦婳对他说:“这丫头,是老天给咱们谦哥儿的驯马鞭。”他忽然轻笑,将她的手拢进自己袖中:“好,咱们一起去——就像当年母妃带着我驯第一匹马那样,你握着鞭,我牵着马,如何?”
步辇在风雪中渐行渐远,杨锦婳望着朱焕谦肩头上落的雪花,忽然觉得,这深宫里的冬天,因为慧贵妃的苜蓿香,因为万绪帝的兵符,因为朱焕谦的笑,似乎也没那么冷了。而慧贵妃留在她手中的驯马鞭,终将扬起一片属于宁王府的,带着苜蓿花香的风雪。
永寿宫内,慧贵妃望着二人远去的方向,指尖轻轻抚过案头的《北征图》。窗外的雪光映在她脸上,让那双与朱焕谦如出一辙的凤眼里,多了几分柔和:“万绪帝啊万绪帝,你我当年在蓟州栽下的苜蓿,如今该由咱们的儿媳妇去收割了。”
雪粒子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慧贵妃忽然轻笑,将案头的“蓟州马场”军报往火盆里一丢。跳跃的火光中,她仿佛又看见多年前的冬夜,小谦哥儿躲在马厩里偷吃苜蓿饼,如今却已长成能替母妃守护马场的男子汉。而那个敢抽他坐骑的英国公府丫头,终将成为宁王府最锋利的驯马鞭,在北疆的风雪中,扬起一片属于他们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