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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策略 ...

  •   花姐拥抱了小芳很久,用女人的体感,确认她身体没遭到奇耻大辱才松开。

      两具女性的□□刚分离,花姐就发现,小芳重要处没受辱,另一处却没幸免,那也处也很重要,毕竟人活一张脸。

      小芳左脸比右脸高出个小丘来,红红的五根手指印像纹身般夺眼。

      “你脸怎么了?”花姐语气是质问,手却轻轻碰上去,想抚慰她又怕弄疼她。

      “这还看不出?那么年轻就老花眼了?”小芳别过去,露出完好无损的那半脸跟她开玩笑,“被打了呗。”

      “废话!你少给我避重就轻,我是问你怎么被打了?怎么我一不在,你就让人给揍了?!”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

      小芳只得把在医院里发生的事讲给花姐听,她尽量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她怕花姐冲出去找孙少康麻烦。

      孙少康才不是对女人不动手的君子,他从不掩饰自己是真小人。

      不过,无论小芳如何把淡化事实,脸上结结实实的巴掌印骗不了人。

      “他妈的,就为了这样一桩小事,他就对你动手?!”花姐调调再高些,这条嗓子就废了。

      “也怪我,”小芳说,“姐,我当时脑子抽了,跟欠揍一样,非要激他,他以为我打的是他哥的孩子,我没解释,我就觉得如果那样想能让他心里不好受,我就很痛快!”

      啧,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小芳还没把孙少康派人盯她梢的事讲出来,不然更乱得无法收拾。

      花姐嫌她生双漂亮眼睛,光做摆设,看不清形势,“你也是,你来这里就和他认识了,不晓得他是什么脾性?有危险不躲开,哪有上赶着挨打的?简直蠢得没救!”

      让小芳此刻回头想,她也不赞同自己当时的做法,情绪上头得想把一切都毁掉,无论是自己,还是害自己落到这境地的人。

      “吓死我了!”花姐马上将自己的一路的担惊受怕全讲出来,“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留的字条,”她降低音量,“还以为你跑掉了,结果听那护士说才晓得你是被他带回来了,我就知道不对了,如果是回这个家,你怎么可能不和我面对面再见?还留那么一张郑重的纸条!”

      “我从医院出来就赶到施工队,找到你男......找到孙少华问,但孙少华,”她嗓子又不可抑制地往高处扯,“他居然不知道!不是我把事情想得猥琐,你想想,一个当兄弟的,不通知大哥一声就把嫂子接回家了,这像什么话?!”

      小芳低垂着头,不把脸上的灰败、惨淡暴露给花姐。

      一旦暴露,花姐能把她心里所想的全部洞察,这样做对谁都不好。

      花姐要是知道,这两兄弟也许就是她当初耻笑、揶揄的那种把女人当股份有限公司开的牲畜,必然闹得天翻地覆,而孙少康又是个不要命的,她不能把无辜的人扯进来。

      花姐虽然同自己一样是被拐来的,但她已经被大武粗苯实在的爱给感化了,每每提起那个男人她虽然牢骚冲天,但那种牢骚是被宠惯的女人才独有的。

      小芳能感到大武是个比小舟更适合花姐的男人。

      花姐和小舟一起,即便没有梅梅搅局,他们也不会幸福,模糊了女友和母亲界限的情侣关系,是双方对“爱情”的误解。

      这种误解无论是中途发现分开,还是终身未醒悟,人生都已造成了巨大浪费,前者是浪费半生,后者是一生浪费而不知,说不清两者谁更糟。

      “你怎么不说话?”花姐摇得小芳脑浆都要往外溢了。

      “没那回事,姐,”小芳装轻松,“你想多了,他就是以为我要跑生气了。”

      “真的?”花姐把小芳看得意味深长。

      “真的,骗你干嘛。”

      “那你手里抓的是什么?”花姐用拆穿的口吻问道。

      刚才小芳和花姐的用力搂抱中,无意中把剪刀露出来了,刀尖明晃晃的闪着亮。

      花姐说:“别和我说,你平常在床上用它补衣服、纳鞋底。”

      小芳望一眼剪刀,把她塞回枕头下,真假含混地说:“姐,那是刚来的时候,我总怕他们对我做什么才藏了把剪刀,一直藏着我都忘了。”

      “忘了?”花姐当然不信,“那怎么我进来你就抓着?抓得那么熟练,私下一个人演练过很多次了吧?”

      熟练吗?小芳想,昨晚突然把所有事串联一起后,那种恐惧难道自己已在未知觉的潜意识里,把拔刀自卫这个动作给模拟熟了?

      小芳只愣了一秒就找到理由,“姐,你进来一脚把门踹开,我以为这房子里就我和孙少康,我当然吓死了!他们从来没这样闯进来过,做什么都敲门。”

      “你放屁,”花姐用力给她一下,“老娘进来门都没锁,用把凳子挡着,一个女人住一间房,门锁都是坏的,你说的鬼话我能信?!”

      “姐,那是我上次晚上发烧,烧晕了,他叫我起来没动静才把门锁踹坏的,不是进来图谋不轨。”这次她说的是真话,底气很足。

      “那也不行啊,”花姐不接受这种说法,“这门是踢坏了,他妈的修不好了?上了锁的门都挡不住男人,没锁的门跟穿件睡衣送上去,让男人扒有狗屁区别?”

      “可能他忘了吧......”小芳在花姐的强势火力下,牵强地说。

      “忘了个屁!你要是长得丑,姐姐我今天都不至于慌成这样,关键你这小巴掌脸蛋,我看着都忍不住想疼两下,更别提男人了,男人谁不下|流?大半夜隔道不上锁的门,对你不产生想法,要么那玩意儿是泥巴糊的,要么就是不走正道偏走后门的,其他我是想不出来了!”

      小芳:“......”

      “怎么不说话了?”唱独角戏最没劲,花姐感到自己的着急,反倒成了小芳的困扰了。

      “我只是觉得,姐你说的都好有道理,每一句我都无法反驳。”

      “那当然,对付男人我比你有经验多了!”

      是吗?小芳充满怀疑意味的眼神扫视花姐,你指的经验是吃亏的经验吗?

      “少这样望我,你以为我看不懂你什么意思?失败的经验就不是经验了?你还想不想跑?”花姐扯到正题上。

      这不废话吗?不想跑留在这里,哪天被两兄弟开成股份有限公司?还是一个不注意,把话说难听伤到男人自尊了,又被痛揍一顿?

      “想不想?”花姐推小芳一下。

      “想!即使有你在这里,我还是想跑出去,”小芳忍不住地把话说得肉麻,“虽然在我心里,你和我妈是一个量级!”

      “死丫头,”花姐给她整害羞了,“你这狗嘴也吐得出象牙了!”

      “象牙?”小芳说,“吐得出象牙就好了,象牙那么贵,一年吐一根,三百六十五天都不愁生计了!”

      花姐哈哈笑两声,看她还能自嘲,也算是振作了,便认真道:“你要是想跑,把自己弄得像外国人说的铁娘子那样是行不通的,铁娘子那是人家坐高位上了,手腕硬,你小姑娘一个就别和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硬碰硬了,硬碰硬那是铁匠该做的事!”

      花姐接着总结道:“你得服软!”

      服软?小芳心里想说,她这辈子的软全开销给王国富那王八蛋了。

      “别不乐意!”花姐看穿她,“很难我晓得,女人跟男人不一样,女人是只要不喜欢,被碰一下都像被玷污了,恨不得把自己皮刮了,男人是无所谓,不要白不要。”

      小芳说:“牺牲肉|体这种事我干不出来,和他们平心静气坐下来交流,我都感到时刻会窒息。”

      生理性厌恶没有克服办法。

      “谁说要你牺牲皮肉了?”花姐说,“你就哄他,强忍恶心哄,你跟他说好话,说你接受他还需要心理准备,你别直白说你讨厌他,你就说是人fan子的事让你膈应,是你的心结,让他给你时间解开,男人嘛吃软不吃硬,你不要在他面前像炒锅里的四季豆,油盐不进,那就别怪他硬上了。”

      “他会信?”那种鬼话,小芳自己都不信。

      “你是不是女人?”花姐被她笨得止不住火了,“骗男人的本事都没有,你算什么女人?”

      小芳心里咕咕:骗喜欢的男人还有动力,骗不喜欢的男人全是压力。

      花姐被她逼得没办法了,“这样,你骗他的时候,脑子里就想着,自己从这里跑出去以后是怎样一片天地,你就把那当动力,以前我干流水线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觉得好无趣,那时候我就想着月底到手工资,干劲又上来了!”

      人活着得有念想,没念想不成行尸走肉,就成酒囊饭袋。

      “我尽量吧。”小芳说。

      “什么尽量,是全力以赴。”花姐把她的前程当自己的前程操心,像极了替儿女劳心的老妈子。

      “好。”小芳答。

      “大声点!”花姐教官训小兵似的不满。

      “好!”小芳奋力叫道。

      “你先在这里躺会儿,我出去给外头两个男人卸卸防备。”

      “你要干嘛?”小芳拉住她,“他弟脾气特别不好!”

      花姐注视着小芳右半边脸,尚新新鲜鲜的巴掌印,还用你提醒?

      “你怀着孕,姐,别跟他们硬碰硬。”

      “谁要去硬碰硬了?你们读过书的人怎么说的?”花姐想了会儿,“叫‘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他们又没读多少书,听得动你的情理?”小芳悻悻道。

      “正好姐姐我也没读过多少书,俗人搭俗人,讲俗话就够了,你别管。”

      小芳还要拉她,花姐孔武有力地把她按床上就出去了。

      花姐走到院子里,两个男人还在蹲着抽烟,不晓得在讲什么,两张怆然的脸配合下蹲的姿|势,和便秘就差脱裤子了。

      孙少华见是花姐,立马掐灭烟,站起来的同时还推推孙少康,让他也把烟灭了。

      “哥,干嘛?”孙少康不待见花姐,这女人在医院时就爱找他碴,骨子里对自己的瞧不上,早让他不爽了。

      但现在,他更不爽他哥见到这女人,全身低三下四的讨好。

      “你打她了?”花姐没理孙少华,锋芒直逼孙少康。

      “嗯。”孙少康把手指上的烟扔地上踩灭,别扭地应一声。

      “你打小芳?!”孙少华比谁都不能适应这个答案。

      “她——”孙少康烦透了,把缘由讲出来,他怕伤着他哥;但他哥的责怪又让他满腹委屈。

      “你干嘛动手?”孙少华真动气了,太阳穴处的青筋蚯蚓似的嚅动。

      孙少康烦躁地抓两把头发,“我打她又不是没理由!”

      “什么理由?”花姐已是满脸鄙恶了。

      “你不知道?”孙少康找到发泄口,“她动那种手术,你不知情?说不好还是你撺掇的!”

      “你少给老娘含血喷人!”花姐不怵他,“你以为老娘怕你那两个拳头?”

      “少康!”孙少华喝止弟弟的无理行为,并且他感到自己被排除在什么之外了。

      这感觉很糟糕,像一个人被封禁在黑暗之中,左冲右突,上蹿下跳,可是没有出路。

      “怎么回事?你干嘛打小芳?”他厉声问道。

      孙少康心里的窝火,烧得他五脏六腑扭曲一团,打了小芳他自己也难受得一晚没睡,明明那巴掌是为大哥出气,偏还不能把原因坦白,他转身狠踢几下一旁的石块泄愤。

      “哟,”花姐取笑他,“有女人打女人,没女人打石头啊?浑身力气没处使干什么施工队,县城里又不是没有打石头的活干!”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不然老子连你也打!”

      “少康!”孙少华攥紧的拳头,做好了阻止他弟发疯的准备。

      孙少康吼花姐,他哥追上来就吼他。

      他转头就朝他哥发脾气,“我全是为了你,你还帮外人骂我?!”

      “你为我什么?”孙少华反问。

      两个高大男人的怒火在空气里不相让地较劲,拳头一触即发地要碰撞上了。

      空气里,花姐闻到硝烟味了,她享受地翕动两下鼻翼,打啊,她心里喝彩,等你两个王八蛋打完了,老娘再把预备好的话讲出来。

      “哥,”孙少康用最后的理智告诉他,“你别为了个女人尊严都不要了。”

      “打女人就有尊严?”花姐拱火道。赶紧打,光说不练假把式,我倒想看看你那铁拳打男人身上效果如何,要是效果好,干什么施工队?赶紧趁还有几年青春,改行去省城里的拳击队!

      “有些女人活该被打!”孙少康即便有悔意,也要给自己的动粗行为合理化、正义化。

      这是世上几乎所有男人的烂德行,把他们的罪过推诿到女人身上,把他们该受的惩罚也强加在女人身上。

      千错万错都是女人的错,退一万步,你能找出没错的女人?

      尚活着的没错的女人没有,死了的倒有,都摆在烈女祠里供着了。

      “那你说你为什么打她呀?”花姐逼问道,“你真那么有理由,怎么不说来听听?”

      “你这女人难道不知道?”孙少康越看花姐,越觉得她欠揍。

      花姐怼他:“你这男人可当得够有官腔的,在县政府施工队当官的见多了,也跟着染上官场毛病了?你当老娘是你秘书,还替你发言?”

      孙少康全身肌肉绷紧得快要断裂了,他脑子里霍地冒出个想法,小芳没进医院以前,他从没动过手,进医院遇上这女人后,他才没忍住那一巴掌的。

      他眼前咄咄逼人的花姐又是一个现成的,为自己动粗开脱的好理由:就是这女人把小芳带坏的,短短几天带得又势力,又蛮泼!

      孙少康想通了笑道:“我说她怎么跟中了邪似的,原来是受你影响啊!”

      “我影响她什么?”花姐兴致来了,她这种倒霉喝醉被人fan子捡漏的女人,还能成榜样影响人了?

      “影响得跟你一样啊,虚荣又强势!”

      “少康!”孙少华委实不想得罪花姐,人家老公借他一大笔钱,来家里就是如此的待客之道?

      “你别管,哥!”

      花姐笑笑说:“她还真没受我影响,我住院是因为怀孕人不舒服,我要是影响她,她干嘛打胎了?”

      这一记重磅,差点没把孙少华惊得摔一跤。

      孙少康却感到卸责般轻快,他没把让大哥受打击的话讲出来,讲的是这女人,大哥能理解他的苦心了吧?

      “怎么会?”孙少华的头在两只手掌间痛苦地摇摆。

      “哥,我就跟你说——”

      孙少康的话被花姐打断,“所以啊,人家小芳可没拿你当狗,别人拉的屎,让你捡来吃!”

      “什么意思?”孙少康问花姐,她的话把他搞混乱了,却又像懂了什么,但又觉得那很荒唐。

      花姐话都不想跟他多说:“你脑子多转转不就能知道什么意思了?”

      “孩子不是我哥的?”

      花姐看白痴一样看他:“你哥是不在场?你问我?!”

      孙少康再愚钝也该明白了,小芳和他哥两个月了。压根就没发生过关系,孩子是那人fan子,也是小芳之前丈夫的,他那一巴掌扇错人了,该扇他自己脸上,。

      可她为什么连解释都不愿意呢?顺着自己的误解,说些添油加醋的话让自己误解下去,让自己打出那一记自认正义十足的巴掌?

      “你真大度,”花姐评价他,“人家多好一个姑娘,自己背着把不是你哥的孩子打了,你还惋惜上了?人家不让你哥戴绿帽子,你还恼羞成怒怪人家把帽子扔了,怎么?你们男人干什么都讲究,‘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孙少康再说不出半句话,歉意和愧疚一点点涌上来裹住他的心,密不透封的窒息感,让他浑身没出路的难受,想毁掉自己,更想毁掉那个姓王的混蛋。

      可这也只是无能的发怒,他既不会毁掉自己,也找不到姓王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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