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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盛夏方程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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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言心头微微一动,他垂下眼睫,避开江霭的目光,手中的筷子无意识地在碗沿轻叩。
大排档里热闹非凡,炒锅中食材翻炒发出的滋滋声、邻桌客人的划拳声和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笼罩。
“咳咳咳……”许星曜见气氛有些微妙,轻咳了几声。
“来来来,先不说这个,咱先吃东西嗷。”
说完,便往江霭和温言的碗里各夹了一块排骨。
一时间,大排档里嘈杂的人声、烤串滋滋冒油声、啤酒瓶碰撞声,都仿佛瞬间退到遥远的背景里,只剩下温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敲在耳膜上。
江霭别过头,不再与温言对视,手中的筷子在碗沿无意识地敲着,发出细碎而杂乱的声响,像是他此刻慌乱又纠结的内心写照。
许星曜再次打圆场:“哎呀,先吃饭先吃饭,这事儿之后再慢慢想。”
说着,他夹起一块肉,大大咧咧地往嘴里塞,可他的话没能打破这凝滞的氛围。
温言深吸一口气,放下筷子,直视着江霭的眼睛说道:“江霭,省队的事儿我会处理好,你别担心。”
江霭微微一怔,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像是被戳中了心底最隐秘的担忧,嘴唇嗫嚅着,却没发出声音。
饭后,三人各自散去。
温言和江霭并肩走在回校的路上。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树影在地面上斑驳摇曳,像是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江霭的手指时不时蹭过温言的手背,每一次若有若无的触碰,都让温言的心猛地一颤,电流顺着指尖传遍全身。
路过学校的花园时,温言终于鼓起勇气,伸手轻轻拉住江霭的衣角。
江霭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眼神里满是疑惑与紧张,在月光下,他的眼睛就像一汪深潭,藏着数不清的情绪。
温言张了张嘴,刚要说话,一阵夜风吹过,吹乱了江霭额前的碎发。
温言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帮江霭整理头发,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住,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逾矩。
江霭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轻声问道:“温言,你怎么了?”
温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江霭,其实……其实我一直觉得,和你一起研究竞赛题目的时光,是我最珍贵的回忆。”
江霭的眼神微微一动,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似乎在期待着更多。
温言咬咬牙,继续说道:“我……我不想因为其他事,让我们以后的路走散。”
江霭瞬间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温言见江霭没有回应,心中有些慌乱,连忙解释:“我是说,我们可以一直一起解数学题,一起参加竞赛,就像现在这样。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能互相陪着。”
江霭抬起头,眼中满是温柔:“温言,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对视一眼,又慌忙移开视线,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夜风吹过,带着淡淡的花香,仿佛也在为这份隐秘而美好的情愫添上一抹温柔的注脚。
“什么?!你说你放弃了省队的名额?!”
第二天一大早,教室里就传来了许星曜绝望的呐喊。
“温言!你知不知道,省队一共就给了两个名额,你那是多少人挤破头了都进不去的啊!”
许星曜急死了,不停的摇晃着温言的身体。
“那可是能保送985的机会啊!”
许星曜继续劝说。
温言被他晃的头疼,又接着说:“我和省队联系过了,把名额让给你了。”
许星曜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温言:“你……你把名额让给我了?”
温言揉了揉被晃得发疼的脑袋,无奈地点点头:“是啊,你一直都那么热爱篮球,进省队也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这个名额对你来说更合适。”
许星曜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那些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日夜,那些为了提高球技而反复练习的枯燥时光,还有每次憧憬着进入省队、走向更大舞台时的激动心情……
而现在,这个原本遥不可及的机会,就因为温言的一句话,突然降临在了自己面前。
“可是……可是你怎么办?”
许星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篮球也打得那么好,为了训练也付出了不少时间啊。”
温言笑了笑,眼神中满是释然:“其实,篮球对我来说,只是偶尔放松的方式。比起在球场上奔跑,我更享受和江霭一起钻研数学的时光。”
许星曜看着温言的表情,渐渐明白了他的心意。
他拍了拍温言的肩膀,认真地说:“老温,谢谢你。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不会辜负你的好意。”
温言笑着点头:“我相信你,以后在省队要好好加油,等你拿冠军的好消息。”
从那次之后,许星曜在温言的推荐下顺利进入了篮球省队。
与此同时,温言把一摞装订整齐的资料拍在江霭桌上。
纸张边缘被翻得卷起毛边,每页都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标注重点,密密麻麻的批注里夹杂着便签条
——那是他跑遍全市旧书店淘来的竞赛真题汇编。
“省队教练给星曜制定训练计划,我们也得有自己的节奏。”
温言扯掉校服外套,露出被汗水浸湿的白色T恤,“我按题型把近十年真题分了类,先攻克组合数学?”
江霭推了推眼镜,指尖划过纸面,在一道数论难题的解析处停住。
他翻开笔记本,里面工整地记录着温言昨天提出的“用图论思维解数列问题”的新思路,旁边还画着简笔画的篮球战术图作为类比:
“温言,这里可以结合你上次说的‘三角进攻’策略,把已知条件构建成关联网络。”
午休铃响时,两人还趴在桌上推演公式。
阳光斜斜照进教室,在草稿纸上投下交错的影子。
温言突然抓起铅笔在纸上快速勾勒,橡皮碎屑簌簌落在江霭手背:“你看!把这个拓扑结构旋转180度,是不是和上周模拟考的压轴题思路相通?”
放学后的图书馆成了他们的主战场。
温言总会提前占好窗边的位置,等江霭来时,桌上已经摆好温热的美式咖啡——精确到两勺糖的配比,是他观察一个月得出的喜好。
他们各自沉浸在题海中,偶尔抬头对视,又慌忙低头,却会在草稿纸边缘写下潦草的批注推给对方。
某个暴雨倾盆的傍晚,图书馆提前闭馆。
温言脱下校服罩在两人头顶,拉着江霭冲进旁边的便利店。
货架间狭窄的过道里,他们就着暖光灯研究立体几何,温言用关东煮的竹签在饭团包装纸上画图,江霭则用手机电筒打光,冷掉的豆腐串在塑料盒里渐渐凝结出油花。
模拟训练时,温言严格按照竞赛时间掐表。
当江霭全神贯注答题时,他就坐在对面假装刷题,实则偷偷观察少年睫毛的阴影如何随笔尖颤动。
有次江霭被一道函数题困住,反复验算仍不得解,急得手指发颤。
温言默默递过薄荷糖,自己接过草稿纸:“换个角度,把它当成篮球场上的突破路线……”
深夜的操场也留下过他们的身影。
月光下,温言在跑道上慢跑放松,江霭抱着笔记本跟在旁边,念出刚想到的解题灵感。
汗水顺着温言的脖颈滑落,他突然停住脚步,在沙坑边用树枝画出坐标系:“江霭,你看这个极值点,是不是像极了我们昨天讨论的抛物线轨迹?”
竞赛前三天,温言发现江霭总在揉太阳穴。
第二天早读,他变魔术般从书包掏出颈椎按摩仪,笨拙地帮江霭调整位置:“劳逸结合,许星曜在省队训练时,我看他们都用这个。”
江霭耳根发红,想推开又怕辜负好意,只好僵硬地继续背诵公式,心跳声却盖过了清晨的读书声。
最后一次模拟考,江霭提前十分钟完成答卷。
他看着温言咬着笔杆思考的侧脸,鬼使神差地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戴篮球帽的小人,旁边写着“必胜”。
收卷时温言发现这个涂鸦,笑得差点打翻墨水瓶,阳光穿过飞扬的墨粉,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藏着比任何公式都复杂的情愫。
竞赛当天的晨光斜斜穿过考场的百叶窗,在江霭的草稿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温言握着笔的手掌沁出薄汗,余光瞥见隔了两排座位的江霭正专注审题,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当广播宣布开考的刹那,铅笔与试卷摩擦的沙沙声,竟与他们无数个深夜刷题时的声响重叠。
第三道大题是关于数论与组合的交叉应用,温言的笔尖突然顿住。
他想起三天前那个在操场沙坑边的夜晚,江霭用树枝画的辅助线,此刻竟在脑海中自动旋转重组。
当他飞速写下关键步骤时,仿佛又看见江霭举着手机电筒的模样,冷掉的关东煮香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交卷铃响的瞬间,江霭终于抬起头。
他与温言隔着考场的人群对视,两人同时露出会心的笑容。
走出考场时,温言习惯性地伸手去接江霭的书包,动作自然得像是重复过千百遍。
江霭愣了愣,却没有拒绝,任由对方把沉重的背包挎在肩上,自己则摸出两颗薄荷糖,一颗塞进温言嘴里,一颗含在自己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