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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晨光交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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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比赛周。
体育馆穹顶的白炽灯将地板烤得发烫,温言站在球员通道口,喉结上下滚动。
他偷偷的将几天前江霭的护腕戴着,金属搭扣硌得掌心发麻,内侧褪色的“WY”字样随着呼吸轻轻蹭过皮肤。
这是他第一次戴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站上赛场,心跳声几乎要盖过观众席的欢呼。
“紧张得手都凉了?”
许星曜突然用胳膊从背后勾住他的脖子,又继续说道:“老江刚刚还在更衣室对着战术板发呆呢!”
少年再一次展露他的标志性的笑容。
他偷瞄向通道另一头,江霭正倚着门框系鞋带
——自从发现护腕失踪,江霭已经连续三天阴沉着脸。
开场哨声冲破空气的瞬间,江霭迅速冲过半场。
他的突破路线刁钻得可怕,却在起跳投篮的刹那,被对方中锋肘部狠狠撞到了肋下。
闷哼声混着观众的惊呼炸开,温言看着江霭踉跄落地,膝盖在地板上擦出一道血痕,突然想起三天前捡到护腕时,布料内侧残留的汗渍里还带着淡淡的碘伏味。
“防守!回防!”
教练的吼声穿透嘈杂。
温言刚运过半场,左脚踝的旧伤突然发作。
那是上周训练时被许星曜不小心撞倒留下的,此刻像是有人用滚烫的钢针在骨缝里搅动。
他咬牙将球传出,余光瞥见许星曜在篮下卡位时,对方后卫故意伸出的脚勾住他的脚踝。
少年的整个身体轰然倒地,后脑磕在地板上的闷响让温言眼前一白。
“许星曜!”温言嘶吼。
与此同时,江霭已经红着眼冲向裁判,额前碎发被汗水黏在通红的脸上:“这是恶意犯规!”
温言跪在冰凉的地板上,指尖触到许星曜后脑黏腻的血迹,腕间的护腕突然变得滚烫
——那上面残留的汗味,此刻与血腥味混在一起。
比赛被迫中断十分钟。
当担架抬着许星曜经过时,少年突然挣扎着举起右手,三根颤抖的手指在空中比出歪斜的“三”。
温言瞬间红了眼眶,这个只有他们三人知道的暗号,是前几天训练刚刚定下的
——无论多艰难,都要投进三个关键球。
“接着打...”许星曜气若游丝的声音被医护人员的脚步声淹没,温言已死死咬住下唇。
下半场易地再战,分差已经拉开到十二分。
温言的护腕不知何时松开,金属搭扣随着运球不断刮擦手背,很快渗出细密的血珠。
第三次投篮打铁时,观众席传来刺耳的嘘声,他听见替补席上教练愤怒地摔战术板。
余光里,江霭正在篮下被三人包夹,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在11号球衣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突然,对方后卫一个隐蔽的肘击正中江霭腹部,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却在裁判吹哨前迅速爬起来:“继续!温言!”
温言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运球时,后腰突然被狠狠撞了一下。
踉跄着扑向地板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重物撞击的闷响。
回头望去,江霭整个人被撞向计分台,后脑磕在金属支架上的声音让他浑身血液凝固。
全场寂静得可怕,温言感觉耳膜嗡嗡作响,七岁那年目睹自己父母在手术室外离世的记忆突然翻涌
——监护仪尖锐的鸣笛声,和此刻体育馆的死寂重叠在一起。
“江霭!”
他冲过去时,江霭正用手肘撑起身体,额角的血顺着鼻梁滴在球衣胸口的队徽上,晕开一片暗红。
江霭抹了把脸,手掌上的血蹭在脸颊,“还有两分钟!”
他的眼神扫过温言的护腕,却因疼痛皱起眉,没再多看。
温言这才发现,江霭左手腕缠着的绷带已经渗出鲜血,而自己腕间的护腕,正随着剧烈的心跳微微发烫。
最后一攻,江霭将球死死按在他胸口。
少年掌心的血渍染在温言队服上,呼吸灼热:“相信自己!”
转身时,江霭用受伤的左肩硬生生挡住对方王牌后卫,为温言扯开一道空隙。
佯装突破的脚步带起地板上的灰尘,急停后仰的瞬间,旧伤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温言咬紧牙关将球投出,篮球划破凝滞的空气,在全场屏息中砸向篮筐。
当球磕在前沿弹起的刹那,他看见江霭忍着伤痛高高跃起,缠着绷带的手腕擦过篮球底部,将球轻轻点拨向篮筐——
终场哨声与篮球入网的唰响同时炸开。
全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温言瘫坐在地板上,腕间的护腕彻底松开,“WY”字样在汗水里模糊成一片。
他听见许星曜在观众席兴奋的呐喊,看见江霭单膝跪地,颤抖着按住受伤的左肩,却对着他露出了三天来第一个笑容。
颁奖仪式结束后,体育馆逐渐空荡。
温言摘下护腕,准备悄悄放回江霭的储物柜,却在转身时撞进一个带着血腥味的怀抱。
“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霭的声音闷闷的,温热的呼吸喷在他颈间,“从你戴上这个护腕开始,我就认出那是我的。”
温言浑身僵硬。
江霭伸手握住他还带着护腕勒痕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那褪色的“WY”:
“这是我前几天回去让外婆绣的,她说...要把最重要的东西,和最重要的人,永远系在一起。”
夕阳透过体育馆的窗户洒进来,给两人的身影镀上金边。
温言摸着微微发烫的护腕,突然明白,有些羁绊就像这意外拾得的护腕,在无声处悄然生根。
而此刻,他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正和江霭的呼吸渐渐重合。
暮色顺着体育馆的玻璃窗缓缓流淌,温言的手还悬在半空,护腕的金属搭扣却在江霭掌心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你...早就发现了?”
温言喉咙发紧,想起这几天训练时,江霭若有若无的注视,原来每一次目光交汇,都藏着对方了然的秘密。
江霭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条。
温言凑近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要是有一天我的护腕丢了,捡到的人就是我最想感谢的家伙。”
字迹边缘沾着水渍,像是被泪水打湿过。
“其实刚开始训练那天我就想把护腕给你,”
江霭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又怕你不肯收。”
他顿了顿,“你知道吗?看到你戴着它打球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就算护腕真的丢了,好像也没关系。”
温言的眼眶发热。
原来那些以为是巧合的相遇,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关心,都不是偶然。
他想起每次自己训练到很晚,器材室的灯总是亮着;想起下雨天永远多带的一把伞;想起自己比赛失利时,江霭默默陪他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
“所以,”
江霭抬起头,目光坚定,“以后换我来当你的护腕吧。”
他轻轻将护腕重新系在温言腕间,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不是替代品,是永远的归属。”
这时,许星曜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我说你们俩,颁奖都结束半小时了,在这干嘛呢?”
少年拄着拐杖,一脸坏笑。
三人走出体育馆,晚风带着夏夜特有的温热。
许星曜非要挤在两人中间,一只手搭着温言,一只手搭着江霭:“说好了啊,下次比赛我们还要一起拿冠军!”
后来的日子里,温言的书桌上多了一个相框。
照片里面是三人站在领奖台上,许星曜举着奖杯,江霭笑得灿烂,而自己戴着那只护腕,笑得比谁都开心。
相框背面,江霭用马克笔写着一行小字:“致我的队友,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时光流转,护腕的布料渐渐磨得更薄,“WY”字样却越发清晰。
每当温言感到疲惫时,只要低头看看腕间的护腕,就能想起那次比赛,江霭说要永远做他的护腕时,眼中闪烁的星光。
而体育馆的器材室里,江霭又悄悄准备了一个新的护腕。
这次,上面绣着的是三个字母——“WJX”,代表着他们三人永远不变的约定。
教室里的空调发出轻微嗡鸣,温言盯着黑板上的电磁感应定律,指尖无意识摩挲自己的手腕。
粉笔灰簌簌落在江霭的草稿纸上,少年推过来的笔记本上,除了推导过程还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
——一个戴着护腕投篮,另一个举着绷带追在后面。
“温言,这道压轴题你来解。”
物理老师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起身时撞翻了铅笔盒,金属搭扣的声响惊动了后排的许星曜。
那个总把篮球藏在课桌下的少年立刻挺直腰板,用口型说:“加油!”
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清脆的弧线,温言余光瞥见江霭悄悄竖起大拇指。
当最后一个公式写完,教室里响起零星的掌声。
江霭率先站起来,校服衬衫被风扇吹得鼓起,露出锁骨下方未愈的擦伤
——那是上周被篮球架刮到的。
午休的时候,实验室成了秘密基地。
许星曜把石膏腿架在实验台上,晃着手机里的篮球视频:“省队来招人了,下个月有选拔赛。”
江霭正在整理化学试剂,闻言手一抖,试剂瓶在桌面发出轻响。
温言低头假装研究元素周期表,却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放学的铃声撕开沉闷,江霭拦住准备去食堂的温言:“数学竞赛培训,一起吗?”
他的书包里永远装着两套笔记,一套工整严谨,一套画满解题思路。
许星曜突然从后面扑过来,差点把两人压倒:“说好陪我去复健的呢?"
周末的图书馆里,温言的草稿纸写满了排列组合。
江霭递来的咖啡还冒着热气,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晕开了字迹。
这时,隔壁桌传来女生的窃窃私语:“就那个戴护腕的男生,听说篮球赛最后一秒...”
温言的耳尖瞬间发红,江霭却若无其事地用圆规敲了敲他手背:“这道题,用插空法更快。"
化学实验课上,许星曜举着烧杯凑过来:“老江,你上次说护腕上的'WY'是...”
话没说完,江霭的耳尖瞬间红透,慌乱中打翻了酒精棉球。
温言手忙脚乱地收拾,却听见江霭低声说:“是...是物理公式的缩写。"
月考成绩公布那天,温言的总分直接到了年级第一,在学校表彰大会中,温言作为优秀学生发言。
散场时,许星曜勾住两人肩膀:“走,庆祝去!老地方的糖醋排骨,我请客!"
暮色漫进巷口的大排档,江霭默默把温言碗里的青椒挑走。
许星曜突然压低声音:“省队的人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温言夹着排骨的手顿住,抬头撞见江霭复杂的眼神
——既有期待,又藏着不舍。
腕间的护腕微微发烫,布料内侧的"WY"仿佛有了生命,如同少年们在重点班的白炽灯下,悄悄生长的心事与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