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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0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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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凭叹了口气,转头瞪着他:“过来坐下,好不容易带你出来一次,别给我丢人。”
“属下……”
“坐下!”
沈微澜乖乖坐了下来,拘谨地垂下目光,盯着渐渐蜷起的掌心。
李清凭抓了一把瓜子塞进他手里,命令道:“吃吧,放松些。”
闻诺一边与另一个倌儿聊天,一边悄悄打量沈微澜,许久才道:“我是知道你这护卫有些刻板,但没想到刻板成这样。”
“我那老子调教得好。”李清凭讥笑。
沈微澜只垂着眸子,悠哉地嗑着瓜子,乖顺的样子,也如他们所论,变得刻板而透着些傻气。
这一切看在李清凭眼里又不太一样,他那副乖巧不争辩的表情,有些呆呆的笨样,与平日略有不同。
他们如好友一般,天南海北地谈笑,时而饮会儿茶,时而换首曲子唱两句,唱到高兴时,还会翩翩一舞。
“惜羽,你今日看起来不太高兴,是遇到什么事了?”闻诺对身旁的倌儿格外体贴,拿手背碰了碰他的手臂,“要不与我说说?”
惜羽清冷些,眉梢眼角都带着冷然,闻声笑了笑:“闻公子想多了。”
“还能什么事儿,闻公子也知道,我与惜羽是清倌人,每日都要抽缠头,银子不够,可不就要受些打骂。”聆安将手里瓜子放下,端起桌上一盏茶站了起来,“幸亏你与李公子时常光顾,不然,我与惜羽早就被逼着出局了。”
聆安说着,已经走到沈微澜身边,伸手将茶盏放到沈微澜桌前:“别只嗑瓜子,快喝些茶吧。”
沈微澜冷冷淡淡地道了声谢。
聆安直勾勾地盯着沈微澜,他本不是孟浪的人,只是瞧着沈微澜宽肩窄腰,高大俊朗,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腰,他还来不及感叹,沈微澜已迅速回头,捏住聆安的手腕,一掌推了出去,动作一气呵成,毫无犹豫。
这一套下来,沈微澜愣了,看着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聆安,下意识地去瞧李清凭的脸色,脸上难得露出不知所措的狼狈神色:“我……不是故意的……”
“真不愧是护卫,反应绝了!”
闻诺哈哈大笑着去扶起聆安,仔细一看,聆安手腕捏得通红微紫,幸好那一掌推得不甚用力,要不然就聆安这小身板,非伤了不可。
李清凭状似无意地摸了摸脸颊,想起沈微澜那一巴掌,意有所指道:“反应确实够快。”
聆安揉着摔痛的手臂,依旧笑盈盈的:“怪我,唐突了这位公子,莫怪莫怪。”
李清凭冷幽幽看沈微澜:“下手也没个轻重,伤了聆安你可赔不起。”
沈微澜恭恭顺顺地给聆安道歉:“聆安公子,实在是对不住……”
聆安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公子不必在意。”
聆安看着李清凭脸色如霜,难看的厉害,起身出去,不多时端了一盏茶来,那茶盏通身白透,雕着交颈鸳鸯,煞是好看,聆安笑盈盈道:“李公子也不必恼他,我原不知他是如此不禁戏的,不如喝杯茶,消消气。”
沈微澜此刻仿佛开了窍,知道自己又惹恼了李清凭,心里不禁叹息,这次要挨多少杖,十杖还是二十杖?见聆安端着茶盏来,鬼使神差的去接了过来。
聆安脸色一僵,笑容凝在脸上。
沈微澜自知这种借花献佛的行为十分低级,但茶盏已经接过,只能硬着头皮道:“聆安公子歇着吧,我给公子端茶。”
聆安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神色缓了缓,向李清凭笑赞:“李公子,我现在才知,他才是真真的妙人儿。”
李清凭脸色微微又沉了几分,打量沈微澜的目光带着探究,沈微澜端着茶盏恭恭敬敬的放到李清凭面前:“公子,喝盏茶,消消气。”
李清凭垂眼,看着莹□□致的茶盏,若有所思的抬眼又盯着沈微澜。
沈微澜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更是不敢出声。
闻诺低低地笑着,伸手碰了碰惜羽的手背,有些撒娇道:“惜羽,我也想喝茶。”
惜羽撩起眼睛瞪他:“没有。”
聆安捂嘴偷笑:“想吃茶的吃不上,不想吃茶的偏偏次次有,真是造化弄人啊。”
闻诺闻声直叹,看向惜羽的目光越发幽怨,又见李清凭只盯着茶盏看,催促道:“你喝啊,沈护卫给你奉的茶,好歹要喝一口吧。”
李清凭果真端起茶,吃了一口,从容放下茶盏,将茶盖好好盖上。
“你……”闻诺瞪着眼睛看李清凭,又望向沈微澜,“你们……”
聆安也愣愣的看着李清凭,半晌忽然笑起来:“难怪李公子总是不肯喝我的茶,这下我算明白了。”他看着沈微澜,玉树临风,英俊不凡,慢慢点头,“果真是妙人……就是年纪看着大些……”
沈微澜看着脸色各异的几人,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眉心微皱,内心深处有些不安,自己难道又做错了什么?
聆安看他懵然的神色,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惜羽悄悄凑到闻诺身边问:“他不懂这里的规矩?”
一阵雅香扑面而来,闻诺使劲嗅了嗅,啧了一声:“看他那呆样,应是不知的。”
玩乐尽兴,聆安与惜羽一路将人送出西院,一出西院,便是春风得意楼的厅堂,客来客往,男女混杂,群魔乱舞。
“哟,快看那位公子,长得好俊郎。”
“还真是,瞧着面生的很。”
“那不是闻公子和李公子吗?”
“还真是。”
“瞧那公子打扮,像是个护卫。”
“但是他好俊啊,怎么才能勾到他啊,倒贴也行啊。”
“死了这份心吧,就你这破烂货,别做梦了。”
……
沈微澜耳朵尖一片通红,他耳力远非常人,在这嘈杂的厅堂里,依旧将别人的调戏听得清清楚楚,这些人,可真是豪放不羁,沈微澜有些无奈地直叹气,心想:自己果真是年龄大了,竟受不了片语调戏。
闻诺靠近李清凭,微侧着头,压低声音打趣他:“六殿下,你家这沈护卫挺招人啊,你可得管紧点……”
“你闭嘴吧。”李清凭威胁地瞥了闻诺一眼,再看沈微澜,这下连脖子都成粉红色,他的心跳蓦然漏了一拍,也不知是不是那口茶的缘故,让他想起了吻沈微澜脖子时的柔软温热。
闻诺暗戳戳地笑着推了李清凭肩膀一下:“怎么?比不过自家护卫,殿下这是要恼羞成怒了?”
“再胡说八道,小心你的惜羽明日出局。”
闻诺脸色骤变:“别啊,开玩笑而已,你可不能当真。”心下登时便骂成一团:小气鬼!连个玩笑都开不起!呸!以后不与你玩了!
李清凭就知道捏住惜羽,就是捏住了闻诺的命脉,他忍不住得意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去。
沈微澜跟在李清凭身后,神色紧绷。
忽然,走在前面的李清凭刹住脚步,回头看他,目光更是幽深几分:“下次奉茶,你最好问明白,奉的到底是什么茶,知道了吗?”
沈微澜稍一思索问:“茶里有药?”
“不多,要不了命。”李清凭觑着沈微澜的神色,不禁暗骂他脑子简单,简直蠢笨如猪,便提醒他,“春风得意楼的茶,你最好不要随便接或送。”
李清凭说完,并不想与沈微澜多讲一句话,错开沈微澜,大步而去。
沈微澜留在原地不动,望着李清凭拉长的身影,眼中平静得像口幽潭。
李清凭见不得他这副蠢样,如果一直蠢下去……
沈微澜扯了扯唇角,拾步追了上去。
闻诺送走李清凭和沈微澜,悠悠走了两步,忽又十分惦念惜羽,扭头又进了春风得意楼。
惜羽正在房里,开着半页窗子,看着外面高高挂起的灯笼,光辉如月,映得路面一片明亮。
忽然,门外响起敲门声,惜羽一惊回神,默然理了衣裳去开门,房门应声而开,门外站着的是去而复返的闻诺。
惜羽有些吃惊:“你怎么又回来了?”他以为是聆安又来找他玩,不料竟是闻诺。
“怎么?你就这么不希望我来?”闻诺长得端正清秀,笑起来眉眼弯弯一团和气,他站在门外,认真看着惜羽,关切道,“我看你今日总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心里不放心,所以回来瞧瞧你。”
本就是伺候人的公子,也没有将客人留在门外的道理,惜羽尽管心里不情愿,还是开了房门侧身相请:“闻公子,进来坐会儿吧。”
“就等你这句话了。”闻诺大步进门,也不敢太放肆,惜羽的性子他太了解,看着清冷寡言,实际骄傲高洁,偏偏又落在这种腌臜地,也是难为他了。
“我来时,已与楼里的管事说了,以后不让他们给你安排客人,每月我出银子,你想与谁说会儿话便说会儿话,不想与谁说话便不说,万事有我。”
惜羽冷幽幽盯着他看:“闻公子这是打算包我?”
“并不是,我只是不想你为了银子而做不喜欢的事情。”闻诺不躲不闪的对视过去,满眼炽热坦诚,“我只是想对你好,不想你受苦,你若愿意,明日,我给你赎身如何?”
“赎身?”惜羽被他炙热的眼神灼得别开眼,冷哼道,“不过是从这个牢笼,移到另一个牢笼罢了,何苦费这番功夫。”
“你觉得我也是牢笼?”闻诺提高声调,愤愤道,“我只是想还你一个自由身,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春风得意楼是个什么好地方吗?你今日保得了自身清白,明日呢,后日呢?”
“若真到了那一日,我一死百了,谁也不牵累。”惜羽清冷道,“闻公子,何必这么激动,我只不过说实话而已,你能保证,你一辈子不变心不娶妻?即使你能做到,家中高堂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