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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豫殊,不殊 ...

  •   镁光灯刺眼地打在脸上,周豫殊站在演讲台前,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台下是周氏集团成立三十周年的庆典现场,座无虚席,商界名流们正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讲台边缘,节奏精准。
      “周氏集团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各位的支持与合作。”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在宴会厅内回荡,每个音节都经过精心打磨。
      “作为新任总裁,我承诺将继续秉持创新与诚信的理念,带领集团走向更辉煌的未来。”
      掌声如雷。周豫殊微微颔首,目光如雷达般扫过全场,精准地捕捉到几位重要股东赞许的表情。在第三排左侧,德高望重的王董事正对他点头微笑;右侧的刘行长则与身旁人低声交谈,不时向他投来欣赏的目光。完美。他在心里评价自己的表现。二十二岁接手市值百亿的商业帝国,他早已习惯这种场合,每一个表情、每一句措辞都经过精心设计,就像他定制的高级西装一样严丝合缝。
      庆功宴上,三层香槟塔在宴会厅中央熠熠生辉,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侍者们穿着笔挺的制服,托着银盘穿梭在宾客之间。周豫殊手持水晶杯,杯中的香槟泛着金色的光泽,与几位国际客户交谈甚欢。他时而用流利的英语与欧洲客户交谈,时而切换成日语与东方合作伙伴寒暄,举手投足间尽显精英风范。
      “周总年轻有为,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一位满头银发的德国企业家拍着他的肩膀赞叹道。
      周豫殊谦逊地微笑:“您过奖了,我们还有很多需要向各位前辈学习的地方。”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宴会厅另一端,父亲周晟正在那里与一群元老谈笑风生。六十五岁的周晟虽然头发花白,但腰背挺直,精神矍铄,依然是整个会场的中心人物。
      突然,老人向他招了招手,那手势不容拒绝。
      "豫殊,过来一下。"
      周豫殊优雅地告退,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走向父亲所在的主桌。随着距离拉近,他注意到父亲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穿着明显不合身的旧西装——那件深蓝色的外套肩膀处过于宽松,袖口也已经磨得发亮,在满室华服中显得格格不入。少年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像一只误入金丝笼的麻雀。
      "各位,"周晟的声音洪亮,全场渐渐安静下来,连乐队都停止了演奏,"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要宣布一个重要的家庭决定。"
      周豫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家庭决定?父亲事先并未与他商量。他的目光在父亲和少年之间来回游移,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升起。
      “这位是程淮,我的挚友程远山的儿子。”周晟将手搭在少年瘦削的肩上,那姿态充满保护意味,“远山夫妇半年前不幸遭遇车祸离世,留下小淮一人。从今天起,小淮将正式成为周家的一员。”
      宴会厅里响起一片惊讶的低语。几位年长的董事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媒体记者则迅速举起相机,闪光灯顿时此起彼伏。周豫殊握着香槟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杯中的液体微微晃动,映出他瞬间阴沉下来的面容。
      “小淮,这是豫殊,以后就是你哥哥了。”周晟微笑着为两人介绍,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在介绍一位普通朋友。
      周豫殊迅速调整表情,肌肉记忆般地露出标准的社交微笑:
      “欢迎加入周家。”
      他的声音温和有礼,眼神却冷淡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从对方略显凌乱的短发到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口,再到那双明显不合脚的黑皮鞋——鞋尖已经有些开胶。
      程淮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不安与倔强:“谢谢...哥哥。”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周豫殊嘴角的弧度丝毫未变,但眼底的温度又降了几分。哥哥?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凭什么一夜之间就能喊他哥哥?他的目光扫过程淮略显苍白的脸庞,注意到少年右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宴会继续进行,宾客们纷纷上前祝贺。周豫殊站在父亲身旁,完美地扮演着周家继承人的角色,不时对程淮表现出亲切关怀。当李夫人夸张地感叹“周家又添新丁真是福气”时,他甚至伸手轻轻整理了一下程淮歪斜的领结——没人能看出他内心的不悦,也没人注意到他收回手时在随身携带的巾布上悄悄擦拭的动作。
      “父亲,这件事您应该提前告诉我。”趁着空隙,周豫殊来到角落低声对周晟说,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周晟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远处正被几位夫人围住的程淮身上:“我自有考量。”他拍拍儿子的肩,力道比平时重了几分,“小淮是个好孩子,你会喜欢他的。”
      喜欢?周豫殊看着不远处局促不安的程淮,少年正笨拙地应付着宾客的寒暄,明显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一位女士递来的点心被他失手打翻,奶油沾在了已经磨损的袖口上,他慌乱道歉的样子活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他的西装明显是二手店的廉价货,皮鞋也至少穿了两年,站在周家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像是一张被错误拼贴的图片,破坏了整个画面的和谐。
      “他父亲对我有救命之恩。”周晟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周予殊多年未闻的沉重,“10年前那次新加坡项目,要不是远山推开我...”周晟顿了顿,眼神飘向远方,“而且...自从你母亲走后,这个家太冷清了。”
      周豫殊的表情僵了一瞬。母亲。这个永远不能触碰的痛处。十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心脏病带走了她,也带走了这个家最后的温暖。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平静地说:“我明白了。”
      宴会接近尾声,宾客逐渐散去。周豫殊走向正在角落发呆的程淮。少年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单薄的背影在巨大的玻璃映衬下显得格外孤独。听到脚步声,他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转身,见是周予殊走近,下意识地绷直了背,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窗帘。
      “程淮,是吗?”
      周豫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借着身高优势制造压迫感,“从明天开始,你将搬进周家。我希望你记住——”
      他微微俯身,在程淮耳边轻声说,温热的呼吸故意喷在对方耳畔:
      “血缘上,我们永远不可能是真正的兄弟。”
      这句话像一把冰刀,裹着丝绒外衣刺出。
      程淮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但他没有退缩,而是直视周豫殊的眼睛。近距离看,周豫殊才发现少年的瞳孔是罕见的深琥珀色,在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我从来没想过取代任何人的位置。”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周豫殊眯起眼睛。有意思,这个看似温顺的小家伙居然有脾气。他注意到程淮说这话时,右手紧紧攥着胸前的一个小挂坠——那是一个已经褪色的金属吊坠,隐约可见里面嵌着一张微型照片。
      "最好如此。"
      他直起身,整了整西装袖口,袖扣上的家徽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欢迎来到周家,弟弟。"
      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像是一种警告,又像是一个诅咒。
      宴会厅的水晶灯在两人之间投下交错的光影,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无法重合。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窗内,两个年轻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无声交锋,仿佛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刚刚拉开序幕。
      侍者开始收拾残局,香槟塔被小心翼翼地拆解,鲜花也开始凋零。周豫殊转身离开时,没有看到程淮望着他背影时眼中闪过的那抹复杂神色——那里面有不安,有警惕,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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