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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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医院越来越近，南榆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到了。
他找到住院部，迎面而来的是消毒水的味道，以及与他擦肩而过的病人家属的麻木的脸。
401号病房。
南榆从没觉得这段路程这么长。
天色渐暗，医院的灯已经全开了。
白炽灯把人照得苍白且陌生，长长的走廊好像走不到尽头。
记忆好像又飘回到了那天。
爸爸离他而去的那天。
当时他还在上课，突然被老师叫出去，南榆几乎不能听完老师说的话。
当时的自己呼吸好像停止了，但还坚持着要去医院看爸爸。
人在经历重大悲伤的时候一下子是哭不出来的。
他就这么木着脸赶到医院，像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
爬楼梯的时候摔倒了，不知道哪的血流出来。
明明只是摔了一跤，怎么会有血呢？
南榆呆呆地看着手心。
鲜艳的红映衬着瓷白的皮肤，对比鲜明。
哦，原来是鼻子流血了。
血一滴一滴落下来，落到他身上，落到楼梯上。
不能给清洁工添麻烦，南榆把头仰起来，血倒流进喉咙。
恶心得让人想吐。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最后的，爷爷奶奶看到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
顾不上抹泪，他们朝南榆跑过来。
“爸爸呢？”有些稚嫩的声音微微颤抖。
爷爷奶奶说不出话，用有些粗糙的手给他止血，血怎么也止不住，反倒染红了他们的手。
“南崽……你要好好活下去，我们只有你了……”
奶奶用着几乎乞求的语气，声音很哑，似乎已经哭了很久。
南榆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只是重复：“我想看一眼爸爸。”
自他出生起，身边就只有爸爸。
南榆见过他的妈妈，只是是在相片上。
妈妈死在了他出生的那天。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呢？
这是南榆从小的疑问，但是他从来没有问出口。
到最后，南榆都没能再见爸爸一面。
回到家，看着餐桌上的蛋糕。
他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而爸爸死在了去接他的路上。
从那以后，南榆再也不过生日了。
爷爷奶奶把他接回到了他们的老房子，不想让南榆沉溺于过去，把他与爸爸的家卖掉了。
南榆哭着阻拦，奶奶也泣不成声，爷爷抚摸着他的头，而后将他搂到怀里：“南崽乖，有我们在，你就还有家。”
那时的爷爷奶奶比现在年轻，黑发比银发还多，明明只是过去了几年，头发怎么全白了呢？
回忆戛然而止，401号病房到了。
南榆的手刚碰上门把手，就听到房间里的争吵声。
似乎是高一飞的声音，南榆的手顿住了。
高一飞有些气愤地说：“为什么要原谅他？他都已经那样了！你还要再相信他会改过自新？”
另一个女声语气里满是无奈，应该是高一飞的妈妈。
“那还能怎么办？你还需要一个父亲，我们还要靠他来养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妈妈，您还要相信他的鬼话吗？”
高一飞的话落下，紧跟着是一片寂静。
南榆缩在门口，有些窒息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们。
高一飞再次开口，开始软硬皆施：“妈妈，我不能失去你。”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开口了：“那我还能怎么办呢？”
“和他打官司，离婚。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坚定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紧接着是一个有些犹豫地声音。
“让我再考虑一下。”
南榆站起身，敲了敲门。
“请进。”
怀里抱着两束向日葵，他扬起笑容，走了进去。
病房里却没有高一飞的身影，只有高一飞的妈妈笑盈盈地看着他。
就这么讨厌他吗？连见一面都不肯……
南榆有些难过地垂下了眼，随即像是掩饰似的，把嘴角使劲向上扬了扬。
“阿姨，这是给你们的花……祝你们早日康复。”
向日葵开得很好，嫩黄的花瓣带着今天落日的余晖。
高妈妈接过，珍惜地摸了摸，随后略带歉意地说：“真是谢谢，要不是你出现得及时……”
南榆摇了摇头，制止住了她的话。
“阿姨，不用谢啦。”
“那……你先坐，阿姨给你削个苹果。”
一双饱经风霜的手，南榆的视线落到她脖子上的纱布，不自觉地握紧了手。
“阿姨…您知道吗？我妈妈在生我的时候去世了，要是她还在的话应该也像您一样温柔吧。”
削苹果的手顿了顿，她笑得有些勉强。
南榆继续道：“所以……高一飞真的很幸运，有您这么好的妈妈。”
所以，请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呀，不要让坏人得逞。
高妈妈把头扭到一边，悄悄抹了抹泪，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
“你的妈妈知道有你这么好的孩子，也一定会感到骄傲的。”
听到这句话，南榆的眼眶有点湿，他赶紧接过苹果，然后咬了一口，想要借此来压下泪意。
苹果很脆甜，他却还是品出了一点苦涩。
高妈妈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你长得这么好看，是随了谁？”
“随的妈妈……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南榆又冲她笑，他说的是真话，虽然只在相片里见过，但妈妈永远都是他心中最美的人。
高妈妈笑着点头，没忍住抱了他一下。
怀抱很温暖，这应该就是妈妈的怀抱吧。
他们又闲聊了几句，之后就是告别的时刻了。
“阿姨再见。”
南榆对着她挥了挥手，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可以帮我也和高一飞说句再见吗？”
高妈妈温柔地点点头。
“砰”的一声，房门闭上了。
高一飞随即走了出来，沉默地看着床头的向日葵。
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很迷茫：“妈妈，我该怎么办？这束向日葵太贵了，我还不起……”
高妈妈把他搂在了怀里，高一飞没忍住哭了出来。
被爸爸打的时候他没哭，现在却因为一束花哭了。
“你喜欢他是不是？”
高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高一飞点了点头，他怎么能不喜欢呢？
“你要记住，妈妈的命是他给的……你的命也是。这份恩情我们一辈子都还不清。”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到她身上，但她知道，高一飞明白了。
“要保护好恩人，知道吗？”
说到最后，高妈妈也泣不成声，这次是因为南榆。
她心疼这个笑容柔软的男孩，又有谁知道他背后的伤呢？
南榆匆匆忙忙地下楼，却意外地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爷爷奶奶吗？
心跳好像停止了，恍惚间，脚下一空。
他又在楼梯上摔跤了，只是这次没有流血。
但南榆切实地感到了疼。
怎么会这么疼呢？
两个身影彻底走远了，他也不能去追。
南榆觉得冷气一点点渗进他的身体，他突然有点想江汜了，江汜的手很温暖，说不定可以把他捂热。
他强撑着走到了门口，有一个人站在那儿。
真的是他吗？
南榆有些不敢确认，怕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听到脚步声，那个人也转过身。
真的是江汜……
南榆停下脚步，向他张开手，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委屈。
江汜朝他飞奔过来，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怎么我一想你，你就来啊？”
像是找到家长的小朋友，南榆语气里满是依赖，声音却抖得可怜。
“对啊，你一想我，我就知道了，然后就赶过来了。”
江汜张开外套，将他裹进去。
“搞得你跟超人一样。”
南榆环住他的腰，好像在取暖。
泪水打湿了江汜的衣服，短短的几个小时，发生了太多事，南榆有点承受不住。
江汜把他捂得差不多了，随后扒拉出南榆的脑袋，轻声哄道：“你也很累了是不是？要不要跟我回家？”
像拐卖小孩的怪叔叔……
南榆没忍住露出一个小小的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江汜早就打好了出租车。
被他拉着坐下，南榆又有些不自然了，可能是有第三个人在场吧，他有些害臊。
眼睛哭得很肿，再加上情绪的大起大落，他真的已经到极限了。
南榆靠在车窗上睡着了，路上有些颠簸，他的头也跟着晃动。
江汜一直在用余光盯着他，在南榆快要撞到的前一秒，成功将他的脑袋转移到了自己肩上。
司机见状默默升起了挡板。
不经意间，南榆的腿抵到了前面的车座靠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痛呼，好在没醒过来。
江汜皱起了眉，轻轻拉起他的裤脚。
校服的裤子很宽松，南榆的腿也很细。
只是白净的腿上又多了淤伤。
真是……上次的伤还不知道好没好全呢，现在又添了新伤。
怪不得看上去这么委屈。
“以后要乖乖跟在我身边知不知道？”
趁着南榆睡着了，江汜凑上去和他咬耳朵，也根本没指望着他能回答。
“你可让我一顿好找啊……南榆还真难遇啊……”
话里是抱怨，语气里却满是宠溺。
望着南榆熟睡的脸，江汜察觉到他的眼睛还很肿，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
车窗外斑驳的光落在南榆的脸上。
江汜克制地吻上南榆的额头。
“真是位小菩萨……”
“那也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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