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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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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是把那个荒谬的论文初稿交上去了。
现在两边都知道他莫名其妙和自己的论文对象搞上了。指导他的长老已读之后用异常迅速又异常欲言又止的速度发来了一份修订建议版,他只能照着建议一个个扣下去。
手边振动了一下,是HR给他回消息。
他成绩中等偏上,磕磕绊绊拿过几次奖学金。学校又离精神卫生中心不算远,心理咨询所还是不少的。真的下定决心找个地方实习并不算困难。
“具体情况我们这边已经了解了,周一可以到岗吗?”
尹残星秒回:“可以。”
咨询师助理干的最多的工作还是接打电话,哪行哪业实习都有点趋同。
工作地点离家不远——姑且把这里称为家吧。寝室里的东西零零总总搬得差不多了,宗连溪挥着小手绢欢迎他再次光临。
其实宗连溪自己也不常在寝室住了。
今天下午要去唯处办把事情结一下,后续应该不会再找到他头上了。荀琢的身份摆在那,据说还是他主事老娘的独生子,想也知道上面的人不会把这事往称上死摁。
“爹呀!”
门被砸得咣咣响。
“大外甥说他在楼下了,你换衣服了吗?”
尹残星提高声音:“请他稍等五分钟。”
荀琢好奇地往里张望:“我大爹不在家吗?”
“他实验室有工作,不会天天在家待着的。我下周一开始要去实习,晚上六点之前肯定不在家。”
荀琢扒拉他手里的小本:“你拿的是什么啊?”
苟利戴了副墨镜,对他点点头。
“你大爹受因果关系的影响也挺严重的。我前几天问了他一点问题,他明显被操纵而不自知。”
尹残星翻了翻,纸张在他手中发出轻如振翅的摩擦声。
“荀琢,这种关系,有办法扭转吗?”
荀琢尚未开口,倒是苟利发问:“尹先生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就是单纯觉得怪不公平。”尹残星道,“正常人要谈对象,好歹得脑子清醒吧?一上头结婚的有几个落着好。之前是原主上头,现在换辛回梁上头,这不纯纯脑子有病。”
他忽然想起自己现在的确脑子有病,抿了抿唇。
“我怀疑他连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骗傻子犯法。”
苟利问:“辛先生向你求婚了?”
“这倒没有。”尹残星抱臂瘫倒,“我真怕他哪天脑子一抽就跟我求婚了。”
苟利淡声道:“按理说,这种缘分是记在命格里的,强行扭转就会造成今天这副结果。”
“可我没感觉自己对他有这种倾向啊。我那边也不是没这个人,但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是原主跟我出生的时间有偏差?”
荀琢幽幽道:“爹呀,我觉得你在那边也有一只被抛弃的狗呢?”
“原主又不是有意的。”
“我是说你把我那边那个大爹扔了。”他揶揄,“也许在你那边就是我大爹每天兢兢业业跟在你后头呢?”
“……他有什么好跟踪我的。我有时候一个星期的步数加起来都没有一万步。再者说,我脑子只要是清醒就不会莫名其妙碰他,万一惹祸上身多麻烦。”
“所以你后续准备跟辛先生分手?”
门岗对苟利敬了个礼,车子又开进那个没有牌子的大院里。
尹残星安静了一瞬,他说:“能成功的话。”
“很难。”苟利说,“至少我活了一百七十二年还没见过。”
“……”
“哈?!”
最可怕的是苟利看起来并不像开玩笑。
荀琢笑嘻嘻拍拍他:“我本体也就七百多岁啦。以前听说过这样的事,好像被触底反弹了吧。”
尹残星惊恐:“我以为苟利比你大!”
“没有呀,他只是社畜当惯了。加上是旁支,寿命短,显老。”
本来他还纠结建国之后不能成精,弄了半天这两位都不是建国后成的精!
荀琢毫无感觉,笑嘻嘻道:“那你要是想跑的话,一定要跑得远远的,千万别让那个谁抓住了。上一个跑路的好像被削成棍了。”
见尹残星面色惨白,荀琢无辜地给他开门:“那是三百多年前的事咯。现在是新社会,不会这样的。”
“应该。”
应该你个大头鬼啊!
荀琢忽然道:“爹,你最近要去上班了呀。”
“人要吃饭就得上班。”
荀琢托腮:“你不打算吃软饭么?”
“说说就算了,你还真准备吃软饭?”尹残星鄙夷道,“你以为软饭是好吃的?”
“你要是乐意的话,我养着你也行啊。”
“那我成什么了?”
“成人啊。”
“……”尹残星撇嘴,“总之,这事是板上钉钉的。男人哪有钱好。”
“你不觉得他会给你钱吗?”
苟利又把他锁在椅子上,这次没戴手铐。
“关我屁事。国内又不同意同性婚姻,更何况婚内还能转移财产呢。说白了,他给我钱还没有他妈给我钱来得有保障。今天他上头了乐意疯,谁知道明天一起床又是什么样。”
荀琢翘个二郎腿往对面一坐:“可我妈在外面养人也没少给钱给东西啊。”
“你都说那是你妈了。你都这老大了,等过些年她一退休,难道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苟利一巴掌拍在荀琢大腿上,狗嘶了一声,在苟利严厉的目光中往里挪了一个座。
“再者说,你以为这就是手提箱递过来递过去的事?你有钱得找地方放吧?得跟组织上解释你的钱哪来的吧?总得缴税吧?”
荀琢歪头:“但是钱拿到手里是实打实的啊。”
尹残星呵呵冷笑:“那得看是多少钱。想花那点钱买我一家子的名声,再让我老爹关那等着,被人把全家收入从我出生之前研究到现在,再挂网上通报几遍?我还要脸。还不如我一头撞死在他家集团门口算了。”
“你好悲观。”
“我都嗑上精神病管制药了,悲观都不让人悲观了?”
苟利提醒道:“下面这部分就开始录音了。早点结束早点回去吧。”
一人一狗堪堪止住话头。
尹残星对原主的去向完全没有思路。自从那晚他和他告别,他就再也没见过对方。
那人留下的信息太少太少,连本应执掌禁术全程的荀琢也因为学艺不精把事弄得乱七八糟。
对唯处办而言,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件事对魂魄消耗极大,原主没本事再去主动夺舍谁。眼下的可能无非就是两个,自行消散了,或是去到了尹残星原本那具生死不知的躯体里。
“情况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如果后续还有情况,我们会请您继续跟进的。”苟利往上滑了几下,粗略检视了刚才转换出的口供。托特殊能力的同事的福,他们这里的语音转文字精度比市面上流通的要高一大截,“如果后续有新发现,也请您继续配合我们的工作。”
“一定。”
正式的环节就到这里。苟利从兜里掏出个棒棒糖叼在嘴里,抬眸问:“需要我把你们送回去么?”
尹残星摇头:“公交直达。”
他忽然笑了一声,拍拍荀琢的肩膀:“你爸爸妈妈离婚,你跟谁?”
荀琢疑惑道:“我爸死了。况且我妈是主事,这工作是世袭的。你猜我跟谁?”
苟利挑起眉头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听不懂是好事。不过到时候如果尹先生有什么事情要拜托我也尽管提,毕竟少主还需要你帮忙照顾。”
尹残星点头。
这次荀琢把他从院子里带了出去。
“苟利他说我还得待上一两年,就把我的身份信息录入系统了。”
尹残星盯着自己的脚尖,沉吟道:“你明年的这个时候,还要跟着我么?”
“现今看来是。如果中间你不把我扔在这里的话,大概后年年初就能回去。怎么了?”
尹残星皱眉:“就没有更……迅速的办法吗?”
“有呀。”荀琢很快回答,“咱们同吃同住。”
“那譬如说同吃同住一天,能抵现在几天?”
荀琢很受伤:“爹,你这是到底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
“我只是在同你商量。”尹残星挠挠头,“等过年的时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过几天?”
荀琢眼前一亮:“那自然最好啦。”
“我到时候给你编个什么名头,什么藏区孤儿之类的。什么狗不狗的可不准提。”
荀琢把狗尾巴变得透明,在后面摇摇:“我是孤儿啊,幼年失父称孤。我那时候还是只小狗勾呢。你跟家里人说的时候可千万不要有心理压力。”
尹残星腰上突然被狂摇的狗尾巴抽了一记,咬牙切齿地倒抽一口冷气。
荀琢夹起尾巴老实了。
“那爹,你是不是准备回家里去了?”
尹残星别过头:“我做的这些事,还有谁看不出我是准备回家里去的吗?”
荀琢道:“辛回梁吧。”
尹残星又陷入沉默。
“这件事,我又不欠他的。”
荀琢忽然一个大踏步踩住人行道边飘来的一片梧桐叶。卷曲的褐色叶片在他脚下发出一声脆响。
“爹呀。”他说,“你为什么一直在想是不是欠他的?”
“两不相欠不是很好吗?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尹残星坐在公交亭下的横梁上,目光几近空洞地看向对面,“其实也不光是因为得病——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在想,我生下来是为什么。为了治病,大笔大笔的钱花出去,每天活得提心吊胆的。很多时候我存在就足够给别人添麻烦了。”
“比如说你的事吧。如果你的主人不是我,兴许这一切早就结束了。我同样觉得是我欠你的。人活一世,不说做出什么贡献,起码不要给别人添乱吧?”
荀琢认真纠正:“是我欠你的。”
“如果不是因为我要渡劫,你至少会平平淡淡地过一生。你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应得的,因为这是我给你的赔偿。你不会生病,更不会像你说的那样,给身边人添麻烦。”
“爹,你已经是一个很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