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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灰色轿车的后座空间因为多了温绪言和老船长而显得局促。皮革座椅的气味与消毒水、汗水和海风咸湿的气息混合,形成一种独特的、属于逃亡的气味谱系。宋渡今的手按在温绪言肋部稍上的位置——不是直接触碰伤口,而是提供一种稳定的压力,据说能缓解骨裂的疼痛。这个动作如此自然,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才微微僵住,但没有移开。

      温绪言靠在座椅上,眼睛紧闭,呼吸刻意地平稳,但每次车辆颠簸都会让他眉头微蹙。老船长趴在他脚边,头枕在他的鞋上,仿佛那点重量能提供某种安慰。

      驾驶座上的李明哲通过后视镜观察他们,眼神中有专业记者的评估,也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人性关切。“去南区,我们在那里有一个安全屋。苏敏已经先过去准备。”

      “陈默和赵老的消息?”宋渡今问,声音压得很低,以免打扰温绪言。

      “暂时没有。”李明哲转动方向盘,轿车驶入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但苏敏调取了书店附近的监控。在你们离开后约二十分钟,赵老从书店后门离开,上了一辆出租车。车牌已经追踪,目的地是市图书馆。”

      “图书馆?”宋渡今皱眉。

      “可能只是中转点,或者那里有他的联络人。”李明哲说,“陈默那边...信号完全消失。他的卫星电话最后定位在码头区,然后离线。可能是设备被毁,或者他主动关闭以躲避追踪。”

      温绪言这时睁开眼睛,声音虚弱但清晰:“图书馆...赵老提过,他有一些老朋友在特殊文献部工作。那里有非公开的城市档案,包括一些未公开的建筑图纸和历史记录。”

      这个信息让宋渡今想起什么:“如果他要查1985年钟楼事件的官方记录,或者码头区水下结构的具体图纸...”

      “那么他可能在为我们准备备用计划。”温绪言说完,又闭上眼睛,显然说话消耗了他不少精力。

      车辆继续行驶,穿过逐渐繁忙起来的城市街道。早晨的阳光完全升起,透过车窗照在温绪言苍白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几乎透明。宋渡今注意到他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微的阴影,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展开——这是疼痛时的无意识反应。

      “你的药物需要服用吗?”宋渡今问。

      温绪言摇头:“再等一小时。服用后可能会嗜睡,现在需要保持清醒。”

      “但疼痛会影响判断。”宋渡今坚持。

      “疼痛让我保持真实。”温绪言回答,睁开眼睛与宋渡今对视,“在医院的病床上,药物让我漂浮。现在虽然痛,但我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

      这句话中有某种超越字面的含义。宋渡今沉默片刻,然后说:“到安全屋后你需要休息,即使只是躺下不动。”

      “我可以在躺下的同时思考。”温绪言勉强微笑,“这是作家的基本技能。”

      轿车驶入南区一条安静的住宅街,两侧是有些年头的联排别墅,门前有小花园,大部分维护良好。李明哲在其中一栋前停下,这栋房子看起来与其他无异,但宋渡今注意到门廊的摄像头角度经过精心调整,可以覆盖整条街道。

      苏敏已经等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小型医疗箱。看到车停下,她快步走来,帮忙扶温绪言下车。老船长跳下车,先在门口嗅了一圈,然后才跟进屋。

      安全屋内部比外观更专业。一楼看起来是普通的客厅和厨房,但宋渡今注意到窗户都是防弹玻璃,窗帘是遮光材质,书架后可能有隐藏空间。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清新剂气味,掩盖了房间长期无人居住的沉闷。

      “楼上有一间卧室可以休息。”苏敏说,引导温绪言走向楼梯,“浴室有热水,需要帮忙吗?”

      “我可以。”温绪言说,但上楼梯时明显吃力。宋渡今自然地扶住他的手臂,这个动作再次自然得让两人都有些意外,但谁都没有抽开。

      卧室简单但整洁,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温绪言坐在床边,苏敏打开医疗箱:“我需要检查你的伤口,重新包扎。肋骨需要固定带,防止进一步损伤。”

      温绪言点头,配合地脱下外套和衬衫。宋渡今看到他的上半身:右臂的烧伤敷料还算完好,但肋部有大片的淤青,颜色从深紫到黄绿过渡,显然已经形成一段时间。苏敏专业地检查,手指轻触时温绪言微微吸气。

      “骨裂没有移位,但需要严格限制活动。”苏敏边包扎边说,“我给你使用肋骨固定带,但这会限制呼吸深度。如果有任何呼吸困难或疼痛加剧,必须立即告诉我。”

      “脑震荡症状?”宋渡今问。

      苏敏检查温绪言的眼睛反应:“瞳孔反应正常,没有明显眩晕或恶心。但头痛程度?”

      “轻度,持续。”温绪言回答。

      “需要冰敷。我去准备。”苏敏离开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宋渡今和温绪言,还有安静坐在门口的老船长。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灰尘在光线中缓慢舞动。这种突然的安静与之前的紧张逃亡形成鲜明对比,几乎让人感到不真实。

      “你躺下休息。”宋渡今说,声音不容置疑。

      温绪言照做,缓慢地平躺,调整姿势以减少肋部压力。他的目光停留在天花板上,那里有一道细微的裂缝,像一张微型地图。“宋渡今。”

      “嗯?”

      “在博物馆地下室,你本来可以更快逃脱。带着老船长,你的速度会快很多。为什么选择帮我?”

      这个问题直白而突然。宋渡今走到窗边,透过百叶窗缝隙观察外面街道,背对着温绪言回答:“因为你需要帮助。”

      “只是这样?”

      宋渡今沉默了几秒。“因为如果你被捕或受伤更重,会失去一个重要的观察伙伴和思考者。在这个局面中,我们需要所有可用的头脑。”

      这个回答既实际又有所保留。温绪言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个方向:“你觉得陈默还安全吗?”

      “不确定。如果他被捕,走私集团会尽快转移或审问他。如果他还自由,会找机会联系我们。”宋渡今转身,目光落在温绪言脸上,“但更紧急的是胶卷里的信息。我们需要分析完整内容,决定下一步。”

      苏敏拿着冰袋回来,敷在温绪言额头上。“李在楼下分析胶卷的高清扫描件。你们需要看吗?”

      “需要。”温绪言立即说,试图坐起来。

      “躺着看。”宋渡今从苏敏手中接过平板电脑,调整角度让温绪言能看清屏幕。

      屏幕上显示着胶卷的完整扫描,已经经过图像增强处理。除了之前看到的基本信息,还有一些之前因角度问题未能读取的部分。李明哲在楼下通过耳机说明:

      “胶卷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货物清单和转运记录,我们之前已经看到。第二部分是人员名单和代号,但部分名字被加密,需要密码本。第三部分...这是新的。”

      屏幕切换到第三部分图像。这不是文字,而是一张复杂的图示,看起来像是某种机械或电子设备的分解图,附有坐标和注释。

      “这是什么?”温绪言眯起眼睛仔细看。

      “看起来像是...”宋渡今放大图像,“某种信号发射器或追踪装置的设计图。看这里的注释:‘定位信标,防水设计,激活寿命三十年’。”

      温绪言突然理解:“如果货物被沉入水下,为了将来能找回,他们可能会安装定位信标。这个设计图可能就是那种信标的说明。”

      “那么如果我们能找到并激活信标...”宋渡今接话,“就能精确定位沉物位置,无需大面积搜索。”

      “但需要专用设备激活和接收信号。”李明哲的声音从耳机传来,“我正在分析设计图,看起来需要特定频率的声纳脉冲激活,然后在特定频段接收回传信号。这不是普通潜水设备能处理的。”

      “周师傅可能有相关设备。”苏敏说,“他做过水下搜救工作,接触过各种设备。”

      “但周师傅突然联系不上了。”李明哲的声音严肃起来,“十分钟前还能打通,现在电话关机。可能被监视,或者...”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清楚:周师傅可能也陷入了危险。

      房间里气氛再次紧绷。温绪言试图坐起来,但肋部的疼痛让他停住。宋渡今按下他:“你需要休息。我们来分析这些信息,你提供思路。”

      “但我需要看到全部...”温绪言抗议。

      宋渡今将平板电脑调整到更适合他躺卧观看的角度,然后坐在床边椅子上:“这样可以看到吗?”

      这个妥协让温绪言点头。他专注地看着屏幕,手指在虚空中轻轻划动,仿佛在纸上书写。“设计图上有三组坐标,不是一组。看这里,标注A、B、C。”

      宋渡今仔细看,确实在图纸边缘有三组手写的坐标数字,字迹细小但清晰。“A点在我们之前看到的码头D7区域。B点在更北的旧船坞区。C点...在内陆,河流交汇处。”

      “三个可能的位置。”温绪言思考,“或者一个真实位置,两个误导。或者三个都是真实位置,货物被分散存放。”

      “也可能只有一个是定位信标所在,其他是备份或误导。”宋渡今分析,“我们需要确定优先级。”

      “需要更多信息。”温绪言说,“设计图上有没有关于激活频率或密码的信息?”

      李明哲在楼下回答:“正在扫描胶卷边缘的微小标记。有些像是频段数字,但需要解码。胶卷本身可能有物理特征——比如某些帧的穿孔方式特殊,这可能也是一种编码。”

      专业分析在进行中,但时间压力在增加。温绪言闭上眼睛片刻,似乎在集中思考,然后重新睁开:“我们需要双线进行。一线继续分析胶卷,寻找激活信标的方法。另一线...尝试联系赵老,确认他的安全,获取他可能找到的档案信息。”

      “赵老主动断联,可能是为了安全。”宋渡今说,“如果我们主动联系,可能暴露他的位置。”

      “但我们需要信息。”温绪言坚持,“有一个安全方式:通过他习惯使用的公共渠道。赵老有没有固定的信息传递习惯?比如在某些报纸上刊登特定分类广告,或者在图书馆留言板留暗号?”

      宋渡今回忆赵老的行为模式。老人确实有一些老派的情报传递习惯,是冷战时期训练留下的。“他有时会在《城市日报》的读书栏目发表短评,使用特定笔名。评论内容可能包含隐藏信息。”

      “那么我们需要找到今天的《城市日报》。”温绪言说。

      苏敏立即行动:“我有电子订阅,可以查看。”她快速操作手机,“找到了。读书栏目...今天有三条短评,署名都是笔名。其中一条署名‘夜读者’,内容是:‘《码头往事》一书提供了宝贵的历史视角,特别是第七章关于1985年改建的部分,值得细读。’”

      “《码头往事》是真实存在的书吗?”温绪言问。

      “是的,是一本关于码头区历史的专著。”苏敏搜索后回答,“第七章标题是‘转型时期:1980年代的重建与遗失’。”

      “那么赵老在指引我们去查这本书,特别是第七章。”宋渡今分析,“可能在图书馆,或者他有副本。”

      “图书馆。”温绪言说,“他去了市图书馆,可能就是为了查这本书,或者在那里留下信息。”

      李明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我通过关系查到了《码头往事》的电子版,正在下载。第七章...有了。”

      几分钟后,第七章内容显示在平板上。这一章详细描述了1980年代码头区的改造工程,包括D7仓库区域的水下设施建设。有一段特别标注:

      “1985年夏季,第三船坞区域进行了秘密加固工程,涉及水下结构的特殊处理。工程记录不完整,但据参与工人回忆,当时有‘特殊材料’通过夜间运输进入该区域,使用潜水员进行水下安装。”

      “特殊材料。”温绪言重复,“可能就是那批光学设备,或者定位信标。”

      宋渡今继续阅读:“工程持续三周,涉及三个不同地点:主船坞(对应坐标A),北侧辅助船坞(坐标B),以及内陆的预备储存点(坐标C)。这种分散布局据称是出于‘安全冗余’考虑。”

      “所以三个位置都是真实的。”温绪言得出结论,“货物可能被分散存放,或者信标系统覆盖三个点。我们需要确定哪个点有我们寻找的证据。”

      “如何确定?”苏敏问。

      “需要实地侦察,但风险极高。”宋渡今说,“如果走私集团也在寻找,这三个地点可能都被监视。”

      温绪言思考片刻,突然说:“不一定需要实地去。如果有当年的工程图纸,可能会显示哪个点的结构最适合长期水下储存。或者...有参与工人的证词。”

      “工人可能已经退休或去世。”李明哲说,“但如果有记录...等等,这本书的参考文献提到了一份未公开的工程报告,保存在市档案馆的特殊收藏部。需要特别许可才能查阅。”

      “赵老可能就在查这份报告。”宋渡今说,“如果他已经在图书馆,可能会尝试获取。”

      “那么我们需要等待他的消息,或者尝试安全联系。”温绪言说完,突然咳嗽起来,手按住肋部,脸色更加苍白。

      苏敏立即检查他的状况:“你需要休息,现在。讨论可以稍后进行。”

      这次温绪言没有争辩,显然疼痛已经超过了他的忍受阈值。宋渡今协助他调整姿势,确保冰袋位置正确,然后示意苏敏一起离开房间,让温绪言休息。

      楼下,李明哲正在整理所有信息到一个逻辑框架中。桌上摊开着打印的胶卷图像、坐标图、书籍章节复印件,还有手写的分析笔记。老船长趴在桌下,但耳朵竖着,似乎也在参与这场分析。

      “温先生情况如何?”李明哲问。

      “需要休息,但头脑依然敏锐。”苏敏回答,“他的分析能力对我们很有价值。”

      “但身体状况是限制。”宋渡今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楼梯方向,“我们不能让他再参与实地行动。”

      “他可能不会同意。”李明哲苦笑,“我有种感觉,温先生一旦决定做什么,很难被说服改变。”

      宋渡今沉默,这确实是温绪言的特点——那种安静但坚定的固执,在便利店的第一次相遇就已经显现。

      “我们需要制定一个计划,无论温绪言是否能参与。”宋渡今最终说,“基于现有信息:三个可能地点,可能需要水下侦察,有潜在的危险监视。同时需要联系赵老,获取更多历史资料。还要考虑陈默的安全和下落。”

      “还有周师傅的失联。”苏敏补充,“如果他也被卷入,我们需要确认他的安全,或者至少不影响我们的行动。”

      李明哲在白板上画出决策树:“选项一:集中资源调查一个最可能的地点,快速行动,但风险高,如果选错就前功尽弃。选项二:同时调查三个地点,但需要分散人力,每个点的准备都不充分。选项三:先获取更多信息,主要是赵老那边可能找到的工程报告,再做决定,但时间可能不够。”

      “走私集团也在行动。”宋渡今指出,“如果我们等待,他们可能抢先。但如果贸然行动,可能落入陷阱。”

      这时,楼上传来轻微的响动。温绪言站在楼梯口,扶着墙,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清明。“我听到你们的讨论。有一个第四选项。”

      “你应该休息。”宋渡今立即说。

      “休息完成了。”温绪言缓缓下楼,每一步都小心谨慎,“第四选项:不是实地侦察三个地点,而是侦察监视者。如果走私集团也在寻找,他们会在最有可能的地点布置最多人手。观察他们的分布,可以反向推断哪个地点最重要。”

      这个思路聪明而符合温绪言作为观察者的本质。宋渡今思考着可行性:“需要观察三个地点的人员活动,但又不被察觉。”

      “我们可以分工。”苏敏说,“我有摄影设备,可以从远处观察。李可以开车在附近巡逻,注意异常车辆。宋先生你...”

      “我需要照顾温绪言,同时分析赵老可能传来的信息。”宋渡今说,这个分工明显将温绪言排除在实地行动之外。

      温绪言想说什么,但肋部的疼痛让他停住,手扶住桌子边缘。“我可以分析数据,提供远程支持。但需要实时信息流。”

      “可以安排。”李明哲开始分配设备,“苏敏去A点,码头D7区域,那里最可能是主位置。我去B点,旧船坞区。C点在内陆,距离较远,暂时观察不到,但可以先分析卫星图像。”

      “安全第一。”宋渡今强调,“如果发现任何异常或危险迹象,立即撤离,不要尝试深入。”

      计划迅速制定。苏敏和李明哲准备出发,温绪言在桌旁坐下,面前摆着平板电脑和地图,开始构建分析框架。宋渡今在旁边协助,同时关注着他的身体状况。

      出发前,苏敏突然说:“我们需要一个安全词,如果遇到麻烦无法明说。”

      “用书的名字。”温绪言提议,“《码头往事》。如果你们在通讯中说‘我正在读《码头往事》’,意思是遇到危险,需要立即支援。”

      “好。”李明哲点头,“那么‘第七章很有趣’意思是情况正常但需要警惕。‘我找到了有趣的细节’意思是有重要发现。”

      简单的暗号系统建立后,苏敏和李明哲离开安全屋。门关上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老船长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倾听片刻,然后回到温绪言脚边趴下。

      只剩下两人一狗的安全屋里,突然有一种奇异的宁静。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木地板上移动。远处传来城市的模糊声音:交通声,偶尔的警笛,远处工地的机械轰鸣。

      温绪言专注于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放大卫星图像,标注可能的观察点。宋渡今在旁边准备通讯设备,确保与苏敏和李明哲的连接稳定,同时也留意着任何来自赵老的信号。

      这种分工合作的安静时刻,让宋渡今想起他们在便利店的最初时光——两个陌生人,在凌晨的寂静中分享观察,逐渐建立起一种基于相互理解和专业尊重的连接。只是现在,这种连接已经深入得多,复杂得多,也危险得多。

      “宋渡今。”温绪言突然开口,眼睛没有离开屏幕。

      “嗯?”

      “在博物馆,你输入密码时,为什么先尝试了错误的组合?7-12-3202,这显然不是标准格式。”

      这个问题看似随意,但宋渡今知道温绪言总是从细节中寻找模式。“因为那是第一直觉。日期倒序,最直接的解读。但有时候,最直接的路径是错的。”

      “就像我们的整个情况。”温绪言说,终于抬起眼睛,“最直接的路径是报警,交给官方处理。但我们选择了更复杂的路径,因为直接路径可能让证据消失,让证人陷入危险。”

      “你后悔选择这条路径吗?”宋渡今问。

      温绪言思考片刻:“不后悔。但我担心这条路径的代价。赵老可能陷入危险,陈默下落不明,周师傅失联,我自己受伤...还有你,也被卷入其中。”

      “我自愿卷入。”宋渡今平静地说,“作为一个观察者,有时必须超越观察,参与其中,才能真正理解故事的全貌。”

      “这是你从这些经历中学到的?”温绪言问,语气中有真正的兴趣。

      “一部分。”宋渡今承认,“另一部分是...有些故事值得被保护,有些人值得被帮助。观察不仅仅是记录,也可以是见证和保护。”

      温绪言点头,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但嘴角有一个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个弧度让宋渡今心中某处微微松动——一种陌生的、温暖的、略微不安的感觉。

      通讯设备这时发出轻微提示音,是苏敏发来的信息:“已就位A点。观察到两辆可疑车辆在D7仓库附近停留,车内有人,似乎在观察水面。未发现潜水设备或船只。开始持续监视。”

      紧接着,李明哲的信息也来了:“B点就位。旧船坞区域安静,无异常车辆或人员。但有近期活动的痕迹——地面有新轮胎印,码头边有新鲜的绳索摩擦痕迹。继续观察。”

      信息开始流入,温绪言快速记录和分析。他的专业素养在这种时刻完全展现,尽管身体受伤,但头脑依然敏锐如常。宋渡今在旁边提供支持,同时保持对大局的关注。

      时间在安静而紧张的分析中流逝。阳光在地板上缓慢移动,老船长偶尔变换姿势,城市的背景音如潮汐般起伏。在这个暂时的安全空间里,两人各自专注于任务,但有一种无形的连接在他们之间流动——那是共同经历危机后形成的默契,是相互理解后产生的信任,也许还有某种正在悄然生长的、超越合作伙伴的情感。

      而在这个城市的其他角落,其他人也在行动:苏敏在码头区隐藏观察,李明哲在旧船坞巡视,赵老可能在图书馆深处查找档案,陈默可能在某个未知的角落躲避追踪,走私集团在阴影中筹划下一步。所有这些线索和人物,都在这个周四的上午,向着某个尚未揭晓的结局移动。

      温绪言突然停下手中的工作,抬头看向窗外,眼神遥远:“宋渡今。”

      “什么?”

      “无论今天发生什么,无论我们能否找到证据...我想让你知道,这些夜晚和日子,这些观察和冒险,对我而言,比任何我写过的故事都更真实,更重要。”

      这句话简单但沉重,在安静的安全屋里回响。宋渡今看着温绪言,看到的不只是一个受伤的伙伴,一个敏锐的思考者,而是一个在危险中依然坚持真实的人。

      “对我来说也是。”宋渡今最终回应,声音平静但坚定,“现在,继续工作。我们需要专注于任务。”

      温绪言点头,重新低头看向屏幕,但宋渡今注意到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继续打字。那个短暂的停顿,像是一个无声的确认,确认了他们之间刚刚交换的某种重要的东西,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上午,在危险尚未解除的时刻,确认了某种真实存在的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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