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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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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张力:“A点更新。可疑车辆中有人下车,使用望远镜观察水面,似乎在等待什么。其中一人手持设备,可能是声纳或水下探测器。”
温绪言立即在平板电脑上标注这一信息,手指因专注而微微颤抖——宋渡今注意到这个细节,但没说什么,只是将一杯温水推到他手边。温绪言点头致谢,没有中断工作,左手拿起水杯小口啜饮,眼睛依然盯着屏幕。
“B点也有更新。”李明哲的信息几乎同时到达,“旧船坞的东北角有一艘小型渔船靠岸,看起来普通,但靠岸方式...太安静了。电动马达,几乎没有声音。船上两人,动作专业。”
温绪言快速记录,同时在卫星地图上做标记。他的呼吸在安静房间里显得略微急促,宋渡今知道那不只是因为专注。“C点呢?有没有最近的卫星图像更新?”
“正在获取,需要几分钟。”宋渡今操作另一台设备,同时关注着温绪言的状态——他额头的细密汗珠在屏幕光线下微微发亮,显然疼痛依然持续。
老船长从桌下站起来,走到温绪言身边,用头轻轻蹭他的腿。狗似乎能感知主人的不适,提供着动物最直接的安慰。温绪言用左手抚摸狗的头,动作温柔,但眼睛没有离开屏幕。
“三个点都有活动。”温绪言低声分析,“太巧合了。除非他们也不知道确切位置,所以在所有可能地点布置人手。”
“或者他们在等什么信号。”宋渡今说,“胶卷里提到激活信标需要特定频率的声纳脉冲。如果他们也在尝试激活...”
这时,平板电脑上弹出一个新提示——李明哲发来了胶卷边缘编码的分析结果。图像经过高清扫描和增强处理后,那些几乎看不见的微小标记终于显现:不是文字,而是极细的线条和点阵,排列成某种规律图案。
“这是...”温绪言放大图像,“看起来像二进制编码,或者某种点阵图。但太微小了,需要解码。”
宋渡今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便携式放大镜,连接手机摄像头。“赵老教过我一些老式编码方法。这种点阵可能是穿孔卡片的变体,用于机械读取。”
他仔细扫描胶卷边缘,将图像传输到分析软件。软件开始识别点阵模式,几秒钟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串数字和字母的混合序列:A3F7-29C1-88D0-44E2。
“看起来像十六进制代码。”温绪言说,“但代表什么?坐标?频率?密码?”
“需要对照上下文。”宋渡今思考,“胶卷主要内容是货物清单和信标设计图,边缘编码可能是补充信息。也许是信标的激活序列,或者...”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桌上拿起胶卷的设计图放大版。“看这里,设计图角落有这个标志。”
那是一个极小的符号,像是一个向上的箭头穿过一个圆圈,旁边有数字“29C1”的微小标注。之前因为太小而被忽略。
“29C1...编码里有这个数字。”温绪言的眼睛亮了起来,“那么A3F7,88D0,44E2可能对应设计图的其他部分。”
他们在设计图上仔细搜索,果然在其他角落找到了对应的微小标注。四个代码分别对应四个不同的组件:发射器频率调节、接收器灵敏度、信号持续时间、重复间隔。
“这是信标的设置参数。”宋渡今得出结论,“如果有人想激活或定位信标,需要这些参数配置设备。”
“但走私集团知道这些参数吗?”温绪言问,“如果胶卷是唯一的记录...”
“不一定。”宋渡今说,“陈默的父亲当年在调查,可能还有其他副本或记录。走私集团内部也可能有人保留信息。”
安全屋里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震动声,不是手机或设备,而是来自墙壁内部。老船长立即警觉,耳朵竖起,转向声音来源。
宋渡今示意安静,手轻轻按在腰间的喷雾瓶上。震动持续了三秒,停止,然后又是三秒。一种有规律的节奏。
“摩尔斯电码?”温绪言低声猜测。
宋渡今仔细倾听,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模仿节奏。短-短-短,停顿,长-长-长,停顿,短-短-短。
“SOS?”温绪言说,“但谁会...”
震动再次响起,这次是不同的节奏。宋渡今快速记录:长-短-长-短,停顿,短-短-短-长。
“赵老。”他解读出来,“这是赵老的个人呼叫信号,他教过我。意思是‘安全,需要通讯’。”
“但怎么通讯?”温绪言环顾房间,“声音来自墙壁...”
宋渡今走到书架前,仔细检查。书架看起来普通,但他注意到第三层的一本书微微突出——《码头往事》的副本。他抽出书,后面是一个隐蔽的小面板,上面有一个老式的音频接口和一个小屏幕。
“安全屋的备用通讯系统。”宋渡今解释,“完全有线连接,无法无线追踪。赵老可能在另一个安全屋使用相同系统。”
他将自己的手机通过转接线连接到接口,屏幕亮起,显示加密连接建立中。几秒钟后,赵老的面孔出现在小屏幕上,背景是一个类似书房的房间,但光线昏暗。
“你们安全吗?”赵老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有些失真但清晰。
“安全。”宋渡今回答,“温绪言在我旁边,受伤但稳定。苏敏和李明哲在外观察。你那边?”
“我在图书馆的特殊阅览室,暂时安全。”赵老说,镜头稍微移动,可以看到他面前摊开着一份老旧的文件,“我找到了1985年工程的完整报告,包括一些未公开的细节。”
“什么细节?”温绪言靠近屏幕。
“三个地点确实是分散存储,但不是随机选择。”赵老调整老花镜,手指指着文件上的某处,“A点是主要存储位置,但安装了自毁装置,如果被未授权打开,会触发销毁。B点是诱饵,内部是空的,但有完善的监视系统。C点...”他停顿,翻到下一页,“C点是真正的长期存储点,没有自毁装置,但位置最隐蔽,入口设计也最复杂。”
这个信息彻底改变了局势。“那么走私集团在A点和B点的活动...”温绪言说。
“可能是试图打开A点,或者监视B点的诱饵。”赵老点头,“如果他们不知道C点的存在,或者无法进入...”
“C点的位置和进入方法?”宋渡今问。
赵老将文件的一页对准摄像头。那是一张手绘的地下结构图,显示了一个从内陆河流进入的水下通道,通向一个地下洞穴。坐标与胶卷上的C点一致,但更精确。
“入口在水下三米处,伪装成天然岩石裂缝,但内部有气密室。”赵老解释,“需要潜水进入,通过气密室,然后是一个向上的竖井,通往干燥的地下室。报告显示,那里有完整的温湿度控制系统,理论上可以保存敏感材料数十年。”
温绪言快速记录这些信息,同时思考:“那么我们需要潜水设备和那个信标参数,才能定位入口并安全进入。”
“还有一个问题。”赵老的表情变得严肃,“报告的最后有一行备注:‘证人保护计划,参与人员均已安置’。这意味着有当年参与工程的工人还活着,受到保护。如果我们可以找到其中一个...”
“可能提供更多细节,或者确认货物是否还在那里。”宋渡今接话,“但如何找到?保护计划的信息是绝密的。”
赵老沉默片刻,然后说:“这就是我在图书馆的真正目的。特殊文献部有一位老管理员,他认识当年处理这件事的人。通过...非正式渠道,我拿到了一个名字和一个地址。”
他将一张小纸条对准摄像头。上面是一个名字:“林国华”,和一个地址:城南老年公寓,7号楼302室。
“林国华,当年工程的水下作业组副组长,现年七十八岁。”赵老说,“他因为配合调查,被纳入证人保护,但多年前保护期结束,现在住在普通老年公寓。理论上,他可以自由选择是否交谈。”
“但如果我们接触他,可能暴露他的位置,给他带来危险。”温绪言指出。
“是的。”赵老承认,“所以需要极其谨慎。而且他可能不愿意回忆或交谈,那段经历对他来说可能很痛苦。”
安全屋里陷入短暂沉默,只有设备低沉的运行声。三个地点的监视报告还在陆续传来,时间在流逝,选择需要做出。
温绪言突然咳嗽起来,这次持续了几秒,手紧紧按住肋部。宋渡今立即扶住他,同时向赵老说:“我们需要决定优先级。潜水设备和人员准备需要时间,而且周师傅失联了。同时,接触证人也有风险。”
“我认为应该先尝试接触证人。”温绪言在咳嗽缓解后说,声音虚弱但坚定,“如果有内部信息,可以大大降低潜水行动的风险。而且...证人可能知道其他重要细节,比如货物具体是什么,为什么如此重要。”
赵老在屏幕那头思考,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我同意。但谁去?温先生的状况不适合,宋先生你可能被监视。苏敏和李明哲在监视点,也不能轻易离开。”
“我去。”一个声音从楼梯方向传来。
三人转头,苏敏站在楼梯口,她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安全屋。“A点的情况稳定,那些人在等待,短时间内不会行动。我可以伪装成社工或志愿者,接触林老先生。老年公寓每天都有访客,不容易引起注意。”
“太危险。”李明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也回来了,“如果走私集团也在寻找证人,可能监视老年公寓。”
“那就需要周密计划。”苏敏走向桌子,查看地址,“老年公寓在南区,距离这里不远。我可以今天下午以‘口述历史项目采访’的名义前往,这是合理的掩护。如果发现任何异常,立即撤离。”
宋渡今权衡各种因素。苏敏的建议合理,她作为记者有采访经验,知道如何自然地与陌生人交谈。但风险确实存在。
“需要备用计划。”他最终说,“如果接触失败,或被监视,如何安全撤离?”
“老年公寓有多个出口,后门通向一个小公园。”苏敏显然已经思考过,“我可以将车停在两个街区外,步行进入。如果感觉不对,可以从后门离开,穿过公园到另一个街道,那里有公交站和出租车点。”
“我可以在外围支援。”李明哲说,“开车在附近巡逻,如果看到可疑车辆或人员,立即通知。”
计划逐渐成形,但温绪言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即使林老先生愿意交谈,他可能已经记忆模糊,或者因为保护计划的要求不能透露关键信息。我们需要准备有策略的问题,既能获取信息,又不会让他感到被逼迫或危险。”
“问题清单。”宋渡今说,“我们集体制定。围绕工程的一般情况,不直接问敏感信息,但从回答中推断。”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安全屋变成了临时战术室。温绪言尽管伤痛,依然贡献了关键思路:“从情感角度切入。问他当年工作的感受,同事关系,工程的日常细节。有时候,人们在回忆情感和日常时,会不经意透露重要信息。”
苏敏记录着要点:“还可以问他退休后的生活,是否还和当年的同事有联系。如果其他人也被保护或安置,可能透露更多。”
赵老通过加密连线提供补充:“根据工程报告,水下作业组有六人。林国华是副组长,组长叫...王振海。如果王振海还活着,可能也是潜在证人。但报告没有他的后续信息。”
“那么可以问林老先生是否知道王组长的近况。”宋渡今说,“如果他不愿直接回答,反应本身也能说明问题。”
计划最终确定:苏敏下午两点前往老年公寓,伪装成大学口述历史项目的研究员。李明哲在外围支援监视。宋渡今和温绪言在安全屋分析可能获得的信息,并准备下一步行动。赵老继续在图书馆查找可能的补充资料。
决定做出后,安全屋的气氛稍微放松,但紧张感依然存在。苏敏去准备采访装备和伪装,李明哲检查车辆和通讯设备。赵老断开了连接,继续他的研究。
房间里又只剩下宋渡今和温绪言,还有老船长。温绪言靠在椅背上,眼睛闭着,但手指仍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
“你应该躺下休息。”宋渡今说,声音比平时柔和。
“等苏敏出发后。”温绪言睁开眼睛,“我需要确保问题清单完整。还有...我在想另一个可能性。”
“什么?”
“如果林老先生愿意交谈,甚至愿意帮忙...他当年是水下作业专家,可能知道如何安全进入C点。或者至少,知道可能的风险和陷阱。”
这个可能性很有价值。宋渡今点头:“那么苏敏需要准备邀请他协助的方式,但必须极其谨慎,不能让他感到压力或被利用。”
“以历史记录的名义。”温绪言说,“可以说想还原当年的工程细节,用于学术研究或公共教育。如果他对那段工作有感情,可能愿意帮忙。”
他们继续完善细节,但宋渡今注意到温绪言的脸色越来越差,呼吸也越来越浅——那是肋骨疼痛加剧的表现。
“够了。”宋渡今最终说,拿走温绪言手中的笔,“你现在需要休息。苏敏可以处理采访,我们需要你在她回来后分析信息,那时你需要清醒的头脑。”
这次温绪言没有争辩,显然疼痛已经超过了他的意志力。宋渡今扶他站起来,走向楼梯。每一步温绪言都深吸气,尽可能减少肋部的移动。
老船长跟在他们身后,上楼梯时走在温绪言下方,仿佛准备在他不稳时提供支撑。狗的这种直觉性保护行为让宋渡今感到一种莫名的安慰——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局面中,至少还有这种简单的忠诚存在。
回到卧室,温绪言缓慢躺下,动作小心如处理易碎品。宋渡今调整枕头位置,让他处于相对舒适的半卧位,减少肋部压力。
“冰袋需要更换吗?”宋渡今问。
“需要。”温绪言承认,声音已经有些含糊——疼痛和疲惫正在压倒他。
宋渡今下楼取新冰袋,经过厨房时看了一眼时钟:中午十二点四十七分。距离苏敏出发还有一小段时间,距离可能的突破或危机更近一步。
回到卧室,他小心地将冰袋敷在温绪言额头上,另一个放在肋部淤青处。温绪言闭着眼睛,但睫毛微微颤抖,显示他并未入睡。
“宋渡今。”他轻声说。
“嗯?”
“如果...如果这次行动失败,如果我们无法揭露真相...你后悔卷入吗?”
这个问题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沉重。宋渡今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温绪言苍白但依然保持某种坚毅的脸。
“不后悔。”他最终回答,“真相不总是能被完全揭露,但尝试的过程本身有价值。而且...”他停顿,寻找合适的词语,“我认识了值得认识的人,经历了值得经历的事。”
温绪言的嘴角微微上扬,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笑。“即使包括医院和逃亡?”
“尤其是包括医院和逃亡。”宋渡今说,自己也感到惊讶于这个回答的直接,“那些时刻...让人更清楚地看到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温绪言睁开眼睛,目光与宋渡今相遇。在那个凝视中,有许多未说出口的话,有许多在危机中悄然生长的情感,有许多在共同经历中建立的信任。但他们都没有进一步言语,只是让那个凝视持续了几秒,然后温绪言重新闭上眼睛。
“我需要睡一会儿。”他说,“苏敏出发时叫醒我。”
“好。”
宋渡今坐在椅子上没有离开,看着温绪言逐渐沉入睡眠,呼吸变得平稳而深沉。老船长趴在床边,头枕在前爪上,眼睛看着主人,偶尔看看宋渡今,仿佛在确认两人的安全。
窗外的阳光继续移动,从地板移到墙面,光影在房间里缓慢变化。安全屋里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城市隐约的声音和温绪言平稳的呼吸声。
宋渡今拿出手机,查看苏敏和李明哲的准备情况,确认时间线,思考可能的风险和应对方案。但他的思绪不时飘向床上的人,飘向那些在便利店开始的夜晚,飘向那些在观察中逐渐转变的关系。
在这个暂时的平静时刻,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下午开始之前,在这个可能改变一切的接触即将发生之前,他感到一种复杂的平静——不是没有担忧,而是在担忧中依然存在的决心,不是在孤独中,而是在连接中找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