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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飞脱的鼓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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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出演唱会的灯光亮得灼眼。
张程晰站在舞台中央，汗水顺着太阳穴滑到下颚。三万人的体育场座无虚席，荧光棒汇成一片星海。他回头看了眼鼓架后的林嘉南——那人今天反常地只戴了一只手套，露出的右手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指节处还留着几道淡粉色的疤痕。
"下一首，《锈弦》！"张程晰对着麦克风喊道，欢呼声瞬间掀翻屋顶。
前奏响起时，张程晰注意到林嘉南的鼓点比排练时更重，更野，仿佛要把这半年来积压的情绪全部砸出来。这不像平时刻意追求精准的林嘉南，但张程晰喜欢这种失控感——就像喜欢看他摘下手套后不再完美的样子。
唱到第二段副歌时，意外发生了。
林嘉南右手鼓槌在击打吊镲时突然脱手，旋转着飞向舞台右侧。张程晰看到他的瞳孔瞬间放大，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这是林嘉南极度紧张时的表情，通常只在面对父亲时才会出现。
没有犹豫，张程晰即兴改了歌词："我的鼓手连失误都完美——"他拖着长音转向林嘉南，眨了眨眼。
台下的尖叫声几乎盖过音乐。林嘉南愣住了，但陈昊的贝斯立刻补上空缺，苏雯的键盘也加入和声，整个乐队像排练过千百次般流畅地接住了这个意外。
下一秒，更令人震惊的事发生了。
林嘉南摘下仅剩的那只手套，随手扔向舞台后方。在万千荧光棒的闪烁中，他举起裸露的双手，对着张程晰的方向比了一个笨拙的爱心手势。聚光灯恰好打在他身上，那些伤疤在强光下像镀了层银边，反而有种奇异的美感。
张程晰的心脏停跳了一拍。他差点忘了接下来的歌词，全靠肌肉记忆才接上。余光里，他看到陈昊冲苏雯挤眼睛，后者笑得差点弹错和弦。
音乐继续流淌。《锈弦》的间奏部分，林嘉南徒手敲击鼓面，没有鼓槌的束缚反而让节奏更加自由。那些曾被手套掩盖的伤疤现在完全暴露在观众面前，随着每一次击打舒展又蜷缩，像一群终于找到出口的蝴蝶。
演唱会结束后，后台乱成一锅粥。记者、工作人员、乐迷代表挤满了狭窄的走廊。张程晰好不容易摆脱采访，在化妆间找到了林嘉南——他正对着镜子发呆，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上的疤痕。
"嘿。"张程晰靠在门框上，嗓子因为过度使用而沙哑，"今天那个爱心..."
林嘉南的耳尖立刻红了。他转身想解释什么，却碰倒了桌上的水瓶。两人手忙脚乱地去接，结果撞在一起，张程晰的鼻子磕到林嘉南的额头，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操，你头是铁做的吗？"他捂着鼻子嘟囔。
林嘉南手足无措地站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张程晰突然觉得这画面好笑极了——刚刚在几万人面前比爱心的人，现在为了一点小碰撞慌成这样。他忍不住笑出声，结果牵动鼻子又是一阵酸疼。
"给。"林嘉南递来一包纸巾，上面印着乐队的logo，"你...流鼻血了。"
张程晰这才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滑到嘴唇上。他仰起头，任由林嘉南笨拙地帮他擦血。那人的手指冰凉，带着鼓手特有的茧，轻轻蹭过他的皮肤时像某种小型爬行动物。
"为什么今天只戴一只手套？"张程晰突然问。
林嘉南的动作顿了一下。"小满说...我的疤像闪电侠的纹身。"他轻声回答，"她说很酷。"
张程晰想起福利院那个眼睛亮晶晶的女孩，胸口泛起一阵暖意。"她说得对。"他握住林嘉南的手腕，拇指按在那道最深的疤痕上，"比鼓槌飞脱酷多了。"
林嘉南终于笑了，眼角挤出细小的纹路。张程晰第一次发现他笑起来会有单边酒窝，很浅，但确实存在。
庆功宴上，陈昊喝得烂醉，非要表演用贝斯弹《小星星》；苏雯和老周在角落讨论下一张专辑的宣传计划；林嘉南则安静地坐在窗边，手里转着一根鼓槌——那根飞脱的鼓槌被工作人员捡回来还给了他。
"嘿，大明星。"张程晰端着两杯气泡水坐到他旁边，"在想什么？"
林嘉南接过杯子，指尖在杯壁上敲出《锈弦》的节奏。"我在想..."他犹豫了一下，"如果小时候第一次摸鼓时，有人告诉我这些疤会成为值得骄傲的东西..."
他没说完，但张程晰懂了。他举起杯子，轻轻碰了碰林嘉南的："敬伤疤。"
"敬飞脱的鼓槌。"林嘉南接上下句，嘴角微微上扬。
宴会厅的灯光突然暗下来，大屏幕开始播放今晚演唱会的精彩片段。放到鼓槌飞脱那段时，全场爆发出善意的哄笑和掌声。张程晰看到屏幕上的自己即兴改词时眼里的光，还有林嘉南那个生涩却真诚的爱心手势——在慢镜头回放中，他比完爱心后迅速低下头的样子，像个第一次递情书的中学生。
"看镜头！"摄影师突然喊道。
张程晰下意识揽住林嘉南的肩膀，后者僵了一秒，然后放松地靠过来。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林嘉南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动作——他伸手调整了一下张程晰歪掉的吉他背带，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次。
欢呼声中，张程晰的额头轻轻贴上林嘉南的。这个动作被相机精准捕捉，后来成为乐队最著名的官方照片之一，标题就叫《锈弦》。
深夜回酒店的路上，林嘉南在出租车后座睡着了，脑袋随着颠簸一点点滑到张程晰肩上。他的呼吸均匀绵长，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张程晰小心地调整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手指无意间碰到那人裸露的手腕——那里的皮肤不再冰冷，而是带着演出后的余温，像一块被阳光晒暖的石头。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在雨后的路面上流动，像一条条彩色的河。张程晰想起《锈弦》里那句歌词："我们在锈蚀的星空下交换疼痛，你把伤疤谱成歌，我把沉默酿成酒。"
现在，酒终于酿成了。他轻轻握住林嘉南的手，感受着那些伤疤的纹路贴着自己的掌纹——不再是被藏起的秘密，而是被分享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