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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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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的告别演唱会,雨下得像是天空也在哭泣。
林嘉南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将雨丝照成千万条银线。他的鼓架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不再像早年那样藏在乐队后方——如今的林嘉南已经能够坦然站在聚光灯下微笑,手腕上的疤痕在强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最后一首。"他对着麦克风说,声音比十年前沉稳许多,却依然带着那种特有的、微微沙哑的质感,"《锈弦》。"
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三万只荧光棒同时亮起,将体育场变成一片星海。林嘉南的目光扫过前排——已经长大的小满带着福利院音乐班的孩子们坐在VIP区,她现在是另一支乐队的主唱;老周头发全白了,却还保持着军人的坐姿;苏雯的女儿已经上大学,正举着手机录像;陈昊...陈昊依然像个不良少年一样吹着口哨,尽管他的西装价格抵得上普通人半年工资。
鼓点响起时,雨下得更大了。林嘉南的双手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不再戴手套,不再躲闪镜头特写。那些伤疤随着动作舒展,像某种神秘的乐谱符号。《锈弦》的前奏经过十年打磨,比最初版本更加丰富,却依然保留着那份粗粝的真实感——就像他们保留着彼此最原始的模样。
唱到第二段主歌时,张程晰突然停下吉他,对着台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整个体育场瞬间寂静,只有雨声和鼓点交织。
"十年前,"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每个角落,"有个胆小鬼鼓手第一次演出时紧张得差点吐在鼓面上。"
台下响起善意的哄笑。林嘉南摇头失笑,鼓点却丝毫没乱。
"当时我对他说..."张程晰转向林嘉南,彩虹色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前——三十五岁的他依然保持着这个标志性造型,"'看那边'。"
镜头随着他的手指转向观众席某处。大屏幕上,一个熟悉的灯牌在雨中倔强地亮着——「给世界上最棒的鼓手」,边缘有些褪色,但字迹依然清晰。正是十年前他们初遇时,张程晰举的那个。
林嘉南的鼓槌悬在半空,呼吸停滞了一秒。即使已经结婚七年,即使共同经历过无数大小舞台,这个男人依然能让他心脏漏跳一拍。
"安可!安可!安可!"观众的呼喊声逐渐统一,压过了雨声。
林嘉南深吸一口气,重新举起鼓槌。这一次,他弹了一段从未公开过的旋律——肖邦的《雨滴前奏曲》摇滚版,是他偷偷练习了十年的秘密曲目。张程晰先是一愣,随即咧嘴笑了,吉他和上这个意外的礼物。陈昊的贝斯和苏雯的键盘也迅速加入,四个人像年轻时一样,不需要排练就能完美配合。
音乐达到高潮时,雨突然停了。一道彩虹横跨体育场上空,观众席爆发出更大的欢呼。林嘉南看向张程晰,发现那人正对他做口型:"看台下。"
小满带着福利院的孩子们站成一排,每人手里举着一块灯牌碎片,拼起来是「谢谢老师」。最小的那个男孩甚至戴着仿制的黑色护腕,和林嘉南当年的一模一样。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全场亮起手机闪光灯,像一场人工的银河。林嘉南放下鼓槌,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某种过于充盈的情感。张程晰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戒指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演这首歌吗?"张程晰对着麦克风说,手指轻轻摩挲林嘉南腕上的疤痕,"某人飞了一只鼓槌。"
台下响起会意的笑声和口哨声。大屏幕开始播放乐队的纪念视频:第一次地下演出时青涩的面孔;复出演唱会上那个著名的鼓槌飞脱瞬间;在福利院教孩子们打鼓的温馨画面;张程晰老家阁楼里的求婚场景...
林嘉南看着屏幕上闪过的十年光阴,突然意识到那些曾经以为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如今已经变成了生命乐章中不可或缺的音符。就像《锈弦》里那些刻意保留的金属杂音,它们让音乐更加真实、更加动人。
谢幕时,四人手拉手鞠躬。林嘉南习惯性地想找手套,却发现早已不需要了——他坦然张开双手,让镜头给那些疤痕一个特写。台下的小满突然站起来大喊:"林老师最酷!"引得周围一片善意的哄笑。
后台堆满了鲜花和礼物。陈昊开了一瓶香槟,泡沫喷得到处都是;苏雯抱着女儿哭得妆都花了;老周默默整理着乐谱,手有些发抖;张程晰则像个孩子似的,坚持要林嘉南和他一起坐在那堆灯牌中间拍照。
"结束了?"林嘉南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鼓面。
张程晰摇摇头,彩虹头发上的水珠甩得到处都是:"只是换种形式继续。"他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是福利院孩子们演奏的《小星星》乐队版,稚嫩却充满活力,"下周一音乐班开学,林老师别忘了课。"
林嘉南笑了,眼角挤出细小的纹路。他想起十年前那个在地下室偷偷打鼓的自己,想起第一次见到张程晰时那人耀眼的笑容,想起演唱会上飞脱的鼓槌,想起老宅阁楼里藏在吉他中的戒指...所有记忆像一首循环播放的歌,没有真正的开始,也不会有彻底的结束。
收拾器材时,林嘉南在鼓架后面发现了一个小铁盒——他认出来那是十年前装药片和票根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叠崭新的票根:今晚的告别演唱会,日期旁边画着一个微小的爱心。
"找到了?"张程晰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我放了三十张在里面,够你用三十年。"
林嘉南转身,在灯光渐暗的后台紧紧拥抱住这个改变他一生的男人。远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拆卸舞台,金属碰撞声像另一首无名的歌。而在他们身后,那面印着「锈蚀轨迹」的旗帜依然高高挂着,被夜风吹得微微鼓起,像一只即将远航的船帆。
雨后的夜空格外清澈,几颗星星透过云层隐约可见。林嘉南想起母亲曾经说过,音乐是唯一能穿越时空的东西。现在他终于明白,爱也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