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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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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三天后一个多云的傍晚，栾越青去车站接到了快要一个星期不见的林阿姨。
她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袋，就连背上也背着一个巨大的编织袋子，但依然可以脚下生风，行动自如。
栾越青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不免也有些震惊道：“你把你家一起打包回来了？”
“又在乱讲，哪有那么夸张。”林阿姨瞪了他一眼，和他一起把东西放进网约车后备箱，上车后就开始对着栾越青一样一样细数，“都是老家的特产，有你妈妈爱吃的酸豆角，你爸爸爱吃的梅干菜，你姥姥姥爷喜欢的腌鱼和豆腐乳，还有给隔壁老应两口子的豆瓣酱，和秋至爱吃的酸枣片……”
听了半天怎么没有他的份？栾越青佯作不悦道：“那怎么没有我的？”
林阿姨忍不住看着他笑：“你什么不爱吃？反正都有你一份。”
整整六天不见，那可真是如隔十八个秋，栾越青先诉说了自己如海水般无穷无尽汹涌澎湃的思念，得到林阿姨一句夸大的评语。
没安静半刻钟就又缠着林阿姨要听她讲老家的事情，林阿姨没办法，只得挑挑拣拣说了些栾越青可能会感兴趣的，比如什么割稻谷，拔花生，又比如什么建家祠，修族谱的……
栾越青还时不时追问，闹得林阿姨最后绷着脸道：“再捣乱就不给说了！”
“好吧好吧，”栾越青这才收敛，眼光一转，见就快到小区了，他于是又转过脸去，看着林阿姨，小声问道，“那你心情好一点了吗？”
林阿姨微微一怔，继而扭过脸去，什么也没有说。
其实在高铁站时，早在林阿姨故作轻松地喊栾越青的名字之前，他就已经在人群中看见了倚着墙壁站着，不停抹着脸上泪水的林阿姨。
他怕林阿姨在难堪时撞见自己会觉得尴尬无措，于是假装没有发现她的样子，从外面又绕了一圈回来，直到林阿姨从后面喊住他。
她或许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其实见面时眼睛都还是通红的。
上楼回到熟悉的家里后，林阿姨环顾四周，勉强露出一点微笑，对着栾越青说道：“还以为你会把家里造成猪窝……”
“怎么会？”栾越青洗干净手，从直饮机里倒了杯温水端给她，“应秋至每天都来打扫的。”
林阿姨忍俊不禁：“本来让人家来给你做饭就已经很麻烦他了，你这个主人家竟然还要让他打扫卫生，太不像话。”
“那没办法啊，”栾越青从冰箱里拿了碗洗干净的提子，窝进沙发里吃了起来，“是应秋至自己非要做的，我可没有吩咐他。”
林阿姨慢慢把一杯水喝完了，看栾越青没骨头似的陷在沙发里面，摸到遥控器打开电视机看起了动画片。
她静静坐了会儿，能够感受到时间仿佛在此时变得极为缓慢和安宁，熟悉的贴心的，她看着长大的小孩儿，说着俏皮话逗她开心，傍晚的乌云也散去了，有稀薄的金色光线落进来，明晃晃的照耀在洁白的墙壁上。
心底空洞洞的地方随之渐渐漫上温暖的暗流。
歇了一会儿，林阿姨起身说：“我去下几碗面条，今天就先这样对付着，明天再给你做大餐。”
栾越青立刻起身贴过去，踩着拖鞋啪嗒啪嗒的跟在她身后，小尾巴一样：“那我帮你。”
“你来捣乱还差不多，”林阿姨套上围裙，含笑望了栾越青一眼，又说，“怎么感觉瘦了些，是不是没好好吃饭，躲着在家里点外卖吃了？”
“青天大老爷，”栾越青很冤枉，“有应秋至在，我哪里敢？”
“阳奉阴违的事情你当着他的面干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哪一次秋至真的揍你了？他那完全是雷声大雨点小。”
栾越青小声咕哝： “他光雷声就足够震慑住我了，根本轮不到下雨的时候。”
温情的时刻在锅里的水烧开后戛然而止，栾越青开始如往常一样捣乱，不是在林阿姨下面条时一个劲追问她带回来的豆瓣酱辣不辣，就是不停骚扰她说也想要去她老家看一看。
最后林阿姨忍无可忍，抽了栾越青一下把他从厨房赶走了。
隔壁应秋至的父母前几天就回来了，林阿姨停留在老家的几天里栾越青都是在隔壁用餐。
应秋至的父亲随和大方，和小辈也能逗嘴胡侃，开得起玩笑，也放得下姿态，这一点上应秋至与他截然不同，他像母亲多一点。
孟女士事业心极强，对自己严厉也对旁人要求很高，从年轻时起她便不苟言笑，在外人眼里是一个十分严肃的人，但栾越青认为，其实应秋至的面冷心热，就是遗传自她。
用过晚餐，林阿姨就带着栾越青和一袋子特产敲响了隔壁的家门，开门的是应父，一见到林阿姨和她手上提着的袋子就喜笑颜开的。
他熟稔地开着玩笑：“躲阳台抽烟看见你们大包小包的上楼，就知道肯定有我的份。这不就给我盼来了。”
孟女士也走了过来，先瞧了缩在林阿姨身后的栾越青一眼，才带着淡淡的笑容对着林阿姨道：“赶快进来，哪有站门口说话的道理？老应，你去书房把东西拿出来，等会儿让林姐带回去。”
“好。”
转身离去之前，应父又好笑的瞄了一眼栾越青，嘴张了张，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林阿姨和孟女士去客厅聊天了，栾越青则趁机溜进了应秋至的房间，却没在房间里看见应秋至的人影。
他疑惑地在房间了转了几圈，听见衣帽间里有声响，知道应该是应秋至在里面换衣服，于是很快就起了心思，准备躲在门外吓他一跳。
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还没等他准备好，就见门帘晃了晃，一个高大清俊的身影从帘子后走出来，栾越青立刻就僵在原地了，他盯着应秋至，心在一瞬间跳得像在擂鼓。
应秋至看了眼脸在一瞬间涨红的栾越青，边走边随手把短袖套上了。
他走到桌前拿起手表戴上，随口问道：“找到泳裤了吗？”
栾越青的脑子里却全都是刚才光着上身的应秋至，紧致白皙的肌肉和沟壑分明的腹部，他感觉脸颊很烫，同时舌头也像打结了一样，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干嘛在家不穿衣服走来走去？”
应秋至转过身，语气十分平淡：“毕竟我也没有想到会有人不经主人允许就偷偷溜进来。”
栾越青稍稍冷静了一点，立马就开始强词夺理：“除了我以外还会有谁进你房间，所以你明明知道我会进来，还故意不穿衣服，就是存心想要让我看见的。应秋至，你这个人现在变得越来越坏了。”
应秋至没有接话，直觉告诉他如果顺着栾越青的话往下走，最后一定是他以那个固定的句式结尾。
“看都看了，那我怎么也得负点责任吧，”栾越青走过来，忽然伸手捏了捏应秋至的小臂，感受到鼓胀饱满的肌肉，露出一点很满意似的神情，“明天请你去游乐场玩，去不去？”
应秋至捉住栾越青的手，不让他顺着小臂往别的方向摸去，他垂眼看着栾越青：“是谁自己主动提出来要我带他去游泳馆的？”
栾越青很识趣地收回手，并移开目光：“不知道，反正不是我，可能是小狗吧。”
应秋至笑了笑：“那你叫两声。”
“虽然我不是，但也可以给你叫两声。”栾越青想了想，冲应秋至嘿嘿一笑，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小秋哥……”
嘴巴被应秋至捂住，靠得太近，以至于栾越青很轻易地就看见了应秋至的耳朵尖泛着一点淡淡的红。
栾越青挣了挣，应秋至顺势就松开了手，接着就听到栾越青像是好奇，又像是戏谑，用很天真的语气平静地阐述一个事实：“小秋哥哥，你耳朵好红。”
应秋至抿了抿唇，他没有理会栾越青，拿起桌上的书就走到房间另一侧，将书放回了书架上。
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脚步声，栾越青尾随着应秋至，不过没有再说起刚才的话题，只是问应秋至：“明天在游泳馆，你肯定会一直陪着我吧？你知道我水性不好，如果没有人一直陪着，呛水了会很可怜的。”
应秋至缓了缓，才说：“看你表现。”
栾越青问道：“那表现好会有奖励吗？”
应秋至答应的很爽快：“有。”
“真的假的？”栾越青有点怀疑应秋至是不是又在哪里给自己设了陷阱，不过没等他想明白，应秋至就又追问道：“泳裤找到没有？”
“一直都没有丢啊，之前说不见了是骗你的，”栾越青诚实坦白，“因为我一点也不想动弹，更不想去游泳馆。”
他没有坦诚的是，最后同意去游泳馆，主要是因为苗粟。
苗大师如此道，两个人一起在水里，肉贴着肉的，是多么容易擦枪走火迸发出猛烈的爱情火花的行为。
擦枪走火栾越青听得不是很明白，但爱情火花却实在是很吸引他。
于是一边和应秋至欲拒还迎，一边老早就把泳裤翻了出来，觉得不好看还在网上买了条新的。
脑门上果不其然挨了应秋至一下，栾越青揉了下额头，看见应秋至又走到一边去收拾起了运动包，他跟过去，问道：“你约了人打球吗？”
应秋至拎起包，点头：“嗯。”
栾越青想了想，追问他：“体育中心？”
话到这里应秋至已经知道栾越青到底想要他做什么了，但他假装没明白，反而转身问他：“一起？”
“不要，”栾越青先是拒绝了，而后又理直气壮的开始提出自己的要求，“我要吃定安路口那家的蛋糕，就在体育中心出门左拐再往前三百米，店面装修是一只小熊那家，要一个荔枝青提，还要一个开心果千层。”
“没有。”
对于应秋至的拒绝，栾越青很熟练的视若无睹，因为知道自己想要的，最后一定都会得到。
他毫不在意地说：“我在家里等你。”
晚八点半，栾越青如愿以偿的收到了应秋至转交给林阿姨的两盒甜品。
他在林阿姨说他不该这么晚还吃对身体发育没有半点好处的零食的絮叨声里，笑眯眯地品尝着美味，边给应秋至拍去几张图片。
应秋至很快回复道：胖成猪。
对面消停了很久，应秋至不觉得只是这么几个字就可以伤害到栾越青坚不可摧的心灵，正准备去洗漱时，就收到了栾越青发来的几张图片。
他点开来看，应该是栾越青请求林阿姨拿他手机拍的他和蛋糕的合照，因为照片没有构图可言，只是很简单的把人和蛋糕拍在了一起。
翻到其中一张图片，应该是俯拍的角度，栾越青端着蛋糕，向上抬起眼睛，大而明亮的瞳仁黑白分明，盛着水一样清凌凌的笑意，大概是林阿姨说了他什么，他很不服气的撇着嘴，面上却仍然带着愉悦的神情。
比起前几张摆拍似的照片，应秋至认为这张照片里面的栾越青才是他所认识且熟悉的那个生动活泼的臭屁小孩。
说不清楚是意动还是心动，他鬼使神差的将照片保存了下来。
手机再次震动几下，应秋至低下头，看见栾越青又说：谢谢你小秋哥哥。
栾越青：小秋哥哥天下第一好！
应秋至盯着消息看了片刻，最后在熄屏之前，才开始挪动手指，但他只是很简单地回复了对方。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