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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伤痕之证 ...

  •   "江...医生?"林深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干涩得像是许久未用过。

      走廊尽头的江临川向前迈了一步,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看起来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温和的眉眼,略微下垂的嘴角,还有右眉上那道几乎不可见的疤痕。那是林深十二岁那年不小心用手术剪划伤的,当时江临川只是笑笑说"没关系,就当是你给我的特别记号"。

      "别过去。"夏时一把扣住林深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那不是真的江临川。"

      林深想挣脱,但夏时的手像铁钳一样牢固。他的视线无法从江临川身上移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仿佛要冲破肋骨。

      "林深,你长大了。"江临川的声音带着记忆中那种令人安心的温和,却又多了一丝林深不熟悉的哀伤,"我一直想告诉你真相,关于你的父母,关于'观察者',关于......"

      "闭嘴!"夏时突然暴喝,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林深甚至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带的武器,"灰鸦的傀儡没资格玷污死者的形象。"

      江临川——或者说那个像极了江临川的存在——露出了悲伤的笑容:"夏时,你还是这么保护他。但你知道这没有意义,对吧?轮回一旦启动,谁也无法阻止。"

      林深感到一阵眩晕。他们认识?夏时和江临川认识?但夏时明明说自己是转学生,而江临川已经......

      "林深,"江临川再次开口,这次声音变得更加轻柔,几乎带着催眠般的韵律,"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我给你的东西吗?那个银色的小怀表?"

      怀表。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林深记忆深处的某扇门。模糊的画面闪过——江临川沾血的手将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件塞进他掌心,嘴唇蠕动着说"密码在里面"。

      "我......"林深刚想开口,右肩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人将烧红的铁钉钉进了他的骨头。他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林深?"夏时的声音突然靠近,带着一丝林深从未听过的紧张,"怎么了?"

      "肩膀......"林深咬牙挤出两个字,左手死死按住右肩胛骨的位置。那里有一道他从小就有、却从不记得来历的伤疤,形状像是一个扭曲的数字"7"。此刻它正灼烧般疼痛,仿佛要撕裂他的皮肉。

      夏时倒抽一口冷气。他猛地扯开林深的衣领,动作粗暴得让林深痛呼出声。

      "你干什么——"

      "果然如此......"夏时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几乎是在自言自语,"烙印在发作......"

      林深艰难地扭头想看自己的肩膀,却做不到。但他注意到夏时的表情变得极为复杂——震惊、愤怒、某种近乎绝望的认命,最后全部归于一种冰冷的决绝。

      "没时间了。"夏时松开林深,转向那个站在走廊尽头的"江临川",短刀在手中转了个漂亮的刀花,"灰鸦的走狗,我给你三秒钟消失。三——"

      "林深,"江临川充耳不闻夏时的威胁,继续用那种温和的声音说道,"怀表就在你书包的暗袋里。找到它,打开它,答案就在——"

      "二——"夏时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疼痛稍微减轻了些,林深勉强能集中注意力。他盯着江临川——不,那不可能真的是江临川。江医生已经死了,他亲眼看见......等等,他真的亲眼看见了吗?记忆像被搅浑的水,越想看清越模糊。

      "一。"

      夏时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短刀直指"江临川"的咽喉。就在刀尖即将触及目标时,走廊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四周陷入绝对的黑暗。

      "夏时!"林深下意识喊道,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响亮。

      没有回应。

      几秒钟后,应急灯亮起,发出惨淡的绿光。走廊空荡荡的,无论是夏时还是那个像极了江临川的存在,全都消失不见了。只有林深一个人站在走廊中央,右肩的疼痛渐渐消退,但残留的灼热感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夏时?"林深又喊了一声,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远处传来水滴声,规律的、令人不安的滴答声。林深这才注意到走廊墙壁上开始浮现出血红色的符号——和他在掌心看到的类似,但更加复杂。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蠕动着,组合成各种形状后又迅速解体。

      最靠近林深的一个符号突然固定下来,变成了他能读懂的汉字:

      【快逃】

      林深没有犹豫,拔腿就往走廊另一端跑去。没跑几步,身后就传来某种粘稠液体涌动的声音。他不敢回头,但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追赶他——不是实体的怪物,而是某种更加无形却更加可怕的存在。

      走廊似乎没有尽头,林深跑得肺部火烧般疼痛。就在他快要力竭时,前方出现了一扇门——普通的、没有任何标记的木门,门缝下透出一线光亮。

      林深用尽全力撞向那扇门,出乎意料的是,门轻易就被撞开了。他踉跄着跌入一个明亮的空间,身后的门自动关上,将那些诡异的声响隔绝在外。

      "你可真慢。"

      林深抬头,看到夏时正靠在对面的墙上,短刀已经收了起来,脸上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冷漠表情。他们似乎身处某个储物间,架子上堆满了清洁用品。

      "那是......什么东西?"林深喘着粗气问道,右手不自觉地摸向仍在隐隐作痛的右肩。

      夏时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林深面前,突然扯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右肩胛骨——那里有一个与林深完全相同的伤疤,扭曲的数字"7",连每一条细微的纹路都一模一样。

      林深瞪大眼睛,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这是观察者的烙印。"夏时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每个真正的观察者都有。当我们的能力被激发时,烙印就会疼痛,提醒我们使用能力的代价。"

      "但......"林深的大脑艰难地处理着这些信息,"我不是观察者。"

      "你是。"夏时松开衣领,疤痕重新被布料遮盖,"或者说,你曾经是。在上一轮循环中。"

      林深摇头:"这说不通。如果我有这种能力,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

      "因为轮回被重置了。"夏时打断他,"而重置的代价就是记忆。但烙印无法消除,它是刻在灵魂上的标记。"

      储物间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某种大型生物在走廊里徘徊。夏时立刻警觉起来,示意林深保持安静。

      "我们得离开这里。"等脚步声稍微远去,夏时压低声音说,"校史馆的出口在地下室,跟我来。"

      林深没有动:"等等,我需要答案。那个江临川是怎么回事?他提到一个怀表——"

      "那是陷阱。"夏时的眼神变得锐利,"灰鸦知道你在找什么,他们故意放出那个假象引诱你上钩。"

      "但我确实记得一个怀表!江医生给过我的!"林深坚持道。

      夏时突然抓住林深的手腕,力道大得令人疼痛:"听着,林深。在这里,你看到的、听到的、甚至触摸到的,都可能是灰鸦制造的幻觉。唯一能相信的——"他松开林深的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是你的观察者直觉。当烙印疼痛时,那就是它在警告你危险。"

      林深沉默了。夏时说的有道理——那个"江临川"出现得太巧合,而且知道怀表的事情。但另一方面,夏时自己也充满了谜团,凭什么相信他而不是江临川?

      "你为什么帮我?"林深突然问道,"如果你真的是什么'守夜人'成员,为什么要保护一个前观察者?"

      夏时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快得几乎难以捕捉:"因为这是任务。"

      "任务?"

      "时间不多了。"夏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走向储物间另一侧的小门,"跟不跟来随你。"

      门外的脚步声再次接近,这次还伴随着低沉的、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咕噜声。林深权衡了一秒,决定暂时相信夏时——至少目前为止,夏时救过他两次。

      "我跟你走。"

      夏时点点头,轻轻推开小门。外面是一条狭窄的维修通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两人一前一后挤在通道中,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缓慢前进。

      通道墙壁湿冷,散发着霉味和某种化学药品的气息。林深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响亮得仿佛整个通道都在共振。走在前面的夏时动作敏捷得像只猫,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夏时,"林深压低声音问,"如果那个不是真正的江临川,那真的江医生现在在哪里?"

      夏时的背影明显僵硬了一瞬:"死了。去年冬天,市中心医院的那场火灾。"

      林深的心沉了下去。他模糊记得那场火灾,记得自己曾经在医院醒来,全身插满管子,而隔壁床就是重伤的江临川。但之后的记忆一片空白,再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月后,医生告诉他江临川没能挺过来。

      "那场火灾不是意外,对吧?"林深问道。

      夏时没有回答,但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通道突然向下倾斜,两人不得不扶着墙壁小心下行。坡度越来越陡,最后几乎变成了垂直的梯子。夏时先下去,然后在下面接应林深。

      当林深踩到坚实的地面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圆形的地下室里。四周墙壁上画满了奇怪的符号,中央是一个石台,上面刻着复杂的几何图案。

      "这是什么地方?"林深环顾四周,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

      "校史馆的原始地基。"夏时走向石台,"上世纪三十年代,第一批观察者在这里建立了第一个'观测点'。"

      林深跟着走近石台,发现上面刻着的图案近看竟然是由无数细小文字组成的。那些文字在他眼中开始扭曲、重组,变成他能理解的信息:

      【观测者守则第一条:不得干涉时间线的自然流动】

      "你能读懂?"夏时敏锐地注意到林深表情的变化。

      林深点头:"它们......在我眼里会变成中文。"

      夏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的能力恢复得比预期快。"他指向石台中央的一个凹槽,"我们需要激活这个传送点才能离开。把你的手放上去。"

      林深犹豫了:"会有什么后果?"

      "烙印会痛,但不会致命。"夏时坦然道,"比起被灰鸦抓住,这点代价值得付。"

      林深深吸一口气,将右手按在凹槽上。起初什么也没发生,但几秒钟后,凹槽边缘突然亮起蓝光,石台上的所有纹路随之点亮。与此同时,右肩的伤疤再次爆发剧痛,这次强烈得让林深眼前发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坚持住!"夏时扶住他,"传送门正在开启!"

      石台上方的空气开始扭曲,形成一个漩涡状的通道。夏时半拖半抱地把林深拉起来,准备进入漩涡。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三个穿灰色制服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那个在走廊里假扮江临川的存在,此刻他的脸像融化的蜡一样扭曲变形,露出下面非人的狰狞面容。

      "拦住他们!"假江临川吼道,"不能让他带走观察者!"

      夏时反应极快,一把将林深推向漩涡,自己则转身抽出短刀迎敌。林深踉跄着跌入漩涡,最后一瞥看到夏时被三个灰衣人围攻,刀光剑影中,一道血光溅上墙壁。

      "夏时!"林深大喊,伸手想抓住什么,但漩涡已经将他吞噬。

      天旋地转中,他听到夏时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记住,怀表是钥匙,也是陷阱......别相信任何......"

      然后世界归于黑暗。

      当林深再次睁开眼睛时,他躺在学校后山的草地上,夕阳将天空染成血色。身边空无一人,没有夏时,没有灰衣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艰难地坐起来,发现右肩的疼痛已经消失,但衣领下隐约可见的疤痕似乎在提醒他:这一切都不是梦。校史馆、血字倒计时、假江临川、夏时肩上的相同伤疤......全都是真实的。

      林深伸手摸向书包,心跳突然加速。他几乎不敢确认,但手指已经碰到了某个硬物——藏在暗袋里的、冰凉的金属表面。

      缓缓地,他掏出了那个物件——一个古老的银色怀表,表盖上刻着一只眼睛的图案。

      "密码在里面......"林深喃喃自语,拇指按上了开表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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