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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暮色将写字楼染成琥珀色时,校门口的迈巴赫早已静候多时。江清拉开后座车门,真皮座椅的凉意漫过校服下摆,车载香薰的雪松香混着司机师傅轻声问候,织成短暂的安全结界。他倚着车窗,看霓虹灯在玻璃上流淌成破碎的星河,放学路上嬉闹的少年们渐渐缩成模糊的色块。

      轿车转入私人别墅区,修剪整齐的冬青树列队掠过眼前。江清无意识摩挲着书包拉链,方才放松的指节又慢慢发白。后视镜里,司机透过后视镜投来关切的目光,欲言又止。直到雕花铁门缓缓开启,廊灯下继母精心打理的卷发泛着冷光,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那副拒人千里的面具。

      玄关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落在江清校服褶皱处。继母倚着雕花扶手,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指叩击檀木栏杆:“清儿,怎么突然转学了?”声音甜得像裹着蜜的刀片。

      江清盯着对方镶满碎钻的拖鞋,鞋跟上的珍珠随着晃动轻响。十秒,二十秒,空气在沉默中凝固成冰。继母摘下墨镜摔在玄关柜上,镜面撞出清脆声响:“问你话呢,怎么不回?”

      “不想在那边上了。”江清垂眸,鞋尖碾过地面波斯地毯的暗纹。

      “贵族学校不上,转到一个普通高中?”继母踩着十厘米高跟鞋逼近,香水味裹挟着压迫感,“那边吃不好穿不好,还要自己应付人际关系,哪点比得上……”

      “贵族学校学习气氛不好。”江清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校服领口露出半截银色项链,“我就是想转学了。”话音刚落,窗外突然卷进一阵穿堂风,吹得客厅的白纱帘剧烈翻涌,熄灭的壁灯在墙面投下狰狞阴影,将两人的对峙切割得支离破碎。

      话音刚落,二楼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江意探出头来,眼睛弯成月牙:“妈妈,是哥哥回来了吗?”那声音甜得发腻,像裹着糖霜的砒霜。江清的脊背瞬间绷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连呼吸都变得滞涩。他强压下胃里翻涌的不适感,目光冷得像淬了冰,看向继母时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如果没什么事,我就上楼了。”

      江清转身迈向楼梯的瞬间,身后传来江意刻意放慢的脚步声。木质台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每一步都像毒蛇吐信般逼近。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发抖,余光瞥见江意倚着雕花栏杆,漆黑的瞳孔泛着冷光,如同盘踞在暗处的毒蛇,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锁在视线里。

      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衣领,江清猛地加快脚步,帆布鞋底与台阶摩擦出细碎声响。与江意擦肩而过时,对方压低声音轻笑,带着寒意的呼吸扫过耳畔:“哥哥这是怕什么?” 江清攥紧门把手,推开自己的房门后迅速反锁,将那道如芒在背的视线隔绝在外。

      江清后背抵着门板缓缓下滑,帆布包顺着手臂滑落,砸在铺着波斯地毯的地面上发出闷响。他垂着头,听着楼下传来继母与江意刻意抬高的谈笑声,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像被搅乱的墨汁。喉结滚动两下,他深深吸气,试图平复急促的呼吸,直到太阳穴突突跳动的疼痛渐渐平息。

      撑起身子时,骨节在寂静中发出细微脆响。书桌上摊开的数学卷纸泛着冷白的光,江清握着笔的指尖还残留着冰凉,却在瞥见墙上蒙尘的吉他时骤然收紧。那把原木色吉他斜倚在墙角,琴弦蒙着薄灰,琴弦末端系着的褪色红绸带微微晃动。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将视线重新钉回作业本,铅笔尖却在草稿纸上戳出深深的凹痕。窗外的夜风拍打着玻璃,裹挟着远处零星的车鸣,将少年深埋的悸动碾成沉默的碎屑。

      笔尖刚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歪斜的公式,楼下突然传来沉闷的脚步声。江清握笔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顿,继续在草稿纸上写下解题步骤,仿佛那熟悉的皮鞋声不过是窗外掠过的风。公文包被重重搁在玄关柜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只是抬眸扫了眼反锁的门把手,便又垂眸看向习题集。

      楼下传来继母娇柔的问候,混着江意假惺惺的欢笑声,还有父亲粗重的喘息。江清将课本翻到下一页,铅笔在纸面流畅游走,唯有偶尔加重的笔迹,泄露了他刻意压制的情绪。

      最后一道数学题的答案落下,江清放下笔,指腹还残留着铅笔芯的碎屑。他缓缓起身,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呻吟。站在墙角的吉他蒙着薄灰,琴弦上的红绸带早已褪色发白,像是被时光遗忘的旧梦。

      目光扫过门后,那块蓝白格子手帕还妥帖挂在挂钩上。取下时布料带着淡淡的皂角香,他轻轻擦拭琴身,灰尘簌簌落在地毯上。冰凉的琴弦隔着布料传来震颤,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被搁置的岁月。“多久没碰过你了?” 话音消散在寂静的房间里,楼下突然传来父亲的怒吼,惊得他猛地缩回手。

      “江清!每天一个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干什么?下来!”声浪震得门板嗡嗡作响,他攥着手帕的指节瞬间泛白,匆匆将吉他放回原位,起身时带落的草稿纸在脚边轻轻翻动。

      沉默如潮漫过整个房间,江清伸手转动门锁,金属把手在掌心沁出凉意。推开门前,他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翻涌的抗拒压成平静的涟漪,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那抹虚伪的笑,早已是面对「家人」时最熟练的保护色。

      水晶吊灯将客厅切割成冷硬的几何光影,江意蜷在父亲膝头,葱白手指正缠着对方西装纽扣,继母半倚在真皮沙发扶手上,涂着蔻丹的手指轻轻叩击水晶杯壁。三个人在暖黄落地灯下构成亲密的剪影,唯有江清站在阴影里,像个突兀的闯入者。

      “哥哥终于舍得下来了?”江意仰起脸,丹凤眼弯成无辜的月牙,指尖却偷偷攥住父亲西装褶皱,“爸爸今天开了一整天会,领带都没顾得上换呢。”他歪头蹭了蹭父亲下巴,声音甜得发腻,“哪像哥哥,每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都不关心家里。”

      继母晃动着红酒杯,猩红液体在杯壁上划出蜿蜒的痕迹:“清儿啊,你弟弟放学就帮我整理账本,还说要给爸爸炖补汤。”她忽然轻笑出声,刺鼻香水的气息裹着刀锋般的话语,“哪像你,转个学都神神秘秘,是在原来学校闯了什么祸?”

      父亲将烟蒂狠狠按灭在大理石烟灰缸里,金属打火机砸出刺耳声响:“看看你弟弟!成绩好又懂事,再看看你——整天阴着脸,和家里人说句话都嫌多!”烟灰缸边缘的瓷片突然迸裂,锋利的碎片像极了江清此刻心情。

      江意躲在父亲身后,睫毛下的阴影藏着得逞的笑意。他故意晃了晃手腕上的金表,表盘折射的冷光正巧落在江清发白的指节上:“哥哥要是太累,就多休息吧,家里的事......有我和妈妈呢。”

      江清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过度泛起青白。耳边连绵不绝的指责声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客厅里暖黄的灯光此刻却像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他每一寸皮肤。他深吸一口气,喉结剧烈滚动两下,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几乎要冲破防线。

      终于,他抬起头,冷白的脸上毫无血色,漆黑的眼眸像是结了冰,冷冽的目光扫过眼前三人。“说完了吗?”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几分压抑的颤抖,“骂完了吗?我能上楼了吗?”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客厅陷入死寂,只有江清微微起伏的胸膛,昭示着他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继母举着红酒杯的手僵在半空,江意脸上得意的笑容也瞬间凝固,父亲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抗激怒,猛地拍案而起......

      父亲拍案震得水晶吊灯叮当作响,污言秽语如暴雨倾盆而下。江清却恍若未闻,转身时校服下摆扬起凌厉的弧度,皮鞋重重碾过地毯,将那些刺耳的辱骂碾碎在脚下。雕花楼梯在他急促的脚步声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身后传来江意故作惊讶的抽气声,继母轻飘飘的“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都被他甩在身后。

      房门被狠狠甩上的刹那,金属锁舌咬合的声响清脆如刀。江清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缓缓下滑,所有的倔强在这一刻轰然崩塌。他瘫倒在床上,蓬松的羽绒被裹住颤抖的身躯,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他苍白的脸上镀上一层冷霜。喉间溢出一声疲惫至极的叹息,两个字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真烦。”他蜷缩起身子,将脸埋进枕头,泪水无声地渗进柔软的棉布里,连同那些无处安放的委屈与愤怒,都化作深夜里无人知晓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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