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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星期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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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酒像不要钱一样,被灌进肚中,陆言深自己不喝,陆追阳就抓着他的头发给他灌。
说是灌,更像是淋,没多少进入嘴里,全浇在他脸上,沾湿他的睫毛,淋湿他的头发,就连拽着他头发的陆追阳的手也被打湿了。
不是灌酒,更像是泄愤,陆追阳把整整一瓶酒都当头浇下,才撒了手。末了还在陆言深耳朵边笑,“哥,我敬你。”
跟陆言深的狼狈不一样,裴昶喝的很畅快,这样昂贵的酒本应该找三五知己品尝才对,他全然不顾,仰头就是喝。
看着衣服被酒水打湿的陆言深,他轻松极了,“好喝吗?言深。”
陆言深被呛的直咳嗽,抹了把嘴,红着眼尾不松口,“哈……好喝啊,怎么不好喝?又不用我付钱。”
陆追阳拇指在他唇上狠狠一捻,“我当小时候就把哥哥脾气磨没了,现在又生出来了。”他凑近陆言深耳边问,“谁借你的胆子,方皎玉?”
陆言深推他一把,盯着陆追阳,“本来是没脾气的,看见你就有了。”
陆追阳把沾了他唇上酒液的手凑近鼻间嗅了一下,“那我很荣幸。”
裴昶也喝了不少,他眼神有一些的迷蒙,缓慢的站起身,走到陆言深旁边坐下,手里拎着半瓶酒。
酒气喷洒在陆言深的脸上,裴昶挨得极近,他的手臂沉沉压在陆言深肩上,“我很好奇。”
裴昶的视线从陆言深的耳垂转到他的嘴唇,轻佻地勾唇,“从来没见过方皎玉让谁近过身。怎么就让你碰了。”
他抓起陆言深的手,仔仔细细的打量,像在评估什么新奇的物件儿,“难不成……你很会摸吗?”
把陆言深当做娼妓之流,他把玩着陆言深的手,极尽情色意味。
拉着陆言深的手,裴昶用了大力气,任他怎么挣也挣不开,顺着裴昶的胸膛往下摸,“有人捧,就是好东西。我也想尝尝,方皎玉的口味……”
陆言深的手被带着探向下腹,一旁的陆追阳冷了脸,却没说话,他的手在陆言深的后颈揉捏,缓缓的用力……
陆言深顾不得陆追阳了,他另只手马上按住裴昶的动作,“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我知道。”裴昶被他按住,抬眼回看他,狭长的双眼缓慢的眨动眼皮,“兄弟嘛……那我们也做兄弟。更亲的兄弟。”
“不可能。”陆言深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却果断的回绝。
“拒绝我?”裴昶露出有些遗憾的温和笑容,下一秒,他钳住陆言深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一把捂住陆言深的口鼻。
把他的下半张脸盖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在周围一片的酒红之中,裴昶脱下人皮,露出他的狰狞与狠厉。
“我不喜欢听见拒绝。”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半口气憋在陆言深鼻腔里,裴昶的手很用力,捏的他感觉颧骨都要碎掉。但更重要的是,呼吸……无法呼吸。
“我喜欢争。”裴昶自顾自地说着话,“只有争,才给这件儿东西抬身价!曾经属于谁不重要,争赢了属于谁才重要。”
无法呼吸的憋闷感让陆言深脸颊充血,他挣扎着扭动身体,脚在地毯上乱蹬,可无济于事,裴昶的手就像铁扣,扣住他的手腕根本挣不脱。
“你,陆言深。你现在很有价值知道吗?”裴昶贴近陆言深血色的双眼,一字一句的教他认清,“他方皎玉把你带在身边。那你就值得我去争?你说要把你玩成什么样,方皎玉会急呢?”
他紧紧盯着陆言深的眼睛,很认真的在问,像个神经病人一样偏执。
肺里火辣辣的疼,眼睛已经开始发黑了,甚至是有些涣散了。
“要是他只是跟你玩玩所谓的兄弟游戏怎么办?”裴昶又忧虑起来,似是为陆言深惋惜,“那我们言深好可怜啊……”看着陆言深瞳孔开始涣散,手脚也怎么动了,裴昶低声笑起来。
一只手按上裴昶的手腕,裴昶抬头,对上陆追阳幽深的视线,“松手吧,他快憋死了。”
裴昶盯了陆追阳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陆言深歪倒在沙发上,张着嘴,半睁着眼,胸膛微微的起伏。
“一跟你说起话,就容易跑神。对不住啊,言深。”裴昶嘴里说着抱歉的话,手下却扯了陆言深的衣角擦手心。
他站起来,脚边是刚刚撒手倒在地上撒了一地的红酒瓶子。裴昶踢了一脚,瓶子咕噜噜的滚走,他有些烦躁的理理衣服。
指着沙发上的陆言深嘱咐陆追阳,“把他收拾收拾。”眼神又瞥见地毯上的酒渍,“地毯也换了吧。脏死了。”
说罢就走了。
留下仰躺在沙发上人事不知的陆言深和看不清神色的陆追阳。
因为喝了太多酒,本来就晕,再加上刚刚差点被裴昶闷死,脑袋缺氧,陆言深已经处于一个半昏迷的状态了。
他盯着深棕色的天花板,脑子不再运转,耳朵也什么都听不见。
“哥好安静啊。”陆追阳没有着急去拉陆言深,他坐着,居高临下的俯视陆言深。
看他失神的双眼,微张的双唇。
“只有小时候哥发烧的时候才这么安静。”陆追阳伸手去理了理陆言深额前的头发,很黏腻,有酒也有汗。
陆追阳慢慢俯下身把耳朵贴在陆言深的胸膛上,听他的心跳,有些微弱,却还是努力搏动着。
“心跳没变。跟小时候一样。”小时候他沉他发烧昏睡的时候也这么贴在他胸口上听过。
同样湿漉漉的,同样热乎乎的,同样有力搏动的。
他们这样安静的贴着,给陆追阳一个错觉,这好像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陆追阳去寻他的手,陆言深的手无力的垂着,像脱线的傀儡娃娃,任他摆弄。陆追阳托着他的手背,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贴紧了,闭上眼。
“为什么要跑呢?我们纠缠一辈子,恨一辈子,然后拖着彼此下地狱不好吗?”
陆言深的手心是热的,烘得陆追阳很舒服,他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又说,“怎么身边多了个方皎玉?嗯?哥哥……跑就跑了,怎么身边还多了个方皎玉呢?”
他握着陆言深的手越发用力,他睁开双眼,抬起头,狠狠地瞪向陆言深,“你喜欢他是不是?贴他贴得那么近!当着那么多人给他摸!”
陆追阳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似要向陆言深索命,“跑出去给他当婊子?陆言深,你骂我贱种,你自己怎么伸手去给他摸?嗯?你就是乐意被他按着玩是不是?”
陆言深听不见,也看不清,他只觉得空气又变得稀薄了,瞳仁颤了颤,嘴唇抖了抖,这是他能做出来最大的反应了。
陆追阳看到了,看到他濒死一样的求援,松了手。
撑在陆言深上方,他的头发像屏风,遮住处他外的一切。
“谁有我懂你的过去?陆言深,我们是兄弟,是割不断的血缘。”
“你喜欢他又怎么样呢?你不可能跟他在一起……”陆追阳笑起来,他的手探入陆言深后颈去摸他的脊椎,一寸寸用手指描摹他的骨骼。
“你的自尊,你的人生,都被踩碎了。你脱不开过去,你甩不掉。你敢喜欢谁?你敢向谁说呢?”
有眼泪从陆言深颤抖的眼皮下抖落,滴在天鹅绒的面料上,是一小个圆点。
是听见了才流的泪?还是生理性的流泪?不重要,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是在他面前流泪,只有他看见他流泪。
搂着陆言深的背,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怀里。
陆追阳喝酒都不曾有过什么颜色的脸如今却泛起一抹潮红,“哥哥,就这样吧。我抱着你,咱们一起去死。别死在别人手里,就死在这儿,在我怀里……陆言深……”
第一次知道陆言深的时候,陆追阳还不叫陆追阳。叫沈追阳,跟他妈沈梦瑶一个姓。
“你当然有爸爸,但是你爸爸被坏女人给抢走了!还有个小贱种!不过,没关系,很快,你爸爸就会把咱们娘俩接过去。”沈梦瑶长长的美甲捏着他的脸蛋,有点刺痛。
但沈追阳不敢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因为沈梦瑶喜欢听话的他,不然会发脾气。
沈追阳见过陆桓宇,他不常来,可每次来都会给他带东西,玩具,零食,衣服,还有沈梦瑶的好心情。
所以沈追阳其实挺喜欢陆桓宇来的,至少沈梦瑶能开心好几天。
陆桓宇说想吃糖醋鱼,沈梦瑶就出门去买了。其实沈梦瑶根本不会做饭,都是买的现成的,等陆桓宇来了热一热。
这次陆桓宇突然说要吃,可把沈梦瑶吓了一跳,连高跟鞋都来不及换,拿上包就出门了。
公寓里就只剩下沈追阳跟不怎么熟悉的陆桓宇,沈追阳玩着陆桓宇带来的机器人,忽然问,“这个玩具。爸爸别的孩子也有吗?”
陆桓宇拿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好久没有划动,他脸上笑意也很扭曲,“谁告诉你的?”
“妈妈。”沈追阳专注的玩着机器人,继续问,“他是好孩子吗?”
陆桓宇的表情很古怪,他放下手机,想了一会才说,“言深……确实是个好孩子。”
“言深。”沈追阳放下机器人,跟着念了一遍。
陆桓宇眉宇并不舒展,但看上去算温和的,他伸手摸摸沈追阳的头,“陆言深。你哥哥。”
“哥哥?”沈追阳歪头,“我没见过哥哥,妈妈没生过哥哥。”
陆桓宇解释的很艰难,“不是你妈妈生的……总之……以后会见到的。”
“哦……”沈追阳又拿起机器人继续玩,不甚在意。
那天,沈梦瑶不会做菜的事儿还是暴露了,她哭哭啼啼的窝在陆桓宇的怀里,问他是不是嫌弃她,是不是想撇下她走,
又说自己骗人都是为了他,为了能让他多记着她。
陆桓宇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真是很得女人喜欢的一个男人。
对女人的大方,体贴,浪漫,他都有。抱着沈梦瑶,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是条手链。
在沈梦瑶的惊呼里,他给她带上又亲了亲她的头发。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每次买的鱼,口味有轻有重。你给我花的心思,我知道。幸好你不下厨。这条手链,就得是你这样漂亮又白净的手才配得上。”
沈梦瑶笑的又娇又甜,比起母亲,她更像坠入爱河的少女,搂着爱人的脖子不松手。
既然这么快乐,为什么平常又是那副怨毒的模样呢?
沈追阳不明白,直到他在街上看见并肩前行的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