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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天牛马，晚上主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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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梦见了那间阶梯教室。
破旧风扇嗡嗡作响，纸页翻动的沙沙声，窗帘吹拂到脸上的触感……一切都太熟悉了，像是岁月的残响。
夏沐川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低头趴着，脸贴在臂弯里，他能感觉到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银白色的发尾。
他听到轻轻的脚步声。
他知道那是谁。
夏沐川闭着眼，但却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停在了自己身上，灼热，却又小心翼翼。
那人慢慢地走近，在空荡的教室里格外清晰，最后停在他身边，离他那么近，夏沐川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夏沐川微微睁开眼，却看见那个人要捡起他落在地上的乐谱，那张纸上用红笔写着他偏执的宣言：
“永远无愧于我的音乐。”
他想张口阻止，却忽然听见那人厉声喊他——
“沐川——！”
耳机被别人摘下，外界的喧闹立刻涌了进来。
梦境被打破，现实如期而至。
“夏沐川，我的祖宗你可别睡了，艺人都到了，快准备一下，把A棚调出来。”说话的是他的同事杨牧，和他一样是圈内这两年冒头最快的唱片公司Z-Line的录音师。
夏沐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揉了揉被耳机压变形的一头白发，脑子里还残留正在调试的那首demo的残响，这阵子一直没休息好，他才在上班时间不小心睡着了。
杨牧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整摞录音单嘟囔着：“真服了，这排的也太密了，真把咱当机器人使啊。”他俩一起负责值A棚的录音，从早上开始已经轮了四个艺人。
“今天最后一首得快点录，我今晚有点事情。”夏沐川站起身，下意识活动了一下肩膀。
“你咋天天晚上有事，又是兼职啊？”
夏沐川嗯了一声，将声卡接入通道，打开监听系统。杨牧看了眼录音单说道：“一会这组艺人是王昊的人，要真想早下班就小心点，他这个人你也知道，事多得很，还最爱说别人小话，别到时候连夜修八轨人声还被人背后戳脊梁骨。”王昊是Z-Line的一位中层制作人，级别不算太高，但胜在他为人圆滑，人脉广，捧出过一两个流量，因此还能在公司里摆摆谱。
“嗯，知道了。”夏沐川拿起耳机，顺手重新整理了一下缠绕成一团的导线。他忍不住想他们录音师跟这缠绕的导线一样，是整个音乐产业链里最“拎不清”的角色。他们既不是艺人，也不是制作人，说难听点，就是个伺候麦克风的，有时候艺人状态不好，挨骂的是他；制作人不满意效果，被甩锅的也是他。
没一会，夏沐川只感觉到一股香水味混着发胶味扑面而来，一抬头就看到王昊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次来的是个练习生，看着年纪不大，长得还不错，但明显经验不足，一进棚就往麦前直楞楞一站，连耳返都戴歪了。
夏沐川叹了口气，推开门走进录音棚，准备帮对方重新调麦克风位置。
里面的练习生见有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视线顿了顿。
那是一张清俊的有些过分的面孔，五官线条利落，一头扎眼的白色短发在棚灯下泛着柔光。清冷淡薄的气质里透着几分莫名的压迫感，一时间让他差点没反应过来这是个录音师。
“站直一点，麦离你嘴八公分，不要贴太近。”夏沐川清冷的声音打断了练习生的胡思乱想。
“啊？这能录进去吗？我以为都直接对着唱的。”
“可以，你一会只要按我说的做就行。”夏沐川没过多解释，他低头调好设备，暗暗地做好了心理准备，今天怕不是又得从头教起。
果不其然，仅仅试音一遍，就气息飘忽、节奏混乱、咬字模糊，连起承转合都理不清。到正式录更是连环车祸现场。
杨牧在他身边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也敢来录？”
夏沐川没有吭声，只是冷着张脸迅速地在波形图上不断标注有问题的节点，走音、喷麦、断句......夏沐川没有打断，也没有露出不耐，只是任由对方唱完一遍，然后淡然地开口：“这段不太行，我们重新来一遍，注意换气点和咬字。”
里面的练习生闻言皱了皱眉：“我觉得刚才那段挺顺的啊。”
站在一边的王昊立刻接话：“夏老师，你看是不是调一下混响，刚那遍我感觉也还行，我听着好像是麦吸音不够。”
夏沐川平静地回答：“设备没问题，是他气息不稳导致音频抖动，最好重新来一遍。”
王昊脸僵了一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杨牧冷汗直流，忍不住轻轻踢了一下夏沐川的椅子提醒他说话客气一些。
录音继续，期间王昊一直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夏沐川概不理，最终成品的效果虽然一般，但好歹凑出了能拼的素材。结束之后，练习生出来向夏沐川道谢，感谢他今天给予的指导，倒是王昊临走前狠狠地瞪了夏沐川一眼。
录音棚恢复平静后，杨牧摘了耳机伸了个懒腰：“终于下班了！不过，真不是我说你，你今天顶了王昊那么多回，不怕得罪他？”
夏沐川靠在椅背上看了看时间，起身开始收拾东西，语气淡淡：“如果听他的，录的东西还能用吗？他又不是咱们部门的，得罪了又能怎样。”
“你真的是，说你多少回，咱就一打工的，差不多就行了，最主要领导满意就行......”没等他说完，夏沐川就打断他说：“我先走了。”杨牧哼了一声，又看了眼夏沐川，恨铁不成钢般地叹了口气：“行行行，快走吧，大忙人。”
回答他的是夏沐川匆忙的背影。
夏沐川赶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打开电脑调试好设备，直播间后台自动登录，屏幕上的虚拟角色静静地望着他——和他一样微乱的白发，因为设定是异世界来的兽人所以头上长着尖尖的猫耳，鸦色眼尾冷淡垂着，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夏沐川调整了一下呼吸，每每这个时候他都兴奋得像个孩子，直播间已经涌入了一部分人在有的没的地刷着弹幕，他熟练的戴上头戴式动捕设备，将传感器轻轻贴在耳后和锁骨上方的定位点，这一切跟他白天调试录音设备一样一气呵成，随后他打开面部追踪软件，屏幕里的虚拟角色一瞬间被注入了灵魂，他对着屏幕眨了眨眼，虚拟形象也跟着眨眼，动作一帧不落的复刻，头上的ID赫然显示着他的第二个身份：【主播：暮三】粉丝数：9.7万
夏沐川微微一笑，打开麦克风开关。
“晚上好啊。”嗓音懒洋洋的，尾音微挑，带着点坏劲，和白天的冷淡判若两人。他的虚拟形象也随着他的表情变化，露出了一个勾人的笑。
弹幕飞速滚动了起来：
【暮哥暮哥啊啊啊啊啊啊你来啦！】
【崽崽你怎么才来啊！妈妈想你了！】
【哥！什么时候发新视频啊！之前答应的歌什么时候唱！】
【催更！！！】
“别催啊，我白天要打工的，理解一下。”夏沐川带着笑意安抚道。
【欠债还歌天经地义！】
【那不行！还债！还债！】
【还债！】
很快弹幕就开始刷屏。
“你们每天是专门来讨债的吗，祖宗们。”夏沐川装出生气的表情，语气却并不嫌弃，反而有些无奈的宠溺：“天天就知道催更新，催歌，还有一些催我骂人的，我都懒得说你们，好自为之哈。”
弹幕立刻笑成一片。
【暮哥你凶得好甜……。】
【明明最宠我们！】
夏沐川噗嗤一笑，懒懒地说：“我这叫敬业——你们以为我是宠你们，其实我就是想赚你们钱。”
弹幕听后一顿调侃，但他自己知道，这并不是真话。他从来不是为了赚钱才干这个的。白天的他太安静，太克制，太像一块无声的录音板，而现在这个说话随意，可以唱歌，可以和别人吵吵闹闹的“暮三”，才像是被压在心口很久的那个真实的自己。
只有披上虚拟的皮套，他才能喘口气，活得像自己。
【哪有奸商说自己是奸商的。】
【没关系我会白嫖。】
【你撒个娇我立刻投喂。】
“撒娇？”夏沐川靠近麦克风，冷着脸，压低声音冷冷开口：“我才不撒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我截图截到了！冷脸暮三杀我！】
夏沐川看自己得逞，低笑一声坐直身子，声音温柔了些：“行了行了，不闹了，今天第一首就按你们说的把欠的那首唱了。”说着便用鼠标拉出了伴奏。
音乐缓缓响起，夏沐川调整了一下情绪，手指在操作面板上滑动，调整设备的数值到他习惯的参数，于此同时，他熟练的切换了虚拟人物的直播背景，让整个人物看起来像是坐在灯光不太明亮的舞台边，而一套操作下来，他全程视线都没有过多移动，维持了虚拟角色的表情效果。
直播画面里，白猫少年眼神垂落，猫耳轻轻晃动，原本有些玩世不恭的表情在光影中逐渐淡下来，变得温柔而沉静。夏沐川靠近麦克风缓缓开口。
这是一首唱给逝去多年的爱人的情歌，相对于原曲的撕心裂肺，他却唱的平静克制，声音不带太多起伏，像是随口哼出的旋律，夏沐川之所以这么处理，因为他认为这种深埋于心底多年的悲伤情绪就像在心里扎了一根刺，扎的时间久了，反而越来越麻木，那种压着不说地痛，才更让人窒息。他一字一句压的很准，每一个呼吸都控制得恰到好处。
一切恰都很完美，夏沐川非常满意这首歌的表现，可就在他已经在考虑把切片做成视频的时候，弹幕中突然刷出了两条系统提示，紧接着背景一闪而过的金光瞬间压住了所有留言。密密麻麻的彩色光效让屏幕上的歌词都变得不好辨认。
【用户JY0219 关注了主播暮三 】
【用户JY0219 赠送 星辰列车 x10 】
【用户JY0219 赠送 宇宙飞船 x1 】
【用户JY0219 赠送.......
夏沐川酝酿好的情绪一秒破功，看着不断刷新的屏幕他忍不住在心中连喊了无数声卧槽。
这谁啊？
礼物栏像疯了一样不断跳动，系统提示刷的直播间光效都快炸了，直接变成光污染。
弹幕彻底疯了。
【woc，这谁啊？今天刚开播就刷这么多！】
【@JY0219！哪来的大款我的妈！】
【大哥停一下好吗！我眼花了！】
屏幕前的夏沐川也愣住了，虽说他现在姑且也算小有名气的主播，也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他瞟了眼ID和头像，ID像乱码，头像是默认，像是刚注册不久。作为主播的自觉，他逼着自己坐直身子，调整表情，硬是唱完了一首歌，期间他时不时垂眸看看不断疯狂上升的榜单，忍不住在心里又骂了一句卧槽，真他妈有钱，这哥们是把银行搬过来了吗。
一曲唱毕，他看着快速翻涌地弹幕伴随着还没有停止的打赏，对着麦克风清了清嗓子，语气里满满都是求生欲：“这位，大哥……咱理智消费啊……，平台服务协议第七条不支持冲动型心情购物，咱这没法退款的啊……。”
弹幕笑崩，但没几秒，那位大哥真的停了下来。
紧接着一条消息缓缓飘上来，发的人ID旁边已经显示了金牌子。
【JY0219:嗯，我知道，这些投喂够让你撒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