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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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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夜晚，并不总是静悄悄的。除了风穿过楼道发出的声音，还有数不尽的细碎的杂音，有些穿过了玻璃，来到亮堂堂的屋子里。
简单却明亮的顶灯发着光，白色的刺眼的光落在摆满了书和纸堆的桌面上。容星的手有些颤抖，他看着桌子对面的隋风舟，小声地说：“我不会签的。”
隋风舟看着他，问：“要去沙发那里坐一坐吗？”
沙发是容星搬进来之后才买的，柔软极了，躺在上面，就容易陷入梦乡。隋风舟能够嗅到空气里容星的信息素味道，他一方面为容星恢复的速度之快而感到开心，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的决定会影响到容星。
“财产的事，你不用管。最重要的是，你可以做你真正想做的事。”隋风舟坐在他身侧，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把协议递给他。
袁佳佳的话，隋风舟还来不及仔细思考，容星就出事了。一切太快，又太无端。连他也感到胆怯。在出事的地点，他来不及分析那串字符是什么意思，就被一种莫名的指引牵带着，来到了那个地方。
容星像婴儿一般蜷缩在那里，他身上包裹着一层莹白色的光。
将他抱在怀里的时刻，隋风舟已经束手投降。
协议上写了很多，有些容星能看懂，有些看不懂。他问：“你把所有的财产无条件给了我，那你怎么办呢？”
太仓促了，一切安排得并不好。隋风舟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他说：“因为工作调动，我会到前线很长一段时间。”
沙发太过柔软，容星找不到一个可以倚靠的支点，他只好抱住自己。协议散落在地上，容星没有看，他抬头盯着隋风舟，问：“我记得，两年前，你也有一段时间像失踪了一样。”
隋风舟看向窗外，他的声音发闷，听起来像是在掩盖什么，“嗯。”
“也和现在一样吗？”容星追问道。
屋外只有路灯在发着光，黑色的小蚊虫来回扑腾着，徒劳无功地扑向灯泡。隋风舟转过了头，他伸出手想把容星抱进怀里，但想了想，只是将手掌落在了更靠近容星的地方。
“有一点和现在一样。”隋风舟回答他。
容星笑了笑，说：“是因为我吗？”
大约是在夏末，隋风舟休了假，恰好容星正在放假。而袁佳佳组的局上，容蕊恰好要来。地点定在城里一个味道不错的馆子，除了特色菜，还有许多打发时间的玩意儿。
隋风舟不会打牌，也不爱打麻将，他来这种场合只是和朋友讲讲话。
袁佳佳爱在贺林面前做些如鸟类开屏的事，杨骏则是有牌打就必定会来。他们一伙人聚在牌桌前，位置都不够换的。
隋风舟不爱凑热闹，但更怕靠近容星会露馅，于是他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坐着逗一只圆滚滚的麻雀。
毛绒绒的麻雀蹦蹦跳跳地靠近他，时不时歪歪脑袋，观察隋风舟手里的米粒能不能吃。时间还早，隋风舟有耐心，他微笑着看那只小鸟试探地靠近，又害怕地远离。
直到，它忽地飞走了。一道影子落到他身边，隋风舟抬头，容星歪着头问他：“你在干嘛？”
突如其来的尴尬淹没了隋风舟，他收回手，说：“没干嘛。”
“你忙吗？”容星对他从来没有客气一说，还没等隋风舟回答，他就说：“你觉得，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职业？”
隋风舟坐到他对面的凳子上，小心地捡一些话来回答，容星对家人以外的人都没什么好脾气，对他更是尖牙利齿。
“当时觉得做这件事比较适合我。”隋风舟看着他，注意到他的脸被晒得有些发红，于是递了一杯水给他。
容星皱起鼻子，明显是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挑了一下眉，隋风舟就放下了水杯，他知道容星要对他发难了。不合时宜地，隋风舟居然觉得很可爱，像一只属于别人的、可爱又认生的小鹦鹉，而此时此刻，小鹦鹉歪着头，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即将挑一个地方下口。
“难道不是因为什么很崇高的理想吗？”
不疼，所以隋风舟想逗逗他，他说：“对我来说，有一部分，另一部分是因为我适合。”
“哪里适合？”容星抬起杯子喝了一口，又放下。
隋风舟一时语塞。容星笑了笑，说：“其实我是觉得你是我认识的，最能够理解崇高的理想的人。”
容星瞥了一眼围坐在麻将桌旁的人，点评道：“他们花了太多时间在消遣上。”
“如果是为了理想，到达很危险的地方，会想什么呢？”容星打了个哈欠，小声地问。
而隋风舟却因为这段没由头的话，尝试给他一个答案。
“是吗？都是与我有关。”容星的手覆盖上他的手。
隋风舟却不想回答。书房里只剩下两人呼吸的声音。容星深吸了一口气，他再一次重复：“我不会签的。”
他不明白，他明明解决了那萦绕在他身上的挥之不去的命运，迎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棘手的问题。容星用力捏着隋风舟的手，他不知道隋风舟的感觉，却把自己硌的生疼，他问：“你不相信我吗？”
隋风舟低头看他，容星的脸色苍白，和隋风舟将他带入急救舱里时很像，区别只在那双眼睛。它们此时因为眼泪而更亮了，像是窗外被灯火吸引的蚊虫，隋风舟情不自禁地靠近了容星。
他吻去了容星的眼泪。容星终于落入他的怀里。
隋风舟只是亲了亲他的眼角，就抱起容星，说：“很晚了，睡吧。”
忽如其来的动作让容星抱住了他，而隋风舟的话又加深了这个拥抱。容星把头埋在他的颈侧，小声说：“我想休息一个月，然后找一个我喜欢的剧本，练习。”
“好。”隋风舟回答他。
温暖的怀抱和隐约能够闻到的信息素让容星安定下来，他接着说：“练习之后，我想去继续面试看看。面试的时候，我也会试着找找其他工作。”
“你专心练习，一年之后我们再考虑工作的事。”隋风舟轻轻揽住他的背，另一只手撑住他。
容星的眼泪热乎乎的，沾湿了隋风舟的衣领。容星含糊不清的话也传到他的耳朵里，“你要陪着我，要相信我，要看着我。”
隋风舟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在橙黄色的走廊灯下，看着容星，承诺道：“我会陪着你，相信你，看着你。”
隋风舟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说：“只要是你想做的事，都会实现的，我保证。”
“我也保证。”容星终于感觉到了疲惫，和难以忽视的愤怒。
“雕像是什么样子的？”隋风舟听完容星气呼呼的话，问道。
容星眯着眼睛仔细回想，但还是想不到，只能放弃，说：“记不清了。”但他实在是很生气，接着说：“真是莫名其妙、岂有此理、无理取闹！”
三个成语把隋风舟逗笑了，险些把早餐的汤粉呛到呼吸道。他说：“加上你说的，杨骏给我的报告基本上可以判断，1314号问答机消失了。”
容星用筷子搅了搅碗底的肉沫，说：“在最后，我好像听到它问了我一个问题，但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回答了是。”
“没事，大概不是什么很重要的问题。”隋风舟把水递给他，赎回了他手里受折磨的碗筷。
看着隋风舟走进厨房的背影，容星也紧跟着走进去，说：“学长，你什么时候出发呀？”
“怎么了？”隋风舟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久违的不怀好意。
容星抱住他的腰，哼哼唧唧地说：“我给你收拾行李呀，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好的人吗？小别胜新婚，我会很想你的，学长。我一个人在家要做什么呢？”
“打住。”隋风舟把碗放进洗烘机，又启动了厨余处理器，转过身看着他。
容星做作地叹了一口气，说：“怎么这样。”
憋了不到两分钟，两人就笑出了声。
洁白的柱子撑起了这片宫殿，正中间放着一块水镜。镜子里，容星站在舞台上，台下坐着考官。他自如地完成了表演。随后是更大的舞台，更长的表演。容星在聚光灯下，快活地歌唱着，他偶尔会往台下看。
隋风舟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水镜延伸着，最终终止在一个下午。容星得意洋洋地在路上和隋风舟分享一片漂亮的落叶。
一双手挥去了水镜。
“是吗？他是这样说的？”
白色的小光球瘫在地板上，嘴里发出“唧唧”的声响。
“是呀，明明是他自己选的，怎么能怪你呢。”
小光球团成一团，在地板上弹跳了几下。
“你不想去了吗？”
球体又变成了液体，流得更远了。
“辛苦你了。这次不会那么危险了，我保证。”
随着小光球的远去，宫殿逐渐褪去了色彩，那双手也变成了雕塑，最终碎裂成一片又一片的碎片。
这里只剩下了一片灰色破败的废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