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 8 章 ...
-
飞船上挤满了人。一个小孩牵着妈妈的手，在过道上走着。她抬头问:“妈妈，那边会很冷吗？”
“有一点冷。”女人温柔地对她说。
容星盯着这一幕，不自觉地代入对话的两个人，心里猜测着两人会有什么样的感受，要怎么样表演出这样的情感。
他定了定神，低下头无声地表演了这两句话。转过头来，发现隋风舟正在看着他。
“怎么了？”容星问。
隋风舟笑了笑，说:“没什么。”
于是，容星又把注意力落在其他地方。
“星星他最近怎么样？”容蕊小心地问。
隋风舟很详细地向她描述:“吃饭和睡觉都比较规律了，信息素水平也恢复了一些，但心理情况还是不太好。我打算带他出去散散心，可能会好一些。”
电话那头容蕊喏喏道:“那就好，那就好。”
隋风舟和她报备道:“我带星星到月亮岛休息一阵子，可能一个月左右。我已经办了转业，但得等安排，半年后才轮到我。”
“好。”容蕊说。
电话两头的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隋风舟问道:“这半年里，星星遇到了什么？”
容蕊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她说:“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隋风舟的肩头一重，容星的头靠了过来。今天容星的心情很好，连带着也放松了许多，做了很多平时在家不会做的举动。
虽然容蕊有和他提过，容星心情好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学人。但亲眼看到这个场景，还是让隋风舟觉得无比的有趣。
容星总是先盯着身边的人，嘴里复述着对方的话，最后装作很漫不经心地低下头，声情并茂地演出刚才看到的样子。
有点像，隋风舟仔细想了想，像小时候早教的时候用的重复玩具。通常是一个卡通动物的形状，会录下它听到的东西，复读出来。
容星的呼吸打在隋风舟的颈侧，他也有些困了，于是闭上了眼睛。
月亮岛靠近两极，地形平缓，植被稀疏，既能领略到极地的风光，生存条件也不至于非常恶劣，因此成为了著名的旅游目的地。
不过，容星对于月亮岛的向往则源于一个很小众的童话故事。
传说，月亮岛是精灵苏生的地方。在月亮岛的中央，有一棵参天大树，所有的精灵都在月亮岛新年的时候从树顶落下来。它们坠落的时候如同轻飘飘的蒲公英，而细绒的初雪，则给予它们灵魂。
在树的下方，精灵们睡过一整个冬天，在春天的第一天，它们会一个叠一个地站起来，望向第一只到来的蝴蝶。蝴蝶带来花开的讯息，精灵们便顺着蝴蝶的方向寻找自己的花。
精灵的命运是守护自己的花。直到秋来夏去，花朵成为果实，精灵也跟着沉沉睡去，化为亮晶晶的尘埃，沾在采摘果子的小动物身上，被风带走，回到大树身边。
容星看完这个故事，难过了许久。他想象着自己是一只盼望春天的精灵，在图书馆门口，对着玻璃表演了起来。
“小朋友，你想学跳舞吗？”
正沉浸在自己表演里的容星转过身去，摇了摇头，跑回了家。
月亮岛的中间确实有一棵树，一棵死气沉沉，缀满了彩灯的大树。
容星兴高采烈地在隋风舟租的院子里蹦蹦跳跳了很久，连行李都没有收拾，就直奔城市中央。
虽然一路上现代化的建筑让他隐隐约约有不安的感觉，但他确实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场景。
树下围了一圈用水泥砌成的墙，表演的艺人绕着彩色的墙各自施展着才华。
和网络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不过容星走到树下，确实有彩色的粉末从树上落下来。
“失望？”隋风舟走过来，为他系上围巾。
容星钻到他的风衣里，抱怨道:“怎么这样啊？”
夜色朦胧，水汽凝成白茫茫的雾。一颗接一颗的彩色小灯在店铺门口亮起来，沿着城市的街道，连成一条斑斓的河。
天寒路滑，雾重夜深。容星绕着树走了三圈，连卖艺的琴手都站起来问他是不是需要帮助。
回程的路上，容星还恋恋不舍地回头望。
“明天白天我们再过来，好吗？”隋风舟关上车窗，又把车内的暖气打开。
容星闷闷不乐地转过身来，才坐了一会儿，就开始四处找袋子。
“前面。”隋风舟立马靠边停车，伸手去够容星膝盖前面的盖子。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容星一边干呕，一边因为呕吐而刺激出眼泪。眼眶通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隋风舟顾不上这辆租来的车，他迅速下了车，扭开水走到副驾边，递给容星漱口。
“想回家。”容星自觉给隋风舟添了麻烦，他小声地央求隋风舟。容星见隋风舟没有反应，拽了拽他的衣服，道:“隋风舟，我要回家。”
隋风舟心疼坏了。他低下头亲了亲容星冻得通红的脸，说:“我背你回去。”
他转过身去，半蹲下去，对容星说:“上来。”
待在隋风舟的背上，能嗅到他的信息素。容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到处给别人添麻烦，一件如沙子般的小事也能让他崩溃，他失去了处理任何事情的力气和勇气。
他看着隋风舟脚下的影子，隋风舟背着他，宛如在背着很大的一个包袱。
“你累吗？”容星轻声问。
隋风舟笑了笑，说:“背着你的感觉，就像在背一团棉花。”
容星侧脸贴在隋风舟柔软的大衣上，小声道歉:“对不起，学长，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星星，宝贝，我们已经结婚了。”隋风舟只能从他的话语里拆解出不到十分之一的情绪，他无法从容星的语言里得到容星真实的感受，自然也无法让自己的安慰落在容星的身上。
所以是因为责任吗？容星隔着雾气看黑漆漆的天空。他想躲到没有人能够发现的地方，他知道任何人也无法忍受自己，哪怕是亲人，最亲的姐姐也会因为他的自怨自艾而感到疲惫不堪。
更何况是一个因为责任而被自己捆在身边的人呢？
容星安静地待在他的背上，连呼吸也放得很轻。他不愿再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这件事让隋风舟背上的人一直沉默着，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隋风舟一时之间有些后悔，但必须要这样做。
隋风舟租下了离城市有些距离的小院子，他们的行李都还堆在院子里。他把容星小心地放在卧室里。
容星的眼睛亮晶晶的，盈满了泪水。他转过头去，说：“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房间里静悄悄的，隋风舟的脚步声也很轻。他的吻落在容星额头上的时候，是容星自我厌弃达到最高峰的时刻。
但奇妙的是，在那一刻，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隋风舟的身上了。借着客厅的灯光，容星观察着隋风舟脸上的表情。但隋风舟的脸隐在阴影里。
隋风舟转身离开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容星趴在床垫上，正在无法控制地自我厌弃。他想拿出手机查看今日运势，或是测算一下这件事的结局。
隋风舟进来了，他双手都拿着东西。左手端着一盏小台灯，黄色的光晕笼罩在画满彩色图案的灯罩外面。右手则拿着两个环状的东西。
卧室被台灯点亮了，虽然只是很细微的灯光。隋风舟把台灯放在床垫上，握住容星的手腕，为他带上了手环。手环合上的时候闪过一道银色的光，在他的手背上方，显示出三个小字：待连接。
“这是什么？”容星抬头看他。
隋风舟笑了笑，颇有些神秘地说：“马上你就知道了。”
话音落，隋风舟把另一个手环戴在自己手上，他举起带着手环的那只手，碰了碰容星的手。两支手环接触的时候，通体闪过一道金色的光，随后，容星发现自己的手环上出现了数字：1。
“这是什么意思？”容星举起手，给隋风舟看。
隋风舟站起来，走到容星身边，蹲坐在他身侧，和他分享：“我们出发前，我去找杨骏，让他改造了一份淘汰了的监管手环。阉割了惩罚系统，现在它只能简单地显示我距离你有多远。”
他握住容星的手，举到容星的眼前，说：“你看，现在显示为0。”
说完，他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现在去把车开回来，你看着我，好吗？”
手环上的数字一点一点变大，容星趴在开了地暖的地板上，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他仔细地盯着手环上的数字，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此刻平静的心情。
他猜测着此时此刻隋风舟会在做什么，遇见了什么。手环上的数字长时间不动的时候，容星就会记录下这个数字，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快，手环上的数字以很快的速度变小，容星开心地站了起来。他也往客厅的方向走。
他听到隋风舟把车停到车库里。容星脸上扬着大大的笑容，他对着开门进来的人说：“欢迎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