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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自由 ...


  •   “差不多该回去了。”

      下午的阳光还算好,可能是天没法再随意作妖的更迭问题。

      宽一有处小枫林,要放在平时必然抢不到好位置赏叶,但此刻正是最好的时分,尽管上头与颈间拓印的形状一天不如一天明显。

      林云盯着怀里的黄昏,直到现在才发声。

      原来有这么香。

      他再一次用指尖抚过每一朵边沿的瓣,除了这样不敢有多余的举动,他怕曼妙的纹路迟早延向裂痕。

      “过几天就枯了吧。”

      白承听到他很轻地在念,但并没有在和自己说话。

      “那我就每周给你送。”

      从坐在这里到现在,林云终于有了点大动作。他转身侧向白西装的人,眼睛距离瞬间和对方的贴得很近,所以意料外地把上半身往后一缩。

      “你总是喜欢自己答应这些东西。”

      “你不喜欢吗?”

      “……”

      又是这样,用那种仅他可见的眼神问出相同的问题。

      当然想说喜欢,很喜欢,更是因为喜欢你这个人,所以你做的一切决定便都要被我无辜挂上相同的标签。

      可他没法张口吐出鱼骨头,只得将温泉水敷上岩浆外壁伪装平凡。于是他学起那晚笨拙的自己,没再回话,径自站起身扑进刚分别不久的温度里。

      已经够多了,可他就是永远锁不上贪心,无止境地渴求来自这个人身上的所有关联。

      心跳声分不清是谁的。

      呼吸道里全是白承的味道,想把他做成独属自己的清新剂,日日捆在身边最好。

      白承把臂弯环在他腰际,这次换对方把额头停靠在他肩上,用体温填满整个肩窝,下颚似乎压到了银链,那片肌肤全都能清楚感知到五官棱角,甚至有浅息在其之上游走。

      太过分了,受害者的身份怎么可以这么好用,可他明明是十八岁的林云,不是那个十岁的幼子。

      不公平。

      “现在的我是谁?”

      肩上的人应该愣了一下,才答:“林云。”

      “现在的林云,是几岁?”

      “十八。”

      “那你现在祝福着的是谁?”

      “十八岁的林云。”

      他的声带在发颤:“嗯。”

      这位拯救者,千万记得喜欢你的是十八岁的林云,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稚子,是我在喜欢你,不是他。

      所以要喜欢的话就请喜欢我,喜欢十八岁以后的我,就算是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岁也关系,直到一百岁都不成问题,如果那时你会喜欢一个老头的话。

      “好像赶不及回去了。”

      要是能控制时间就好了。

      “没事,不会有人来的。”

      ......

      想活着。

      -

      礼堂门口不远处,陈宇峰终于见到了他班俩后门门神。

      “卧槽哪来的捧花这么大,这得多少朵,还有你俩刚刚去哪了?”

      陈宇峰一脸刚从一场惊愕中跳入另一场疑惑里,然后就瞄到林云的耳尖上,联系起他怀中那束眼熟得不行的拾季,很快理出一条思路来。

      “不是,你俩偷偷去表白了??我组的cp在一起了???”

      “在你m,我们是怕太受欢迎被堵着......”

      声音没从前那种自信,这点小细节陈宇峰可不能放过,灵光的脑袋当即敲定自己的假设成立。

      “夭寿啊!刚刚礼堂里学生会会长当众表白就算了,回头一看最好的两兄弟也谈上了,毕个业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都说了没谈没谈!别给我招事情!”林云忍不了了,一手侧抱住花一手迅速去捏他耳朵使劲拽。

      “等会儿你说什么?学生会会长当众表白?”

      “你们告白去了没听见,那校草演讲完还不走,等了几秒也开始给匿名人表白了!你是没听到台下一片女生的悲鸣啊!校方来不及维持场面只得放高一高二的回去上课,咱高三的就自由活动了。”

      难怪半小时前在地下车库听到些感觉不太对的台词。

      他手上的劲没松,愣愣地自个儿整理时间线和瓜条内容。

      “疼疼疼疼疼!哎我刚刚说的不是事实吗云哥你害羞什么!白哥都没反驳!绝对就是!”

      林云马上回头瞪白承,但威慑力比平时弱很多:“听到没,快澄清!”

      白承走过来看被揪的人,神色没有动容:“他说没谈。”

      一个不留神,陈宇峰趁人瞬间的滞停赶紧抽身跑路。

      “白承你个夫管严!妈妈我磕到真的啦——”

      大嗓门的动静渐远,两人对视几臾,共同奔赴自由的青草地。

      操场上的风很大很大。

      有谁的青春留在这里,带领不同的频率畅想人生,它似乎从不孤寂,先前存在的切片体都会在每年这个时候蜂拥而出,寻找聆听不同故事的心声。

      “他们都去照相了,感兴趣吗?”

      林云摇摇头,他本就不擅长应对公开场合,所以比起多人寒暄,他宁愿以同桌的身份再多和身边的人最后相处久一点。

      就这样吧,他想。

      但有人牵过他捧着花的一只手。

      白承站到他面前,掌心是他放上去的手背。

      好像要发生什么了。一个吻?一句告白?还是施展无数也不觉得腻的拥抱?

      都不是。

      唇很暖,它覆在一片低温的肌理,险些被冻伤。

      是无人理解的关系印章,白承把它盖在了手背上。

      你要我如何坦白。

      天到底是冷是热,风究竟是静是嚣?他真的看不清了,总是有浪在眼里推,促使他用褐石催泪。

      “以后有我陪你。”

      一个吻手礼的寓意,他没有办法不往一厢情愿去想。

      有些无措,他收起手后只忙着避开视线看往别处,然后将目光定在长亭一角,试图以此转移部分注意力。

      散去些许冲动,他见到几分熟悉的面孔,爽朗的少年气自那人身上无限弥漫,坐在和身边另一位男生用双臂挨靠的同一根栏杆上,一高一低迎风生长。

      “白哥云哥!别在二人小世界了,来拍班级照!”

      陈宇峰站在足以让他有时间逃跑的地方,嚷着嗓子喊人。

      “去你m的有种你别跑!”林云瞬间回头抓人,借机逃离迷雾区,可惜怀中的厚礼更需要他的斯文,便也没法去阻碍他私心默认的谎言成真。

      身后的人跟上足迹,等他彻底停驻,上前再次拉走空余的手,一齐挤入人潮后排中心,让心跳藏匿在黑白相间的边界里。

      “看这里!三、二、一!”

      不知哪班同学捐出热心来给他们充当摄影师,在最后倒数的关头,陈宇峰还是冒出来把手揽到两人肩上,一排串通好穿正装的男生也都以他们为主角左右并排站一块,等待那声终幕打板。

      “高三四班,杀青快乐!”

      咔嚓。

      整片天空都是快门回响,震荡远方相连的天上云。

      临时喊出口的宣言不算整齐,还有的没料到这么一出,好些喊的是毕业快乐,更有人没在状态内反应不过来充当了个活哑巴,白承林云正是其中之二。

      你说,倘若这天就是故事的结局,你会不会成全我的心愿?

      “白承。”

      趁着前方乱作一团要亲眼目睹那张珍藏回忆,林云很轻地开口,鼓声几乎淹没他耳廓。

      “我……”

      该怎么说才能讲明我整个秋天的悸动。

      “那边的,是高三四班对不对?”

      中气十足的男声从不远处袭来。

      m的,谁这么没眼力见打断他下了很久的决心。他忍着怒火回头想找人算账,准备输出的嘴刚开又闭上了。

      “别以为我忘了啊,陈宇峰林云白承还有那几个。”岳主任真是不忘初心,这种日子还要费老大劲逮住他们不放,“走,要留念去我办公室留,说好了不可能让你们自由活动的。”

      “学霸!少爷!”

      陈宇峰从另一端钻出来,往他们的方向对口型。

      几人默契依旧达标,心中倒数三声后再次同时迈脚。

      “跑!”

      “站住!谁让你们跑了!”

      林云这次先伸出了手,抓住他的另一半翅膀紧扣,然后抱着漫天纷飞的花瓣尽情飞驰,永不落地。

      途经长亭外,他第一次用旁观者视角看到同样的相拥,在没有终点的阳光下。

      脑子里窜过一帧他们的重叠处,于是他暂时性松开手,从花束中抽走一支抛向两只成雁脚边。

      要幸福啊。

      或许在相存之后,你我的自由将不再垂幕,直到羽翅被人拔尽的那天。

      毕业快乐。

      -

      来到珠海市后的第一个季节结束了。

      林云坐在落地窗边的空地上,没有开灯,试图用影子拉扯常夜。

      花束的彩带被解开放在一侧,失去固定的支撑后,原本乖乖站在丝绵纸里的众多枝蕊们松松垮垮地睡了下来。他随意摘出其中一枝,然后放到月亮看得见的地方,如此重复,直到最后的也一齐摆在地上。

      认识拾季后他才知道,原来仅仅是拥抱也可以像一个湿吻那么让人流连忘返。

      紧接着他拆开包装纸,尽量抚平每处褶皱,分出每一层的不同,盖在所有绿梗身上。他顺着蜿蜒的茎叶横卧,想与之共同感受地板的温寒,可他只得到满腔甜意,看不见九十九朵软瓣以外的未来。

      如果不是因为随性而为扔出那一朵祝福,或许还没有这样灌满情愫的巧合。

      枝梗上的刺早已被人拔出,他似乎要再也尝不到腥锈的滋味,就连恶心时喉间吐出的都是新蕊。

      暖气供给不如花的体温。

      皮下的浆汁染没半边衣襟挥发蜜香,他躺在其中,与整片迷迭簇拥。在梦里,他最后一次拿起那把小刀,刀柄似乎已经不那么契合掌心,因为外面有一只手更值得他握紧。

      长帘下遮过一张香卡,没有任何署名:Freedom。

      他曾于枯萎的污泥中伴着熏血睡去,如今死在满地月色沐浴的花瓣里。

      “Signor Ricci.”

      从此我的心脏叫作你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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