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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梦境 ...

  •   于是渐渐华胥梦,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傅失楼会说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了,同时也惊奇他对于那次初见的念念不忘。
      袅袅的炊烟渐次在各家的烟囱口升起,夕阳的余晖在云影里时隐时现。池塘边的大片芦苇荡萧疏秀美,在晚风里轻轻摇曳。
      我从停靠在村口的校车上下来,看见不远处那片摆动的芦苇,忽然萌生了想玩的心思,于是小跑过去掰下一根细长的握在手里,在空中扬来扬去,像是随风舞动的一面旗帜。
      村子里三岔路口的小店开着门,我伸手在兜里摸了摸,只摸到两块钱,抬起头瞧了瞧店里那个玻璃橱窗里摆放的各种小零食,咬了咬下嘴唇,扭头走开了。
      回家的路隐在小巷里,我一路上玩着那根芦苇,芦苇的花序小穗都被我玩的所剩无几。大部分被我扯下来洒向空中,在风里飘了一会儿,然后再渐渐坠下地面。早在外面等候的外婆瞧见了我,大声的喊:“阿渡啊,别玩了。”
      我听见外婆的声音,“噔噔噔”地跑到她身边,乖乖的叫:“阿婆。”
      外婆应着,伸手过来把我的书包摘下来,然后拉着我的手往屋子里走去。
      厨房里,外公正在洗菜,自来水哗哗的流在盆中,他皱巴巴的手泡在水里,翻着青翠的小青菜。他清洗了一会儿,就端着沥干净水的菜出来,看着我自个儿抱着一条木质长凳,走到外头的屋檐下放下,然后再搬了一个小凳子,拿着要写的作业一屁股坐在傍晚的暮色里。
      屋子旁边高高的一片竹林,随着风吹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我握着笔在作业本上轻轻地写下有些歪歪扭扭的字,今天上课,语文老师说我的字有点丑,但是我现在看着怎么不觉得,反而还隐隐认为有点好看呢。待会叫外婆看看,她肯定也会觉得我的字好看的。
      我边想着边写,十几分钟的作业就那么轻松被我解决了,合上本子,站起来动了动手脚。我们家的屋子前面是外公专门劈出一块空地来,上头种着上次我跟外婆上镇上买的菜种,这几天阳光好,没仔细看,已经慢慢冒出芽头了。
      院子里还栽着一棵秋海棠,每至开花,恍如锦绣,如梦似幻,一经风吹,又似雨点坠落。
      我眺望着不远处的电线杆,上头立着不少麻雀,暗沉沉一片。静静地瞅了一会,等到太阳的余晖被夜色缓慢吞噬,晦色从四面垂下,我才心觉不早了,就收拾东西麻利的搬进屋内。
      晚饭我草草吃完,就去洗漱了。外婆帮我把水温调好,我很喜欢的那条小毛巾今天被外婆特意拿出去晒了。外婆拿给我的时候,一股经受日晒而产生的淡淡的香气瞬时扑在我脸上。
      我捧着它,把脸埋进毛巾里,猛吸了几口。外婆拍拍我的脑袋,催促我:“阿渡,赶紧洗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好。”我闻言把毛巾浸在面盆里,由于毛巾吸了水,拧的有些费力,好不容易才覆到脸上,擦了把脸。
      在泡完脚之后,我随手拿擦脚布擦了几下,就蹬着还湿湿的拖鞋,一整个人扑在了床上。柔软的被子将我包裹着,但是却没有睡意,于是我只能盯着天花板上因为夏天梅雨而形成的一些霉斑看。外公轻轻走到门口,往里面探了一眼,看见我还睁着眼睛发呆,就走进去给我把电视机打开了。
      我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把枕头放高,一瞬不瞬的盯着电视机。外公拿着遥控器一面给我调到了少儿频道,一面肃声叮嘱我看到八点就睡觉。
      我现在不管三七二十一,只顾着冲外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少儿频道正放着倒霉熊,我拢好被子靠在床头目不转睛的盯着看,时不时因为剧情的搞笑还笑几下。
      后面,因为生物钟,困意如潮水朝我涌来,我迷迷瞪瞪地把枕头放低,一阖眼就睡着了。
      来关电视的外公看见我睡着了,轻手轻脚的把电视关了,然后再小心翼翼的阖上门退出去。
      清晨,竹林里的鸟都醒了,正叽叽喳喳在枝头上唱歌。
      我被吵醒了,翻了个身想再眯会,但窗口的鸟鸣跟着天光一块溜进来,扰人清梦。遂只好掀开被子,穿上拖鞋换好衣服到院子里洗漱去了。
      外婆已经在厨房里做早饭了,我拿着漱口杯接好水,就在院子的海棠树下刷起牙来。清晨的天色不甚明亮,还有些暗色,远处田地静静浮着一层薄雾。
      外婆煮了小米粥,我接过来看,里面除了小米还有山药和红枣,刚出锅的粥,还冒着热气,我就用小勺一点一点的挖着吃。眼看着,挂在墙上的时钟渐渐走到了六点,校车是六点二十,于是我也不顾烫不烫了,就直接大口喝了。
      一旁的外婆直呼:“慢点喝,还来得及。”
      我喝完,用手背拭了唇,然后跑到水龙头下洗干净手,再擦干后,就去自己的小房间背上书包,跟还在喝粥的外婆和外公道完再见之后,径自跑了出去。
      清润凉爽的空气扑在脸上,冰冰的,很舒服。我跑到校车专门停靠的站点,村里面也有几个跟我同一所小学的的人立在那里,但是由于不同班,所以我也不太熟络。没过多久,黄颜色的校车就开来了,我不喜欢争先,就默默待在最后一个位置,反正有人帮我占座了。
      我上去顾盼了一圈,才看见最后一排露出来的半颗头颅,那人看见我后,奈何个子矮小,只能漏着一双眼忙不迭朝我招手。我小跑过去坐下,低着头系安全带,问他:“今天怎么坐这了?”
      给我占座的男生叫张晓舟,和我一个班,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说道:“不小心睡过头了...”
      我笑了一声,“你也会睡过头啊。”
      “那怎么了,我又不像你,上课睡大觉。”
      这回轮到我哑口了,讷讷地解释:“那是...老杨讲的太无聊了。”
      “那你想好要考哪所中学了吗?”张晓舟话音一转,牵扯到了读初中的事上了。
      我没有立即回答他,思索了几分钟,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估计要去镇上吧。”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里是一阵的空茫,如果考到镇上的话,那我就要离开外婆和外公了,而我不想离开这里。
      可是命运如果想拨弄一切,又岂能听我的呢。
      上班主任的科学课时,他也提起了这件事,我握着圆珠笔在草稿纸上无聊的到处划痕迹,就算不想听,这话还是硬生生挤进我耳内。已经四月份的开头了,六月份就要结业考试了,我眺望着这时间,想再拖一会儿,就一会儿。
      仲春一到,我家附近的桑树就开始抽条拔节的长,没几天,就有不少绿莹莹的枝叶明晃晃的挂在上头。
      外婆还特地去村里负责桑蚕订种的人家那里,花了几块钱,订了半张种的春蚕,她想着今年再养两次蚕,这样还能补贴一下家用。
      而地里的庄稼,外公每天都顶着个太阳带着一个凉帽去田地里浇水,施肥。眼瞅着,那些作物一点点的迎着盛阳,像人一般沐风栉雨地生长。
      四月四清明那天,我跟着外公和外婆去舅爷爷家祭祀。早上天还好好的,没一会儿,就有点阴阴的,要下雨的感觉。
      我拎着伞跟在外公屁股后头甩来甩去,那会还没有沥青路,只有水泥地。我看见灰白的地上落下几点水渍,抬脸往天上瞧,感受到几滴雨水后,才赶忙跟外公说下雨了。
      我和外公一人一把伞,外公的伞迅速罩住比我们快几步的外婆,雨点落在伞面上撞击成瀑布声。伞面一大一小,加快速度走。
      到了舅爷爷家,这雨还在下,已经没有刚开始的猛烈了,到后面就只是毛毛雨。
      舅爷爷今年八十七了,年轻时候当过兵,此刻正站军姿似的立在门口等着我们。外公和外婆先进去客套了一番,我才慢慢收伞跨进门槛,乖巧的喊人。
      他们家边上有一株杏树,春雨打湿了春意正浓的杏花,小片小片的粘在一起,可怜地陷入在泥土里。外公和外婆跟着舅爷爷攀谈着又走出门口,我坐在屋檐下看他们行至杏花树旁的那座墓前,然后拿出火柴划拉几下,围出一簇小火,点燃了一张黄纸。外公拿着那张点燃的黄纸把它丢进了拢在地上的一大堆黄纸里,火势在微风的助力下,时烈时弱,纸张冒出的青烟扶摇直上,渐渐的缠绕上杏树斜伸的一段枝丫。
      我轻轻走过去,站在他们背后。
      不知为何,我回头望了一眼,这次身后不再是空寂的桑树地,我的目光被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睛接住了,一个比我高上一点的少年原本正在走路,此刻却停下来静静地观望我。一阵沾着水汽的清风朝我吹来,头顶饱经雨水摧残的杏花随风簌簌地掉落,落在我的头上,肩上。
      像一场杏花雨。
      而我眼前此刻只有簌簌坠落的杏花,须臾间,少年走远了。
      疏雨刚过,湛蓝的天空澄澈的如水洗过一般。
      那时的我闻着雨后空气里的土腥气和脸上湿润润的花香,心头隐隐作祟,甚至在略微寒凉的风里,还感觉到了点温暖,因此好奇地疑问自己是风把春天带来了吗?
      我在梦里暗想,或许是吧,也许它不单单指物件,抑或可以形容某个人呢。
      顺着梦的脉络一直走,才知道,其实在那一瞬间,我们之间的羁绊就已被命运深深刻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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